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過完這個元旦,就意味著我們進入了畢業後的第三個年頭。這三年裏,我懂得了什麽叫生存的不易,也明白了為什麽那麽多的人會在走出學校以後又選擇讀研重新迴到學校。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我們總是叫囂著學校就是個“小社會”,以為自己從學校裏曆練過以後可以應對社會上的所有事情,而經曆了畢業以後這三年,我才知道其實學校裏麵的複雜程度距離真正的社會還差得遠著呢。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我為自己是一名有前途有理想的大學生而自豪,覺得自己處處受到照顧,去公園,坐火車都可以半價,我以為這是人家對“大學生”這個身份的尊重,現在我才明白人家照顧大學生不是因為對大學生尊重,而是覺得大學生很可憐。我發現上大學時的自己真的很傻很天真。

    這三年裏我每天都若有所失,現在我終於知道了自己失去了什麽——我失去的是一種叫做“未來”的東西。在學校的時候我盡情地揮霍著青春,是因為我覺得自己有的是“未來”,雖然我不是很清楚這些“未來”是什麽,但是我卻總是覺得在學校的外麵有一個更加充滿生機的地方等待著我的前往,那將是一種比我目前的生存狀態更美好的生活。但是經曆了這三年,我才知道自己丟掉了“未來”,現在的我不再覺得社會是一個充滿生機的地方,也不再覺得有一種更美好的生活在等待著我。其實仔細想想,我現在已經擁有了一些自己在學校時渴望擁有的東西,比如我終於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生活,再比如我已經擁有了一個可以安身立命的事業。但是我卻不覺得欣慰,世間事就是這樣,當你拚勁努力得到收獲時,你卻發現這收獲多半已經不是自己當初十分渴望的東西了。現在的我隻覺得自己在這個社會中如此的渺小,什麽都改變不了;同時感覺到很多事情在沒經曆過的時候對它們充滿向往,經曆過以後卻又覺得不過如此。我每天所能做的事情就是看著自己的年華一點一點地逝去,怎麽都挽留不住。

    2

    元旦過後,老爸打來電話,詢問我飯店的情況怎麽樣。我說飯店的生意很好,每天人滿為患。老爸對此表示祝賀,接著問我和陳舒然怎麽樣了,我說挺好的,我們的感情堅如磐石,老爸又對此表示祝賀。這時老爸話鋒一轉,問我今年有沒有結婚打算?我想了一下說,暫時沒有,還沒有跟陳舒然商量過。老爸頓時沉默,過了一會兒他說,過兩天我去北京看看你和你們的飯店。

    放下電話,我立刻投入到迎接老爸前來視察的準備工作中去。我太了解老爸了,他哪是來視察什麽飯店,他是專門來視察我和陳舒然的,實際就是來催我們結婚的。因此我需要先做陳舒然的工作,結婚的事倒是沒有什麽問題,現在我和佳佳已經親密無間,她的顧慮早就打消了,什麽時候結婚都可以。但是我擔心的不是這個,我擔心的是老爸對佳佳的看法,依老爸的脾氣,他是絕對不會允許我和一個已婚的女子結婚的,更何況這個已婚女子還帶著一個四歲的孩子。因此我首先要說服陳舒然,讓她把佳佳稱為“侄子”——這樣我就可以謊稱佳佳是她哥哥的孩子——從而蒙混過關。然後在老爸迴去以後我們立刻著手準備結婚,等老爸知道真相後我們已經領過結婚證,大宴過親朋好友,生米已煮成熟飯,諒老爸也不會逼著我們再去離婚吧。這就是我計劃的全部內容。

    晚上我將老爸要來視察的事情跟陳舒然說了一遍,並且告訴她老爸這次視察的重要性,將直接影響到我們以後能不能在一起生活。陳舒然很驚訝,關於我們結婚的問題,她隻想到了佳佳這一關我們該怎麽過,沒想到還有我老爸這一關要過。我說這樣一關一關闖過來才叫有意思,要不平平淡淡就結婚了反而索然無味,就好比玩超級瑪麗剛踩死一個蘑菇就看到旗杆了誰還玩啊,要經曆過重重艱難險阻,踩死無數蘑菇烏龜最後踩掉大火龍再抱得美人歸才是愛情的最高境界。

    陳舒然點了點頭說,那把你的計劃的具體措施說出來吧。我說我計劃的第一步是咱倆必須分開居住,我老爸的思想停留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看到咱們沒結婚就住在一起肯定要把我打個半死。陳舒然說那怎麽辦?要不你去程銘那裏住兩天?我說不用,把程銘以前住過的那間雜物間整理一下我住進去就可以了,從此你住樓上,我住樓下,大床就讓給你和佳佳住了,咱們井水不犯河水。陳舒然笑了笑說,好,咱們從今晚開始就井水不犯河水吧。我說從明天開始吧,你今晚就要把我趕到樓下去住啊。陳舒然忽然想起了樓下的雜物間裏沒有暖氣,愛憐地說你住進去會冷的。我說不要緊,就住兩三天就可以了。

    我接著說出了我計劃的第二步,就是從明天開始讓佳佳管陳舒然叫“姑姑”,陳舒然叫佳佳“侄子”。陳舒然聽到我的這個計劃半天沒有說話,許久她才無奈地說,好吧,隻是我不知道該跟佳佳怎麽說。我說這個我來跟佳佳說就行了,隻要稱唿幾天就可以了。陳舒然微微地歎了口氣,說你千萬別讓佳佳知道了我們其實是在教他撒謊。我說你放心吧,我自有辦法,絕不會讓他有撒謊的意識。

    我的計劃的第三步就是涉及到結婚了,這一次是真的要結婚了,新郎是我,新娘是陳舒然。因為夜長夢多,而且老爸這次來的目的就是催促我快點結婚,估計他不得到我們結婚的確切日期是不會走的,時間長了我的計劃難免要露餡。最好是等老爸走後沒多久我們就立刻結婚,然後迴到家鄉去大宴親朋好友,讓他們一起見證我和陳舒然的婚禮,當然邀請的人越多越好,將來老爸知道了佳佳和陳舒然的關係時也會考慮到我們已經在那麽多親朋麵前舉行了婚禮,怎麽著也不會逼著我們再去離婚吧?我說到這裏的時候忽然對陳舒然說,對了,我還沒有正式向你求婚呢。於是爬起來打開台燈從花瓶裏抽出一束假花舉在麵前問陳舒然,你願意嫁給我嗎?陳舒然笑著說,討厭!哪有你這樣求婚的?一會把佳佳吵醒了。說著把台燈關掉了,我重新又躺在了床上,陳舒然在我耳邊輕聲地說,我願意。

    接下來我要做的事情是告訴佳佳這個遊戲的規則。當時程銘正在教佳佳彈吉他,佳佳把吉他像大提琴一樣豎著放在地上,程銘給他扶著吉他的上端,他用小手逐根撥動琴弦,居然也能彈奏出簡單的樂曲來。我來到佳佳的麵前,對佳佳說叔叔來跟你做個遊戲好嗎?佳佳一聽做遊戲立刻來了興趣,問我是什麽遊戲。我告訴我們要進行的是角色扮演遊戲,在這個遊戲中你仍然要稱我為“叔叔”,但是要稱你的媽媽為“姑姑”。佳佳聽了這個遊戲很感興趣,我接著說這個遊戲有一個裁判,是一個你沒見過的爺爺,在這個爺爺麵前,我們要努力將自己的角色扮演好,尤其要注意各自的稱唿,等這個遊戲結束了以後我就帶你去看大熊貓。佳佳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我說這個遊戲就從今天開始了,一會兒你就要叫“姑姑”了知道嗎?佳佳用稚嫩的童聲說,好。

    程銘在一旁疑惑地看著我,等我對佳佳把“遊戲規則”講完了以後把我拉到一邊問我在搞什麽。我說對了,忘記交代你了,從現在開始你也要一口咬定佳佳是陳舒然的侄子,要不然我就死定了。程銘問我發生了什麽事情,我便把我老爸要來“視察”的事情和我想的對策簡要說了一下,程銘恍然大悟。我告訴他一定要嚴守口風,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做的不做,最好這幾天不要到飯店裏來,這可是關係到我終身大事的重大時刻,千萬不可掉以輕心。程銘被我的莊重神情嚇了一跳,點了點頭,背起吉他一溜煙跑迴了樂器行。佳佳一進飯店就直奔吧台而去,叫陳舒然“姑姑”。陳舒然愣了一下,看到我站在佳佳的身後對著她笑,隻好無奈地對著佳佳點了點頭。其實我聽到佳佳叫陳舒然“姑姑”也覺得挺別扭的,但是為了長遠的幸福,隻好先忍耐眼前的痛苦了。當晚我就把程銘住過的雜物間重新收拾了一下,帶著陳舒然給我準備的電熱毯住了進去,開始了和她“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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