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渺渺背對著門口,一個人在屋子裏坐了許久。她就像個被拋棄的人,那樣孤苦無依。她瘦了很多,身上是不合身的衣裳,長發鬆散,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好在她已經狼狽慣了,甚至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狼狽。


    她深吸了一口氣,抹掉了臉上的眼淚,站了起來。


    既然活著,就要好好活著,唯有活著,才有希望不是?


    傅競舟棄她又有什麽關係?她還有個女兒,她的餘生應該為了這個女兒而堅強的活下去,不該為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


    隻是身處這樣的環境,一時之間,她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走,要怎麽走?她跟這些人沒法子交流,去到外麵的小鎮上,也很難找到一個可以交流的人。


    再者,致命的一點,是她身上沒有錢,可以說她除了她自己,什麽都沒有。沒錢沒證件,就算是想去找我國的大使館,都特麽走不出去。


    她現在的情況,為實窘迫的很。


    不過好在這裏的村民,心地善良,並不會把她怎麽樣,甚至還非常的熱心。總歸,老天爺還是給了她一條出路的。


    她走到木屋門口,再次吸了口氣,雙手用力的擦掉臉上的淚痕,努力的揚起嘴角,然後拉開門,走了出去。


    長者就站在門口,見著她出來,滿目擔憂。她對著他笑,然後搖搖頭。


    突地,他像是想到了什麽,拍了拍她的手背,拉著她進了屋子,然後從床頭的枕頭底下拿出了一個信封,遞給了她,巴巴的說了些她聽不懂的話,大概是想到了她不明白,又開始比手畫腳起來。


    信封非常厚實,上麵的文字還是中文的,隻這一個細節,宋渺渺便知曉這是什麽。她對著長者點點頭,意思是我明白了。這應該是傅競舟他們留下來的錢,是專門留給她的?


    她對著長者,指了指這些錢,又指了指自己,意思是這是給我的?


    長者點點頭,又將信封塞進她的衣服裏。


    她捏著那筆錢,不知怎麽,心裏便很不是滋味。既要拋下她,給她錢做什麽?就不怕她用這些錢,迴去找他們嗎?


    宋渺渺收下了那筆錢,沒辦法,形勢所迫,她現在沒有錢不行。就像以前那六年,形勢所迫的情況下,她委曲求全過很多次,也幹過很多沒有尊嚴的事兒。在現實麵前,尊嚴又算得了什麽呢。


    之後,她又在村子裏待了七八天的樣子,這七八天裏,每一天,她總是懷著一絲期望,期望傅競舟的人會迴來找她,帶她迴去。可是,日複一日,她將那筆錢,數了一遍又一遍,把所有的事情都打算好了,卻終究沒有等到傅競舟的人來接她。


    最後,她隻能自己出去。救她的大哥,帶著她到了鎮上,幫她聯係了去城裏的車子。


    離別的時候,宋渺渺從信封裏抽出了一筆錢,遞了過去,大哥不要,推來推去好一會,車子快要開的時候,她直接把錢塞進了大哥的口袋裏,然後迅速的上了車。找到位置坐下,拉開窗戶,對著大哥說謝謝和再見。


    她永遠都會記得在這裏經曆的一切,記住救過她幫過她,害過她,拋棄她的那些人。


    然,宋渺渺走後不久,季程的人又去了一趟村裏,因為有過第一次,第二次他們去的時候,還特意帶了個當地會講英文的人過去,這樣就不至於雞同鴨講。


    不巧的是,宋渺渺已經離開了,並且不知去向。


    異國他鄉,要找一個人,比在國內更難。可傅競舟在被推進手術室之前,唯一交代的就是照顧好宋渺渺。


    雖說,季程並不是那麽喜歡宋渺渺這個人,在他眼裏,這個女人,拖累傅競舟的太多了。如果沒有她,傅競舟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更不至於被傅家內部的人拋棄。他不在的這段時日,傅家內部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宋渺渺的逃脫,厲越吃了不少苦頭,他自是將這責任推到了傅競舟的身上。


    之後,傅家內部的關係,就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鍾秀君想盡了辦法,但終究是無力迴天,反倒是她最為忌憚的傅競南,不知何時,占據了主導的地位,同老爺子的關係竟突飛猛進一樣。


    為此,她氣的生了一場大病。


    在她生病期間,傅競誠也迴來了,快要過年了,家裏已經開始布置起來,傅家的人,也陸陸續續都迴來了,大家很開心。可鍾秀君卻無論如何都開心不起來,連偽裝都偽裝不了。她的兒子,還在緬甸的醫院裏,不知生死,他們卻能這樣開心,甚至對他不聞不問!


    這就是一家人?這家人的情義比紙還要薄。


    她稍微好些,準備啟程去緬甸的時候,沈悅桐給了她一個不算壞的好消息,她懷孕了。


    前幾天查出來的。


    她拉著鍾秀君的手說:“媽,我想現在有孩子了,我也不想再跟傅競舟鬧下去。你要去緬甸,我同你一塊去,我們一起把他接迴來。”


    “你懷了孩子,就不要跑來跑去了,在家裏好好養著吧。季程來過電話了,我情況穩定下來了,隻是他現在的狀況不適合長途跋涉,所以隻能現在那邊修養著。我就是想去看看我的兒子……”


    不等她把話說完,沈悅桐握緊了她的手,說:“沒關係,我問過醫生了,醫生說小心一點不會有事,我的胎兒長得很好。媽,我之前雖然跟他鬧的很兇,但我心裏對他還是有感情的,他出了那麽大的事兒,我一直都很擔心,我也很想看看他。你就讓我去吧。”


    鍾秀君猶豫了一下,見她這樣堅持,最後也點頭同意了。


    兩人坐了私人飛機去了靦腆,季程親自安排了人去機場接她們。


    傅競舟還在昏迷狀態,期間隻醒來過一次,意識不清。


    而宋渺渺在異國,被自己的同胞騙光了所有的錢,導致她原本在腦子裏計劃好的一切,全部落空。再次陷入窘境,而她的運氣,也不似之前那般好,還能再遇上熱心幫忙的人。


    她流落街頭,沒錢吃飯的時候,餓到去翻垃圾桶,或沿街乞討。


    季程派了不少人,到處去找她,可緬甸那麽大,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唯一的方向就是她坐車去了某個城市,再接下去,就杳無音訊了。


    一天天過去,一點兒宋渺渺的消息都沒有,季程也不是不擔心的。他一方麵也會擔心宋渺渺遇上什麽危險,另一方麵則擔心著,傅競舟醒來,沒法子交代。


    大概過了兩周,傅競舟才轉醒過來。


    他醒來的那天,病房裏隻有沈悅桐一個人在,她坐在床邊,手裏拿著蘋果,就那麽直愣愣的看著病床上昏睡著的傅競舟。他麵色蒼白,整個人比之前瘦了一大圈,看著了無生息。


    那一刻,她心裏有個惡毒的想法,他若是死在這裏,就好了。喪夫總比離婚好。


    她一隻手捂著小腹,另一隻手慢慢的伸向維係他生命的管子,可當她的手剛碰上那根管子,病床上的人,卻突然睜開了眼睛。她嚇了一跳,手裏的蘋果,當即掉在了地上,嚇的臉色蒼白,毫無血色。


    傅競舟剛剛轉醒,意識還不是那麽清晰,他眯著眼睛,微微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來。他動了動手指,好一會,才發出一個極沙啞的聲音,“水……”


    沈悅桐愣在原地,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立刻過去,倒了杯溫水,遞了過去。


    這時,房門被人推開,她迴頭,便看到鍾秀君和季程從外麵進來,她立刻欣喜的說:“競舟醒了!媽,他醒來了!”


    鍾秀君聞言,立刻走了過去,眼眶當即就濕了,剛才她還跟季程一塊去醫生那裏詢問了一下情況,說是要有心裏準備,身上的那些都算是皮外傷,最嚴重的還是腦袋,原本之前就有淤血,這次越發的嚴重,雖動了手術將部分血塊清除,但因為位置特殊,還有一塊仍留在腦子裏沒有清掉。


    所以,保不齊,他醒來可能會失去記憶,也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失明。


    還有他的腿傷,因為沒有得到及時處理,日後可能會留下後遺症。除了這些,他還有內傷,需要慢慢修養。


    總歸是裏裏外外,上上下下,一身的傷。


    鍾秀君聽到這些,心都揪到一塊了,好好的一個人,她當寶貝的兒子,竟然成了這樣,這日後不知道會留下什麽病根,這身體,一次傷,便是終身。她咬著牙,出了醫生辦公室,盡量保持冷靜,問:“宋渺渺呢?”


    自鍾秀君過來,季程就一直避談宋渺渺,好幾次,他覺得鍾秀君有這個趨向要問,他就立刻借口忙別的事兒去了,所以一直拖延到現在,他們也沒有談起過傅競舟來這裏做什麽,宋渺渺又在哪裏,他們究竟發生了什麽,傅競舟會傷成這個樣子。


    可這是無法逃避的,鍾秀君總是會問,並且一定會把事情了解的一清二楚。


    季程想了想,說:“不知道。”


    “到了現在這種時候,你還要騙我?你還要保護她?這一次,競舟會變成現在這樣,還不都是因為她給牽連的?你還要跟著競舟一塊瘋?他想搞死自己,你也想幫他搞死他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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