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艱苦,三年的努力,終於換取了一個結果,雖然不是很好的大學,但在省內還是很有名。在爸爸的身後,我背著綠色的書包,擠進了火車。火車因不是起點站,加之普遍大學新生入校之際,雖說有很多人已下火車,但人依舊很多。

    背著行囊,想著能邁上尋夢的征途,不免漾出燦爛的笑容。“君君,愣著幹嗎?走快一點。”爸爸迴過頭,見我還在遠處,叫道。我這才迴過神,提著行李往車內擠去。爸爸見有兩個空位,一手就把我拉過來坐下,後麵還跟著好些人。我從背上取出自己的書包,抱在懷裏,抬頭的刹那,一個穿著白色t恤的男生正瞧著我,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我錯愕了一下,扭頭透過窗戶看向外麵,高樓大廈,已經沒有了鄉土的氣息,一切都是那麽的陌生,我突然想起了高中課本裏的陳奐生,那個在高曉聲筆下普通平凡的底層人民的縮影,我覺得自己有了另一番的感悟。

    一路而來,興奮的心情早已被滿身的疲憊所磨平,靠在座位上眯眼瞌睡,心內的聲音在嘀咕起來:上個大學就這麽麻煩,還好自己沒報外省的。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父親開始與那個坐在我對麵是男生攀談了起來。

    “我女兒被d城b大錄取了。”父親喜笑顏開。

    那男生陽光般的笑容浮現在臉上,“b大很不錯,恭喜你,叔叔。”

    很有禮貌,很有教養的話語,讓父親愉快歡笑,但也忍不住抱怨我幾句,“哎,若是正常發揮,考個重本應該不在話下。”

    “爸!”一旁的我忍不住叫了句,父親已經逢人就說了很多次了。

    父親看我急成這樣,以為說中了我的傷心事,便打混過去,“好好好……我不說這個,我說別的。”

    什麽嘛?!我無語!隻得閉緊嘴巴,隨便父親怎麽說了。

    “你也在讀書吧,是在什麽學校啊?”父親直爽地問。

    “是,我也在d城,但我在a大。”男生的笑容依舊掛在唇角,溫文爾雅,很像電視劇裏麵的那些書生模樣,這是我不經意中的一瞥所見的景象。

    “a大啊,那可是211學校呢?”

    男生隻是點頭以笑作答。

    父親長長地歎息,“我女兒要是在考好一點就也能上這個學校了。”

    又來了,我跟著長歎一氣,不用想就知道此刻父親的神色是什麽了,這些話他跟人都說了不下十次了!

    “其實學校好壞並不重要,關鍵還是靠自己。”

    一句經典名言得到了父親的極力讚同,“說得也是,對了,我女兒是學行政管理專業,你呢?”

    “法學。”直到半年後,我才知道,法學是a大最好的專業,應該說不僅僅是a大最好的專業,在全國都可以排到前三。

    “你這個專業很好呢,我讓我女兒報,她說她不喜歡,偏偏跟我唱反調,報什麽文學,還好,最後被錄取到行政管理這個專業。”又是一聲長歎!還夾雜父親對我不爭氣,不聽話的無奈。

    “行政管理是個不錯的專業。”

    “也是,我以後想讓我女兒考公務員去,工作穩定又可靠。”

    一路上,我隻聽得他們在聊學校、專業……虧那位男生能夠忍受下來。我的耳朵都長繭了。

    隻是那個時候,我不知道,在我嫌父親囉嗦的時候,其實那是父親最開心的時刻,因為他的女兒考上了大學,可以跳出龍門了,也因為,在我們那,這是每個父母畢生最大的願望。

    一個小時匆匆而過,d城就快到了。恰下車的時候,許多人都往車外擠,我與父親卻是待在後麵,想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再下去。把東西收拾了一下,手中又是滿滿的,突地,一個袋子不知怎麽斷了,掉在地上。無奈之極,我隻得放下手中的東西,去撿。然而,一隻手卻比我快了一步。

    “我幫你吧。”溫和的聲音吹入心田,暖暖的。

    “不用了,我自己來。”我拒絕,抬頭卻看到那張溫和的臉,是他。

    “你的東西太多。”他朝我笑笑,沒有把東西給我。

    “謝謝。”我迴之一笑,卻很是勉強,可以說有些尷尬。

    他說了一句什麽,我沒聽清,莫名地問了一句,“什麽?”

    “嗬嗬……沒什麽。”他笑得有些含糊。

    “噢,是嗎?”我低頭又把自己的東西整了一遍,沒有和他再說什麽。

    “君君,好了沒?”父親走在前頭,見我沒跟上,迴過頭來。

    我應了一聲,提著東西匆匆跟了上去。不經意間與他的目光相接觸,隻得微微含笑,以示告別。他的笑容再一次浮現在臉上,像陽光一樣。

    火車站,人潮擁擠,像是築起了多堵牆,行走都十分困難,且都是家長送孩子入學的場景,開學的氣氛很濃,許多學校擺了迎新點,熱情地接待每一位剛入校的新生。父親就將行李放在我腳下,“君君,你在這等一下,我去看看有沒有你們學校有無迎新的地方。”還沒等父親邁開腳步,就聽一個稍微熟悉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叔叔,b大的迎新點就在那。”

    我側臉,他要比我高出一個頭,頭稍稍向上揚,他的臉帶著淡淡的笑,父親朝他的眼神示意的地方望去,b大的迎新點就在不遠處的地方。

    “叔叔,我帶你們過去吧。”

    “小夥子,麻煩你了,真不知道該怎麽謝謝你。”父親感激道。

    “不用客氣。”

    “小夥子啊,你人真好,對了,你叫什麽名字啊?”

    “祈宇,祈禱的祈,宇宙的宇。”

    “哈哈……我女兒叫君心,君子的君,心靈的心。我們在家通常叫她君君或是心心,不過一般是叫君君,她不喜歡我們叫她心心,她說君君聽起來大氣一點……”

    “爸爸……”我在後麵大聲叫了句,臉有著窘色,這不過是我小學時說的話而已,父親都記到現在了,而且還在一個認識不到兩個小時的男生麵前說。

    父親望了我一眼,卻不理會我,依舊笑容滿麵,用頗為無奈的語氣道:“我女兒就這個樣子,不喜歡我們說她什麽,不過很是聽話。”

    “爸,”若不是顧慮是公共場合,我怕我幾乎要大喊出來,哪有父親這樣的,活像要把女兒嫁出去似的。

    “好好……不說。”父親終於舉白旗了,一副受貫欺負的模樣。

    那個叫祈宇的男生隻是微笑著看我們,眼中卻有一抹欽羨躍過,才一下子就不見了,我不知是不是看錯了。

    火車站茫茫人海中,我會以為他是我人生一個匆匆的過客,彼此再不會有什麽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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