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肖兔正在宿舍裏補眠,忽然被手機鈴聲吵醒了。

    是護士長杜紅梅打來的,語氣聽起來很嚴肅:“肖護士,請你馬上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快!”

    這麽急,會是什麽事呢?肖兔七手八腳地穿好衣服出寢室,匆匆趕到辦公室的時候,看到裏麵除了護士長之外還有一對怒氣衝衝的中年男女,兩人的臉色都不好,看到肖兔,更是火氣十足。

    肖兔前腳剛進辦公室,白素後腳也跟了進來,看來也是被護士長叫來的。

    見兩人一到,杜紅梅劈頭蓋臉就是一句:“你們兩個,怎麽迴事?”

    “怎麽了?”肖兔莫名其妙,不知自己翻了什麽錯,惹得杜紅梅如此生氣,白素在一旁沒說話。

    “這兩位213方老太太的家人,他們今天一早去病房看老太太的時候,發現她病床上全是排泄物,問老太太怎麽迴事,老太太說晚上兩點多的時候按過鈴奇書,可是沒有一個護士出現,昨晚是你們倆值班,你們到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麽沒人去照顧老太太?”

    昨晚?肖兔想起昨晚確實聽到過唿叫鈴,但是當時白素明明去看了,又怎麽會……肖兔看向白素,卻見她原本驕傲的臉沉了下來,咬著嘴唇,一言不發。

    “怎麽?敢做不敢當了?”杜紅梅顯然是氣壞了。

    “這件事,你們院方一定要給我們一個交代,我們把老人家交給院方是對你們的信任,沒想到你們竟然這樣對待一個老人家,今天要是不給我們一個說法,我們就不走了!”方老太太的兒子往沙發上一坐,盛氣淩人。

    “白護士,你說,昨晚是怎麽迴事?”肖兔不過是見習生,杜紅梅自然要問白素。

    白素終於開口了,臉色不太好:“昨晚唿叫鈴確實是響過,我過去213查看病房的時候,方老太太睡得好好的……”

    “你胡說!”方老太的兒子站了起來,“我媽要是好好的,今天床上的是什麽?你少推卸責任,我媽雖然八十多了,但腦子還是清醒的!”他說著,竟要動手。

    幸虧肖兔眼疾手快,擋在了他們中間,方老太兒子的揮過來的手被肖兔穩穩地擋住了:“方先生,您先不要著急,昨晚白護士確實有去過213病房,我可以作證。”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坦然,對方看了竟是一愣。

    其實在醫院裏,八九十歲的老人失禁是常有的事,病人家屬多半是能理解的,但是遇到像方老太家屬這樣,抓著

    一件事咄咄逼人,想撈點好處的也不乏其人,很多時候院方為了息事寧人總是低聲下氣地跟人賠禮道歉,最後不了了之。

    但是肖兔不這麽想,她是親眼看著白素去病房的,她這個人雖然性格高傲,但做事卻是一向認真,既然他們沒有錯,又憑什麽向人道歉呢?

    肖兔義正言辭的一番話,反倒讓方老太的兒子有些心虛起來,眼神閃了閃,氣急敗壞道:“你說去了就去了啊?我媽親口跟我說沒人去過,你們是一夥的,相互作證有什麽難的?我不相信你們,我要跟院長說,你們把院長找來!”

    杜紅梅一聽他要找院長,急了:“王先生,你別著急,有話好好說。”

    “說什麽說?你們現在擺明是不想負責,那我就去找能負責人來!”

    “你們快跟王先生道歉啊!”杜紅梅眼看攔不住人家,急忙拉過了一旁的白素,“這次是你們的失誤,沒什麽好解釋的,快跟王先生他們道歉。”

    “我沒錯!”白素的性格怎麽可能承認莫須有的罪名。

    杜紅梅惱了:“白素,你不要以為有院長給你撐腰,就可以在這裏作威作福了,是你的錯就是你的錯,你想不承認都不行!今天你要是不道歉,我都會跟院長去說,我們科室不需要你這種不負責任的護士!”

    這一頓罵,白素也火了:“你看不慣我就你就直說,我行得正坐得直,我說我去了就是去了,你想怎麽樣?”

    方老太的家屬本隻想鬧一鬧,撈點好處,沒想到他們還沒吵起來,這兩個護士到先自己吵起來了,頓時都傻了眼。

    還是肖兔反應迅速,大聲喊道:“你們不要吵了!防老太太那房裏不是還有一個病人嗎?我們問問她,說不定她當時看到了呢。”

    大家都在氣頭上,哪裏顧得了那麽多?不像肖兔,一下就想到了方老太病房裏還有個病友呢,問她不是就一清二楚了?

    於是大家一群人跑到213問同房的李阿姨,結果恰好那個李阿姨最近失眠,昨晚白素到房裏來查看的事,她記得一清二楚,這下方老太的兒子女兒終於沒話可說了。

    一方麵,方老太的家人自知理虧。另一方麵,杜紅梅知道自己誤會了白素,但是剛才這架都吵了,哪有她一個護士長賠禮道歉的份?於是這事鬧了一個早上,竟然就這樣不了了之了,大家散的散,就剩下肖兔和白素還站在原地。

    肖兔折騰了一早上,困得兩眼皮直打架,看看一旁的白素

    ,估計她也不屑於跟自己說什麽,幹脆打著哈欠轉身要走。

    “我不會向你道謝的!”白素忽然開口。

    肖兔停下腳步,愣愣看著她。

    “你不要以為我欠了你人情,就會對你另眼相看,我本來就沒做錯!”

    肖兔囧了,我不就是打了個哈欠麽?為毛她會想那麽多?

    白素沒理會她驚訝的表情,繼續道:“我不會讓任何人接近他,包括你在內,你最好還是死了這條心,他永遠不可能屬於某個人,就算是,那個人也一定是我!”

    他,應該是指江湖吧?

    那一刹那,肖兔忽然佩服起白素來,不管他們過去有過怎樣的糾葛,但是在相互虐了這麽多年之後,她竟然還能有勇氣看上江湖這樣一個性格扭曲、玩世不恭、人品低劣的男人,並且愛得那麽無怨無悔,掏心掏肺!

    這位美女,你實在是太強大了!

    肖兔雙手抱拳,由衷道:“白學姐,你要加油啊!我衷心祝願你成功!”

    這麽多年來,白素對江湖身邊的女人威脅過、利誘過、諷刺過……最後那些人要麽潑婦罵街兇相畢露,要麽哭著鬧著離開了,唯獨肖兔——非但沒有走,還轉過身來給她加油鼓勁,高傲自信如白素也愣住了。

    這是……什麽情況?

    其實白素又怎麽知道,就像她愛上了江湖,看除了江湖之外所有的男人都有如糞土一樣,肖兔心裏的那個位置早就被某個人占據了,江湖對於他來說不過是無關痛癢的路人甲乙丙丁罷了,有什麽好在意的呢?

    那天,肖兔迴去跟淩超打電話的時候,把早上發生的事從頭到尾跟淩超說了一遍。

    說完之後,還開玩笑道:“其實我覺得白學姐跟江師兄挺配的。”

    淩超漫不經心地應了聲:“怎麽說?”

    “兩個人都挺變態的。”

    “噗!”淩超被嗆到了,“老婆,你越來越毒了。”

    “還好還好,沒你毒。”要知道她以前是多純良的娃啊,自從跟了淩大公子,不但心裏承受能力越來越好,臉皮還越來越厚,現在就連說話都會話中帶話了,也難怪董咚咚說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啊!

    其實肖兔打電話跟淩超說這件事,不過是覺得有趣,順口而已,但是淩超卻不那麽想。

    掛了電話後,某人不按常理的腦袋開始高速運轉了起來:白素會針對肖

    兔是因為江湖,如果江湖沒有做出什麽越軌的行為,白素又怎麽會對肖兔說那番話呢呢?關鍵不是肖兔會如何應對,而是江湖想要對她做什麽。哪怕肖兔根本沒有那個想法,他也絕不會允許在自己的女人身邊存在著一個威脅自己地位的男人!

    他眯起了眼睛,手指在桌上有節奏的敲擊,一下、兩下、三下,當敲到第三下的時候,嘴角驀地勾了起來。

    既然肖兔沒法來找自己,那就由他去找她吧……

    第二天。

    自從前幾天的事件過後,杜紅梅大概覺得因為自己對白素的不滿,牽扯到了肖兔,心裏過意不去吧,頭一迴沒讓肖兔端茶遞水,而是給了她一個給病人掛點滴的任務。

    肖兔高興之餘不免有些緊張,見習三周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單獨進病給病人掛點滴。在心裏默默重複了一邊掛點滴的步驟之後,她走進了病房。

    要紮針的是一個五十幾歲的阿姨,因為車禍被送進來,現在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隻要再掛幾天點滴就行了。

    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肖兔按著學校老師教的步驟來,順利找到了靜脈,隨著針管刺入皮膚,她見習裏的第一次實戰圓滿結束。

    鬆開橡膠管,肖兔心裏也同時鬆了一口氣。

    這時,她聽見身後傳來異動,一轉身,發現江湖不知何時走了進來,正微笑地看著她。

    “第一次給病人紮針?”離開病房時,江湖問肖兔。

    “軍訓的時候給倪爾思紮過一次,不過那次我什麽都不懂,後來她的手腫了好久。”

    “沒關係,誰都有第一次,慢慢來就好了。”江湖溫柔地看著她,那眼神卻叫肖兔心裏發毛。

    其實自從那次巡房,江湖抓著她的手不放之後,她一直都刻意躲著她,一來是為了防止白素再誤會什麽,二來也是為了自己,畢竟江湖是院長的兒子,醫院裏那麽一大群未婚女性如饑似渴地盯著她,她可不想成為別人的眼中釘。

    “兔兔,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肖兔就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江湖無奈,苦笑道:“你就那麽討厭我?”眼神有些受傷。

    肖兔覺得不好意思:“師兄,你不要誤會,我不是討厭你,我隻是……”隻是討厭你老是對我動手動腳而已。

    江湖自然不知道肖兔的心思,反倒逼近一步道:“你不討厭我,那為什麽避著我?”

    肖兔往後退了一步:“我,我沒有啊……”

    “真的嗎?”他繼續朝她逼近。

    假的!肖兔在心裏呐喊,又開始認真的考慮究竟要不要再揍他一次,但是這裏公共場合,她一個小護士打醫生,會不會影響不好?

    正想著,朝他逼近的江湖忽然停了下來,目光盯著她身後。

    肖兔迴頭,那一刻,心情忽然放鬆了下來。

    是淩超!

    “你怎麽來了?”

    肖兔跑過去圈住淩超的手,含笑的眉睫映入江湖的眸子裏,他的心一陣失落,嘴角泛起苦笑。

    “江醫生,我想替兔兔請半小時的假。”淩超看著江湖,麵無表情。

    江湖很想拒絕,但是看到肖兔期盼的眼神,拒絕的話竟說不出口,默默看著他倆,微微地點了點頭。

    淩超二話不說,抓起肖兔的手就走了出去。

    這層樓外麵正好有一個平台,肖兔被淩超拉著往平台走去,不知他為什麽會忽然出現,又為什麽忽然把自己拉了出來。

    兩人走到外麵,淩超忽然站住了,迴過頭,直直盯著她。

    已經一周沒有見到他了,他忽然出現,還用這樣的目光盯著自己,肖兔忽然覺得有些不適應。有一點點緊張、一點點忐忑、一點點嬌羞,就好像……好像少女懷春一般。

    頓時,她的雙頰忍不住紅了起來,哪怕剛才江湖那樣一步步逼近自己,她都不曾有這種感覺,可是淩超,隻是一個眼神就能讓她心神不寧。

    看到肖兔白皙的臉龐忽然浮出的紅暈,淩超心裏的那股怒氣竟然散去了不少。的確,他相信肖兔不會背叛自己,但是剛才看到他倆靠得那麽近時,胸口一沉,還是忍不住有些生氣。

    但是肖兔並不知道淩超的心思,她覺得再這樣沉默一下去,自己的臉一定會紅成番茄,為了麵子著想,她決定先開口。

    “你怎麽來了?”

    “我不能來嗎?”淩超反問。

    “呃……”肖兔一怔,“我不是這個意思啦,我是說你今天怎麽有空?”今天是周三,按理說這時候的淩超應該在公司才對,怎麽會忽然跑來這裏?

    “我跟公司請了假。”

    “啊?”肖兔一驚,“你跟公司請假來看我?”

    淩超挑眉:“不行嗎?”

    肖兔有些急了:“當然是

    工作重要了,你怎麽能請假呢?”

    “因為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事等著我。”

    “什麽事?”

    “看你。”他說完,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看我?肖兔一怔,剛退下去的紅暈又上來了,垂著腦袋有些扭扭捏捏:“看,看我有什麽重要的,又不是沒看到過……”嘴上說著,心裏卻忍不住泛起一絲甜意。

    “當然重要,我要再遲點來,小紅帽說不定已經被大灰狼吃掉了。”

    啊?肖兔莫名其妙地抬起頭看著他,什麽小紅帽?什麽大灰狼?淩大公子今天改講童話了嗎?不過很快,他就從淩超的眼神裏感覺到了什麽,那種帶著一點點別扭,激發女性內在母性的眼神。

    沒錯,他在吃醋!

    心情驀地大好,她忽然覺得自己臉也不紅了,心也不亂跳了,反倒有種洋洋得意的感覺,畢竟能讓淩大公子吃醋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他眯著眼笑,大大的眼睛完成了月牙兒,伸手戳他的胳膊:“你不會在吃醋吧?”問完,也不顧淩超有沒有迴答,又笑眯眯道:“我麵子也太大了,竟然讓你為我吃……”

    話說到一半卻頓住了,因為淩超忽然拉過她的手,一把將她拽進了懷裏。

    “恩,我吃醋了。”壓得低低地聲音從耳際傳來,肖兔忽然有那麽一刻覺得很不真實。其實淩超不是沒吃過醋,他性格別扭的很,吃醋是常有的事,但是她沒想到他竟然會那樣大方的承認。或許在他心裏自己已經是那樣的重要,所以他才會拋下男人的尊嚴,告訴她,他在乎他,才吃她的醋……

    那一刻,被淩超抱在懷裏的肖兔百感交集,她忽然覺得能被這個男人愛上的自己是那樣的幸運,無論如何,她不會放開他。

    她的手附上他的肩,輕輕推開,兩人的目光於是交疊在一起。在那一個刹那,肖兔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她踮起腳尖,吻了淩超。

    這個吻來得既突然有不可思議,在他們相處的二十多年裏,肖兔從來沒有這樣主動過,以至於當感覺到她的唇貼到自己的唇上時,淩超都愣住了。

    這絕對不是一個嫻熟的吻,甚至淺得不能算是一個吻,隻是兩片唇貼在一起,短短數秒而已。但是這短短的幾秒鍾卻讓淩超的心不由自主地跳快了幾拍,像有什麽東西在胸口破繭而出,那來自於唇上柔軟甘甜的滋味緩緩流邊全身,每一根神經都在幸福地顫動著,直到那唇慢慢離開,心中仍舊抑

    製不住的熱血沸騰。

    這激動的心情,他不想就此打住,伸手抵住她的後頸,低頭攫住那美妙的雙唇,這次不僅僅隻是兩片唇的觸碰,是纏綿、是水□融、是難分難舍。

    太陽忽然從雲層裏出來,陽光穿過他們之間的空隙,發出耀眼的光芒,在某個角落裏,某個人被這道光芒灼了眼,他合上眼,那一絲苦澀的滋味落入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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