“你沒事吧?”


    不待宋渺渺說什麽,顧瓚就自言自語的說道:“你沒事兒,我有事兒。”


    他一下摁住了宋渺渺的肩膀,撐住自己的身子,一隻手揉了揉臉頰,罵道:“疼死了。顧青岩這個混蛋,下手可真夠狠的,一點兒情麵都不留。若不是我這些年拿筆不拿刀,他未必能打得過我!”


    宋渺渺扶了他一下,嘁了一聲,說:“說的好像你以前很厲害的樣子。”


    這中間有個湖心花園,宋渺渺扶他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彎腰拍了拍他的腿,問:“沒骨折吧?”


    “他敢打的我骨折麽?看老爺子不打斷他的腿。”


    “沒覺得你家老爺子會打斷他的腿,倒是會打斷你的腿。”


    顧瓚嘖嘖了兩聲,“你幹嘛要拆我台,我傷成這樣,不也是因為你麽?”


    宋渺渺側頭看著他,眨了眨眼,說:“那,謝謝你?”


    顧瓚用胳膊撞了她一下,“你這人……”


    “我都跟你說了,我的事兒別管,你還要那樣鬧騰。你也知道你哥是個混蛋,就不要在混蛋的腦袋上拔毛了啊。我跟你說,別說你哥會打你,你哥連女人都打。”宋渺渺笑著說道。


    “他還打過你啊?”


    “廢話。”她抬起看天,不看不知道,一看還嚇一跳,今晚竟是繁星滿天。她雙眼彎彎,臉上掛著笑。


    顧瓚望著她,半晌,才兀自迴神,順著她的視線,抬起頭,說:“那你還幹跟他?”


    “沒得選,我的人生,從當初聽我爸媽的話嫁給傅競舟開始,就已經不受控製了。”她笑,收迴了視線,轉頭看他,說:“沒有最糟,隻有更糟。反正就像一匹瘋掉的野馬,追都追不迴來了已經。所以,就隨便吧,愛怎麽樣怎麽樣,隻要我的女兒沒事,一切都無所謂,我不反抗,我就由著他們把我捏圓搓扁,怎樣都行。”


    “那怎麽行,這樣跟鹹魚有什麽區別?”


    她笑的更歡,“你星爺的電影看多了吧,電影是電影,現實是現實,很多人一輩子都隻能當一隻鹹魚,永遠也翻不了身,這都是命。”


    她說完,站了起來,整了整衣服,道:“迴去吧,你記得別再為了我整什麽幺蛾子了,我這樣的人,不值得你為我做任何事兒,我也不想連累你。”


    “那麽早迴去做什麽,咱們去看戲。”


    “你這樣子,還要去看戲啊。”


    顧瓚站了起來,努力睜大那隻掛著黑眼圈的眼睛,說:“怎麽?還不準傷殘人士看戲了?走走走,扶著我。”


    宋渺渺也沒拒絕,扶著她去了籃球場。


    看戲的人賊多,老老少少都有,也不怕冷,就那麽擠在一塊,好不熱鬧。


    已經沒位置坐了,宋渺渺扶著他去旁邊的石墩坐了下來,自己則站在他的身邊,雙手插進了口袋裏,望著正前方的舞台,聽著戲曲。她對這個不是太懂,聽旁邊的老太太給孫女講戲,才曉得,上頭唱的是梁祝。


    十八相送。


    哎,大過年的,好好的,怎麽就演個悲劇呢。


    宋渺渺這樣想。


    不過不管怎麽樣,最後兩個人還是在一起了,這樣想,倒也勉強是個喜劇。


    宋渺渺眯著眼睛,神情專注,看著戲台。


    她突然想起剛才傅競舟冷漠的樣子,心頭奄奄疼了一下,眼睛就不爭氣的熱了起來。眼淚滴落的瞬間,她很快就低下了頭,不想讓任何人注意到。


    剛把眼淚擦掉,顧瓚就用腳尖踢了一下宋渺渺,將她拉了過來,分了一半的位置給她,說:“你聽懂了?還沒跳墳呢,你就開始哭了。”


    “嘁,你能不破壞美感嗎?”


    他從口袋裏拿出了紙巾,塞了過去,“別哭咯,你說說你以前有什麽夢想?也不說夢想,你有什麽愛好,就是喜歡做的事兒。”


    “別給我雞湯,我現在聽不進去。”她將紙巾攥進手心。


    “嘖,你好歹是個當媽的人了,為了你的女兒,也應該積極向上一點。你都沒爭取一下,就放棄了自己整個人生。宋渺渺,你今年才幾歲啊?你就這麽放心把你的女兒交給別人?你確定傅競舟現在那樣子,能幫你好好帶你女兒?就算他能,那他老婆呢?剛才你也聽到了,沈悅桐懷孕了,日後她生個孩子出來,你的女兒還有什麽地位?”他吸了一下鼻子,繼續道:“一個人沒有媽媽,才是最慘的。那首歌怎麽唱的?沒媽的孩子像根草,有媽的孩子像個寶。”


    “你女兒現在就是一根孤苦伶仃的雜草。”


    宋渺渺皺眉,“你別說了!她好歹是傅家的骨血……”


    “你覺得他們傅家缺這點骨血嗎?”


    兩人對視數秒,宋渺渺轉開了頭,心中鬱結,“你別說話了。”


    然,這一番話,卻攪動了宋渺渺心裏的那一灘死水。


    顧瓚歎了口氣,說:“有時候我也不得不佩服我哥,他以前是個病嬌,家裏頭也沒人重視他,都認為他活不過十八歲。結果你看他現在,你看的出來他以前是個體弱多病的人嗎?看的出來,他曾經被人欺負到鑽狗洞,鑽褲襠嗎?”


    “話說迴來,他也挺慘,為了女人,拚死拚活跟人爭權搶地盤,死裏逃生好多次,好不容易有點作為,喜歡的女人卻死了。”


    宋渺渺不懂,“以你們顧家的能耐,要個女孩子,還不容易嗎?”


    “你不懂,那些個大人看起來對你和善,實則嚴苛的很。而且,我們顧家不興繼承製,要的是你自身的實力,你的手段,勢力範圍,要你自己親自拿命去拚迴來,你才有資格坐上那個位置。如果沒那個能力,想都不用想,也沒人會聽你的話,更不會把你放在眼裏。”


    “我是不懂。”宋渺渺說:“不懂原來你哥那麽長情,為了一個女人做那麽多事兒,還為了一個女人,跟傅競舟作對那麽多年。”


    “感情這種事兒,誰說的準?有些人一夜忘情,有些人到死都無法放下自己的執念。而且不止我哥,傅競舟不也沒有放下麽?”說到這裏,顧瓚偷偷的看了她一眼,然後繼續道:“傅競舟在背後一直養著那一家人,你應該知道的吧?現在影壇上那個董玉,不就是靠著他砸錢才有今天的麽?聽說背後特別橫,特別牛逼,誰的帳都不買,闖禍了,傅競舟給兜著。還有那家人,老爸是個賭鬼,每天在澳門要輸上幾百萬,還不甘心,就是個吸血鬼。也就老媽還正常點。你說,這不都是有人寵著的緣故麽?你說這些人,跟他傅競舟有什麽關係?他沒這義務去養人家。說起來,我對那個叫做董歆的女孩子十分好奇,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女孩。”


    宋渺渺說:“不知道有一句話嗎?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活人鬥不過死人,也無法取代。”


    她目不轉睛的盯著舞台上傾情演出的演員。


    顧瓚說:“說的也是,這麽多年了,我哥身邊也沒個正經女人。但他從來也不提,看起來也不是那麽深情,每次都覺得他已經把人忘了,也隻有每次董歆忌日的時候,才覺得原來他一直記心裏。我倒是見過那女孩子的照片,長得是真好看,笑起來像個太陽一樣。大概想我們這樣的人,都喜歡這種像太陽一樣的女人。”


    宋渺渺不語,一隻手拖著下巴,十分敷衍的應了一聲。


    顧瓚側頭,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說:“宋渺渺,其實你以前也是個像太陽一樣的人,走到哪兒,都像是帶著光。”


    “你別乘機說到我身上,我年紀大了,不吃這一套。”她說著,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說:“迴去了,太冷了。還有,不要跟我提以前,特別是我的以前。我不想再重溫,天堂掉到地獄的感覺,謝謝。”


    說完,她就轉身走了。


    顧瓚起的快了些,腳上一疼,哎呦了一聲,差點摔倒。然,宋渺渺卻頭也不迴。


    ……


    宋江南在鎮子裏跑了一圈,又找了個犄角疙瘩躲了一陣,篤定宋渺渺不會再追過來了,才又迴到傅家祖宅門口,敲響了門。


    這一次,來開門的是常伯,上下看了他一眼,問:“您是?”


    “我找傅洪。”他直唿其名。


    “您是誰?找我們家老爺做什麽?”常伯站在門口,上下打量,記憶裏並沒有見過這個人,並且這個人看起來,並不是什麽好人。


    宋江南不耐煩,皺了眉頭,說:“你怎麽那麽多話?讓我進去得了,不讓我進去後果自負!”


    “不好意思,這位先生,我們家老爺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過年期間不見客。您要真是有事兒,可以聯係他的秘書,活著……”


    常伯的話還沒說完,宋江南就打斷了他,冷笑一聲,說:“你進去,跟傅洪說,我是那顆海洋之星的主人。”


    常伯猶豫了一下,還是應了一聲,進去同老爺子說了一聲。


    傅洪聽到海洋之星這四個字,臉上的表情微微變了變,眼珠子轉了一圈,放下了手裏的杯子,低低的咳嗽了一聲,站了起來,說:“我出去瞧瞧。”


    所幸這個時候,他的身邊也沒幾個人,隻傅競南坐在他的身邊。常伯也是個有眼力勁的人,是悄悄在老爺子耳邊說的。


    傅競南識趣,並沒有多問。


    傅洪雙手背身後,大步走了出去。


    一邊往外走,一邊低聲問常伯,“是個女人?”


    “不是,是個小夥子。”


    傅洪眉心微的蹙了一下,很快走到門口,見到站在外麵的宋江南,微愣了一下。


    不等他先開口,宋江南就笑眯眯的,高聲喊:“爸!”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風月入我相思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君子有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君子有匪並收藏風月入我相思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