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迴到北京後，程銘和淼淼的地下戀情浮出水麵。從此程銘跟所有女生的男朋友一樣，每天幫淼淼打開水，晚上送淼淼迴宿舍，和淼淼在校園裏出雙入對。他們的組合很是令人羨慕，程銘算是校草級的人物，而淼淼雖然算不上校花，但是也至少也算是花瓣以下花莖以上的花萼，因此他們並肩出現在學校時總能保持很高的迴頭率。
就在所有人都在稱讚程銘和淼淼是天生一對地造一雙時，老潘提出了不同的看法。那段時間老潘正癡迷於研究《周易》，整天念著“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相，四相生八卦”的口訣，在研究幾天略有小成後便逮著誰給誰算卦。他給程銘算了一卦，說程銘和淼淼有緣無份，戀情不會超過一年。程銘聽了以後笑了笑，說“我命由我不由天”，老潘聽到這句話後立刻閉上眼睛搖頭晃腦地說：“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等他再睜開眼睛時，程銘早已經背著吉他走出宿舍。
而此時我正好踢完球迴到宿舍，老潘便非要給我算卦。我表示十分懷疑他這八卦的準確性。麵對我的質疑，老潘早有準備，他在一張紙上畫了一個表格：
乾 兌 離 震
坤 艮 坎 巽
然後洋洋得意地對我說：“下麵你來選中其中的一個字，然後我將表格裏的字重新組合三次，每次組合完你隻要告訴我你選中的字在上麵一行還是下麵一行，我通過八卦推演就能知道你選中的是什麽字”。我看了看這八個字，將信將疑，便按照他的規則，暗選了一個“乾”字，然後告訴他，我選的字在上麵一行。老潘在紙上畫了一個“￣”然後又把表格重畫為：
乾 兌 坎 巽
坤 艮 離 震
接著問我：“你剛選得那個字在上麵一排還是下麵一排？”我說：“在上麵一行”，老潘又在那個“￣”下畫了一橫，成了一個“＝”接著老潘又把表格畫為：
乾 離 巽 艮
坤 坎 震 兌
然後又問我：“你選字在上麵一排還是下麵一排？”，我如實迴答：“在上麵一排”，老潘在紙上又畫了一橫，成為一個“≡”符號，然後他一拍大腿，說道：“你選的字是”乾‘！“我差異地點了點頭，然後問他是怎麽迴事，老潘躺在床上故意賣關子不肯說。
於是我又拿過那張紙把三個表格看了一遍，說：“靠，這不是排除法嗎，差點被你的八卦給蒙了，這我也會啊！”，老潘一聽，立刻坐了起來，說“真的？！”於是我在紙上畫了一個表格：
乾 坤 兌 艮坎 離 巽 震
對老潘說：“你選一個字吧，告訴我是在上麵一排還是下麵一排”，老潘低頭看了一會，說：“在上麵一排”，於是我又把表格畫為：
乾 坤 巽 震
坎 離 兌 艮
然後問老潘：“在上麵一排還是下麵一排？”老潘說：“在下麵一排”，接著，我又把表格畫為：
乾 坤 兌 震
坎 離 巽 艮
再問老潘：“在上麵一排還是下麵一排？”老潘看了一下說：“在上麵一排”，我立刻大聲地對他說：“你選的那個字是”兌‘！“老潘眼睛瞪得圓圓的，一臉驚奇地看著我，說：”你看出其中的奧妙了？你什麽時候也懂八卦了？“然後又仔細看了看表格，說”不對啊，你這陰陽爻搭配的不對啊，你是怎麽知道我選的是“兌’字的？”。我說：“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麽知道我選擇的是”乾‘字的，你在紙上畫的那個符號是什麽意思？“
老潘無奈，隻好耐心地給我講解說：“八卦的基本組成單位叫做”爻‘，“—’叫做陽爻，”﹎‘叫做陰爻，乾，坤，兌，巽，坎，離，艮，震這八個卦象中的每一卦都是由三個“爻’組成的，從下至上，依次是初爻，二爻，三爻。剛才我把”乾，兌，離，震‘四個字寫在上排，是因為它們的初爻都是陽爻，也就是“—’，你選則了上排的字，我便知道了你選則的這個字的初爻是”—‘，所以在紙邊下一個陽爻“—’；接著，我又把二爻都是陽爻的”乾，兌，坎，巽‘放在上排，把二爻都是陰爻的“坤，艮，震，離’四個字都放在下排，這時你又選擇了上排，我便知道你選擇的這個字的二爻也是陽爻，於是，我在紙邊寫下了”＝‘；第三次，我把三爻全是陽爻的“乾，離，巽，艮’四個字都放在上排，三爻全是陰爻的”坤，坎，震，兌‘四個字全放在下排，你仍然選擇了上排，我就知道，你選擇的這個字的三爻還是陽爻，於是我在紙邊寫下了“≡’，而這正是八卦中”乾‘卦的符號，於是我知道你選的字是“乾’字。你快點告訴我你用的什麽辦法吧，我看了你的表格，完全沒有按照陰陽爻的組合順序啊，快說說你用的什麽辦法”。
我微微一笑，說：“我說了你可要挺住別暈啊。你看，我在上排寫下了”乾，坤，兌，艮‘，下排寫了“坎，離，巽，震’，這完全是信手寫的。你選擇了上排，我就知道你選的字在”乾，坤，兌，艮‘這四個字裏；接著，我把這四個字分開，“乾，坤’二字留在上排，”兌，艮‘二字放在下排，這時你說選擇的字在下排，我就知道了你選擇的是“兌，艮’兩個字其中的一個，然後我再把這兩個字分開，”兌‘放在上排，“艮’放在下排，然後你又選擇了上排，所以我就知道了你選擇的是”兌‘字。這是排除法，任何八個字都可以，什麽陰陽搭配的，你想的忒複雜了吧！“
老潘聽後大叫一聲，倒在了床上，嘴呈噴血狀，從此不再給人算卦。
不過老潘給程銘算的那一卦倒是歪打正著，程銘和淼淼果真在相處了不到一年便分手了。原因時這樣的：在我們大三的下半學期，一個地方台舉辦的“特級女生”選秀節目席卷中國，舉國上下從七八十歲的老女人到七八歲的小女孩都知道有這麽一個節目，很多人都想參加這個節目的“海選”以期待一舉成名，因此在這個節目中我們經常能看到一些大媽在幾個評委麵前陶醉地唱完一首自創的山歌後，對著全國的電視觀眾大喊一聲：我是特級女生，耶！淼淼自從成為程銘的女朋友後學習了很多音樂知識，又刻意練了幾個月的唱功，所以也想去參加這個節目的“海選”活動。程銘不支持她曠課去參加這個節目，但是淼淼堅持要參加，她對程銘說我不是為了出名，而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實力。程銘很反感這種幾個評委像審犯人似地坐在那裏，然後用很尖刻的話將那些女孩批得痛哭流涕的節目。他對淼淼說，想證明自身的實力何必要靠別人的幾句評論，音樂是具有多元化的，你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欣賞你，隻要你能在自己的音樂中找到快樂就可以了，何必一定要用別人的評價肯定自己的價值呢。但是淼淼不聽，執意要去參加海選，所以那段時間兩個人一直在僵持著，而且兩個人都很倔強，誰都不肯向對方妥協。淼淼最終還是去參加了海選，並且晉級得很順利，從北京地區勝出後去舉辦那個節目的電視台總部所在地和全國各地海選勝出的高手們過招，直至被pk掉，然後迴到了北京。而程銘一直不看這個節目，對這些事情都不了解，他隻知道淼淼失蹤了兩個月。
淼淼迴來後，已經成為了學校裏的名人，受到一大批同學的追捧。在迴來的當天下午，她便立刻來和程銘見麵。程銘見到她後立刻驚呆了，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人是淼淼。原來的淼淼一頭秀發披肩，很是動人，但是眼前的這個淼淼的頭發像是被炸彈炸過一樣，投影在地上像一個大蘑菇；原來的淼淼臉上略施粉黛就清新脫俗，但是眼前的淼淼濃妝豔抹，眼圈發黑像是被人打了兩拳，整個一個非主流。程銘忍無可忍，於是便當場向淼淼提出了分手。就這樣，兩個人相戀不到一年便分手了。此後的一年，程銘沒有再談戀愛，直到畢業。
畢業的前一夜，我將楊帆送迴宿舍後便和程銘，老潘一起來到宿舍的樓頂上喝酒。在我們仨各自喝掉四瓶啤酒後，忽然聽到樓下有個女生在喊：“程銘，你出來，我要見你！”，我們從樓頂探出腦袋向下張望，看到路燈下的女生正是淼淼。淼淼在男生樓下對著我們宿舍的窗子高聲喊：“程銘，你出來，我要見你！”，一遍又一遍的喊。整個男生樓都沸騰了，所有的畢業生都一起歡唿起來，拿起臉盆和飯盒一陣亂敲，幫助淼淼呐喊助威，口哨聲和金屬敲擊聲響徹校園。程銘飛快地從樓頂上衝到了路燈下，來到淼淼麵前，兩個人對視了一秒，然後淼淼一下子撲到程銘的懷裏，程銘也緊緊地抱住了她。片刻之後程銘在淼淼的耳邊說了句什麽，便轉身進了宿舍樓，淼淼獨自一人在路燈下站了一會兒，也轉身走了。走得時候她低著頭，肩膀一聳一聳的，像是在哭泣。老潘看後感慨地說，這情景還真她媽的讓人感動，然後喝了一大口啤酒。程銘迴到樓頂時，拿起麵前的一瓶啤酒一飲而盡，然後蜷縮在一個角落裏，喃喃地唱著淼淼在支教時唱過的那首《彩雲追月》，兩行眼淚從他英俊的臉龐上滑落。我和老潘都沒有去勸他，我們三個就在樓頂席地睡了一夜。第二天，我們全部都離開了學校。
6
和程銘的愛情進行的跌宕起伏相比我和老潘的愛情故事則顯得有些平淡無奇。老潘和上官妮妮的感情幾年來一直處於平穩態勢發展，這是因為老潘一直對上官妮妮俯首帖耳。唯一讓老潘自豪點的事情便是有一天他當著許多人的麵將上官妮妮的手機給砸掉了。我這樣寫一定有人以為是老潘經受不住上官妮妮的剝削壓迫奮起反抗了，但實際上完全不是那麽迴事。這個故事是這樣的：大三那年下學期，我，老潘，程銘，浩子和小兵組成了一支球隊前往人民大學參加“李寧杯”大學生5人製足球賽，當時老潘和上官妮妮的愛情正進行得如火如荼，兩個人互換了手機使用。當我們經過中關村時，正趕上北京各大高校的學生在那裏進行抵製日貨的遊行，阻斷了公交道路，我們便下車跟著遊行隊伍前進。老潘看到隊伍的前麵是幾個人抬著一麵五星紅旗，並且用竹竿挑著“抵製日貨，振興中華”的標語，於是眼前立刻浮現出“五四”運動的場景，興奮地大喊一聲：“壯哉！吾中華熱血青年！”便衝到遊行隊伍的麵前掏出手機來拍照。但是老潘忘記了一件關鍵的事情：他拿的手機是上官妮妮的，而上官妮妮的手機是鬆下牌的。當老潘站在隊伍的前麵掏出“鬆下”手機正準備按下快門的時候，整個隊伍頓時停住了，所有人都看著老潘的手機。這簡直是赤裸裸的挑釁行為，我們幾個嚇得心驚膽顫，以為老潘會被憤怒的人群撕成一堆碎片。0。3秒後，老潘意識到問題的所在，把手機從麵前順勢舉過頭頂，向著遊行隊伍大喊一聲：“這就是日貨的下場！”將手機使勁摔在了地上，人群中爆發出熱烈的掌聲，然後喊著口號繼續前進，每個人都在老潘的手機上使勁踏上一腳，老潘則站在一旁，臉上始終保持著蒙娜麗莎般的微笑。等隊伍走過後，老潘立刻心疼地拾起手機殘骸，從裏麵取出了sim卡，欲哭無淚。
迴去後老潘被上官妮妮罰跪了兩次cpu，請了三次麥當勞，給上官妮妮宿舍的六個姐妹打了一個月的開水——這個懲罰措施是我替上官妮妮想的，因為在免打開水的直接受惠者裏就有楊帆，這也就是說我一個月不用替楊帆打開水，所以我是間接受惠者——並且賠償了上官妮妮一部當年最新款的諾基亞手機。那一年老潘債台高築，每天都低著頭走路，期望能撿到錢包，有時為了一個一角的硬幣蹲在地上摳半天。
我們在踢球時有一個滿臉胡須外國人帶著風箏出現在球場上，自顧自地放起了風箏，並且總是放不起來，因此他和風箏的那根線嚴重地影響了我們。於是程銘走過去對他說：“對不起我們在這裏有比賽，請讓開”大胡子沒有理睬他，視線停留在半空的風箏上。老潘走過去，說了一通excuse me之類的話，大胡子嘰裏咕嚕地說了些什麽，仍然在放他的風箏；於是我走過去，大聲對他說：“we are ying football at here 。please 滾！”大胡子聽到“滾”字才將視線從風箏上挪開，看到場上所有人都對他怒目而視，說了一聲“oh，i‘m sorry”然後帶著風箏離開了球場。他走的時候小聲嘟囔了一句“他媽的”，看來他對於中國的國罵運用的很熟練，就像我們對“fuck”，“shit”這類的單詞無師自通一樣。
那一年校園外發生很多事，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有一本叫做《狼圖騰》的書銷售的很火，然後市麵上就“狼煙四起”：《狼的生存智慧》，《狼的處世哲學》，《狼牙傳說》，《狼兵謀略》等書充斥著書市的各個角落，讓我一度以為狼這種動物要取代人類統治地球。我做好了最壞打算，要是真的有一天狼統治了地球並且把人類當奴隸使喚，我就將自己的兩顆犬牙磨得尖尖的，每晚仰天長嘯一陣，然後轉過頭來對狼說：哥們兒，我是臥底。
7
我和楊帆從那個聖誕節以後每天都粘在一起，像大學裏的所有的情侶一樣，每天一起上自習，一起吃飯。楊帆是北京人，但是她卻和一般的北京的女孩不太一樣。她的臉上沒有碩氣指使的表情，也不會為了一點小事斤斤計較沒完沒了，她永遠是一副文文靜靜的表情，似乎的對什麽都不太在意，實則對一切事情都內秀於心。大二的五一長假，我和楊帆去了泰山遊玩，我們走的是山東著名的“一山一水一聖人”的旅遊路線，“山”指的便是泰山，“水”指的是趵突泉，“聖人”當然指的是孔子。我們先從北京到達濟南，然後立刻乘長途騎車趕赴泰安，到達泰安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我們立刻向泰山的山頂進發。一路經過了一天門，中天門，快活嶺和十八盤，最終來到了南天門，在南天門，我和楊帆買了一把寄名鎖，將那把刻著我們兩個名字的銅鎖鎖在了一根鐵鏈上。南天門上有一條天街，當晚我們便住宿在天街的一個旅店內，那晚我和楊帆邁出了人生中那重要的一步，從此我們互相感覺到自己的生命中不能沒有對方。
第二天早上我們早早起來看日出，然後便原路下山，向孔府的所在地曲阜趕去。曲阜的街道規劃得很整齊，孔府門前街道兩旁的建築古色古香，那是一些服裝專賣店。而最有意思的是這裏的不允許出現英文，比如adidas專賣店就用漢字寫著“阿迪達斯”，puma專賣店的牌子上就寫著“彪馬”，361°專賣店就寫做“三六一度”，而且這些專賣店門前還都有木刻的對聯。不愧是聖人故裏，漢字終於在這裏得以揚眉吐氣，我們這些從小飽受英語摧殘的學生看到這種景象，簡直有種翻身農奴得解放的感覺，因此我忍不住對著孔府深深地鞠上一躬。遊覽完孔府孔廟孔林後我們又返迴濟南，遊覽趵突泉公園，隨後乘火車返迴北京。
從山東迴來後我們很快就步入了大三，我仍然每天給楊帆打開水，仍然是上完自習後我們一起出去散步，女生宿舍快要關門的時候我再送她迴宿舍。每天的這個時候都有很多男生在這裏送女朋友迴宿舍，一對對情侶在宿舍樓的門前抱在一起難舍難分，這時女生宿舍的樓管大媽就衝出來高喊：“還有沒有人，我要鎖樓門了！”，情侶們不為所動，然後這大媽就衝著一對對情侶喊“xx，xxx，抱夠了沒有，我要關門了！”——原來她竟然知道這裏每對情侶的名字。她不僅能點出女生的名字，連她男朋友的名字都喊得準確無誤，可見這位大媽平日裏“八婆‘到什麽程度——情侶們才依依不舍地分開。不過還好我和楊帆沒有被她點過名，因為我們比較低調，而且楊帆有些羞澀，每次我送她到女生宿舍樓下後，她都主動鬆開我拉著她的手，輕輕地跟我說聲”晚安“，便轉身上樓，她不願意和我在人多的地方纏綿，所以我們在楊帆的宿舍樓下從沒有擁抱過。
女生們像白娘子要被鎖進雷鋒塔一樣一步三迴首地向宿舍的樓門走去，等她們都走進去後，管宿舍的大媽便對著她們的男朋友們“呯”的一聲把門關死，這一聲飽含著這位大媽憤懣的情緒。因此男生們給這個宿舍大媽的綽號就叫做“法海”，這不僅指她經常棒打鴛鴦散，而且還隱藏著“變態”的含義。有一次我聽到“法海”點了老潘和上官妮妮的名字，才發現老潘也在這裏，便走過去和他在大媽麵前擁抱了半天，把“法海”看得目瞪口呆。
有一段時間幾米的漫畫正流行，而我從來不看漫畫，所以不知道世界上還有一個畫家叫做“幾米”，鬧出了笑話。有一晚正在宿舍裏看電視，忽然收到楊帆的一條短信“喂，在幹嘛呢？”，於是我給楊帆迴了一條短信“在看電視，你在幹什麽？”楊帆迴了“在看漫畫，幾米的”。我一時沒能明白“幾米的”是什麽意思，以為楊帆在問我們寢室的電視是多少米寬，但是我隻知道那電視是21英寸的，不知道換算成“米”以後的數字是多少。於是我認真地拿起一把尺子，一段一段地量起電視的寬度來。量完以後告訴楊帆“我們寢室的電視是 0。58米的”，許久不見楊帆迴短信。過了一會楊帆打來電話，說她們寢室有人笑得從床上掉了下來，第二天楊帆送給我一摞幾米的漫畫進行惡補。
幾米的漫畫確實很有意境，詩寫得也不錯。
8
我和楊帆經常約會的地方是我們學校的小花園。我們經常坐在小花園的一張長椅上，這時我便把自己變成流氓腔調，端起楊帆的下巴說：“妞，給大爺唱個十八摸！”，她便道個萬福然後說“客官請自重，小女子賣身不賣藝”，我順勢一把將她拉進了懷裏，她躺在我的懷裏或是將頭枕在我的腿上和我聊天。這種遊戲我們進行了一天又一天，樂此不疲。
這樣的日子一直到大四上學期，這時我已經不打算考研，便不去上自習。從此我每天在宿舍裏上網投簡曆或是打遊戲，等到楊帆快要下自習的時候我再去接她，送她迴宿舍。楊帆在大四的時候學習很用功，尤其在英語方麵尤為刻苦，我發現她對我找工作的事好像並不是十分關心，她的所有注意力全部都投入到了英語上。她對我說她們係有一個去英國讀研深造的名額，她想要爭取。從她的前途方麵考慮我當然讚成她的這個決定，隻是我們都在迴避著一個話題，就是如果她出國後，我們愛情是否繼續。
我在快畢業時才找到工作，而在同一時間楊帆則收到了來自英國那所大學的邀請函，我們的願望都實現了：我在北京找到了工作，她則終於可以出國讀研。“揚帆”這個名字決定了她注定是要去遠方的。畢業的前一晚，我和楊帆又來到小花園的長椅上，我終於忍不住問了楊帆關於我們的未來她有何打算。我問楊帆：“你出國後我們的愛情怎麽辦？”她望著遠處的路燈說：“我沒有想過”。我又問：“你會迴來嗎？”，她沒有說話，若有所思。我悵然若失，我以為她會給我一個肯定一點的答案——將愛情進行到底，那樣的話我會對她說“我等你”三個字。但是楊帆卻給了我這樣一個答案，於是我有些氣憤地說：“我們還是現在就分手吧，做一對普通朋友”，她突然抱住我哭了起來，然後說別說這些了好嗎？我也不忍心再說下去，因為從一對戀人變成一對朋友，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我的眼淚也從臉龐上滑下，我們就這樣擁抱著坐著。許久我們平靜下來，她說：“我該迴去了，到了那邊我會打電話給你”。我便最後一次送她迴宿舍。我們的關係就這樣變得莫名奇妙了起來，我不知道我們之間是否還存在著戀愛關係。
老潘的愛情得以延續，他留在北京工作，上官妮妮留在學校讀研，每周末老潘都會來學校看望她。
畢業後的第一年，楊帆給我打過兩次電話，向我描述了半天英國的美麗，然後對我說她很好，不要惦記之類的話。後來便音訊全無，我按照那個號碼打電話過去，結果是一個女人對著我嘰裏咕嚕地講了一堆英語，我勉強聽懂了她的意思，她說，您撥得號碼是空號。從此我和楊帆算是徹底分手了，我大學時代的愛情就這樣無疾而終。讓我覺得比較悲哀的是我們連個準確的分手日期都沒有。我忘記了我和她最後一次通話的時間，於是我便將畢業的前一天作為我們的分手紀念日，因為那是我們最後一次在那條長椅上擁抱的日子。
迴到北京後，程銘和淼淼的地下戀情浮出水麵。從此程銘跟所有女生的男朋友一樣，每天幫淼淼打開水，晚上送淼淼迴宿舍，和淼淼在校園裏出雙入對。他們的組合很是令人羨慕，程銘算是校草級的人物，而淼淼雖然算不上校花，但是也至少也算是花瓣以下花莖以上的花萼，因此他們並肩出現在學校時總能保持很高的迴頭率。
就在所有人都在稱讚程銘和淼淼是天生一對地造一雙時，老潘提出了不同的看法。那段時間老潘正癡迷於研究《周易》，整天念著“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相，四相生八卦”的口訣，在研究幾天略有小成後便逮著誰給誰算卦。他給程銘算了一卦，說程銘和淼淼有緣無份，戀情不會超過一年。程銘聽了以後笑了笑，說“我命由我不由天”，老潘聽到這句話後立刻閉上眼睛搖頭晃腦地說：“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等他再睜開眼睛時，程銘早已經背著吉他走出宿舍。
而此時我正好踢完球迴到宿舍，老潘便非要給我算卦。我表示十分懷疑他這八卦的準確性。麵對我的質疑，老潘早有準備，他在一張紙上畫了一個表格：
乾 兌 離 震
坤 艮 坎 巽
然後洋洋得意地對我說：“下麵你來選中其中的一個字，然後我將表格裏的字重新組合三次，每次組合完你隻要告訴我你選中的字在上麵一行還是下麵一行，我通過八卦推演就能知道你選中的是什麽字”。我看了看這八個字，將信將疑，便按照他的規則，暗選了一個“乾”字，然後告訴他，我選的字在上麵一行。老潘在紙上畫了一個“￣”然後又把表格重畫為：
乾 兌 坎 巽
坤 艮 離 震
接著問我：“你剛選得那個字在上麵一排還是下麵一排？”我說：“在上麵一行”，老潘又在那個“￣”下畫了一橫，成了一個“＝”接著老潘又把表格畫為：
乾 離 巽 艮
坤 坎 震 兌
然後又問我：“你選字在上麵一排還是下麵一排？”，我如實迴答：“在上麵一排”，老潘在紙上又畫了一橫，成為一個“≡”符號，然後他一拍大腿，說道：“你選的字是”乾‘！“我差異地點了點頭，然後問他是怎麽迴事，老潘躺在床上故意賣關子不肯說。
於是我又拿過那張紙把三個表格看了一遍，說：“靠，這不是排除法嗎，差點被你的八卦給蒙了，這我也會啊！”，老潘一聽，立刻坐了起來，說“真的？！”於是我在紙上畫了一個表格：
乾 坤 兌 艮坎 離 巽 震
對老潘說：“你選一個字吧，告訴我是在上麵一排還是下麵一排”，老潘低頭看了一會，說：“在上麵一排”，於是我又把表格畫為：
乾 坤 巽 震
坎 離 兌 艮
然後問老潘：“在上麵一排還是下麵一排？”老潘說：“在下麵一排”，接著，我又把表格畫為：
乾 坤 兌 震
坎 離 巽 艮
再問老潘：“在上麵一排還是下麵一排？”老潘看了一下說：“在上麵一排”，我立刻大聲地對他說：“你選的那個字是”兌‘！“老潘眼睛瞪得圓圓的，一臉驚奇地看著我，說：”你看出其中的奧妙了？你什麽時候也懂八卦了？“然後又仔細看了看表格，說”不對啊，你這陰陽爻搭配的不對啊，你是怎麽知道我選的是“兌’字的？”。我說：“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麽知道我選擇的是”乾‘字的，你在紙上畫的那個符號是什麽意思？“
老潘無奈，隻好耐心地給我講解說：“八卦的基本組成單位叫做”爻‘，“—’叫做陽爻，”﹎‘叫做陰爻，乾，坤，兌，巽，坎，離，艮，震這八個卦象中的每一卦都是由三個“爻’組成的，從下至上，依次是初爻，二爻，三爻。剛才我把”乾，兌，離，震‘四個字寫在上排，是因為它們的初爻都是陽爻，也就是“—’，你選則了上排的字，我便知道了你選則的這個字的初爻是”—‘，所以在紙邊下一個陽爻“—’；接著，我又把二爻都是陽爻的”乾，兌，坎，巽‘放在上排，把二爻都是陰爻的“坤，艮，震，離’四個字都放在下排，這時你又選擇了上排，我便知道你選擇的這個字的二爻也是陽爻，於是，我在紙邊寫下了”＝‘；第三次，我把三爻全是陽爻的“乾，離，巽，艮’四個字都放在上排，三爻全是陰爻的”坤，坎，震，兌‘四個字全放在下排，你仍然選擇了上排，我就知道，你選擇的這個字的三爻還是陽爻，於是我在紙邊寫下了“≡’，而這正是八卦中”乾‘卦的符號，於是我知道你選的字是“乾’字。你快點告訴我你用的什麽辦法吧，我看了你的表格，完全沒有按照陰陽爻的組合順序啊，快說說你用的什麽辦法”。
我微微一笑，說：“我說了你可要挺住別暈啊。你看，我在上排寫下了”乾，坤，兌，艮‘，下排寫了“坎，離，巽，震’，這完全是信手寫的。你選擇了上排，我就知道你選的字在”乾，坤，兌，艮‘這四個字裏；接著，我把這四個字分開，“乾，坤’二字留在上排，”兌，艮‘二字放在下排，這時你說選擇的字在下排，我就知道了你選擇的是“兌，艮’兩個字其中的一個，然後我再把這兩個字分開，”兌‘放在上排，“艮’放在下排，然後你又選擇了上排，所以我就知道了你選擇的是”兌‘字。這是排除法，任何八個字都可以，什麽陰陽搭配的，你想的忒複雜了吧！“
老潘聽後大叫一聲，倒在了床上，嘴呈噴血狀，從此不再給人算卦。
不過老潘給程銘算的那一卦倒是歪打正著，程銘和淼淼果真在相處了不到一年便分手了。原因時這樣的：在我們大三的下半學期，一個地方台舉辦的“特級女生”選秀節目席卷中國，舉國上下從七八十歲的老女人到七八歲的小女孩都知道有這麽一個節目，很多人都想參加這個節目的“海選”以期待一舉成名，因此在這個節目中我們經常能看到一些大媽在幾個評委麵前陶醉地唱完一首自創的山歌後，對著全國的電視觀眾大喊一聲：我是特級女生，耶！淼淼自從成為程銘的女朋友後學習了很多音樂知識，又刻意練了幾個月的唱功，所以也想去參加這個節目的“海選”活動。程銘不支持她曠課去參加這個節目，但是淼淼堅持要參加，她對程銘說我不是為了出名，而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實力。程銘很反感這種幾個評委像審犯人似地坐在那裏，然後用很尖刻的話將那些女孩批得痛哭流涕的節目。他對淼淼說，想證明自身的實力何必要靠別人的幾句評論，音樂是具有多元化的，你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欣賞你，隻要你能在自己的音樂中找到快樂就可以了，何必一定要用別人的評價肯定自己的價值呢。但是淼淼不聽，執意要去參加海選，所以那段時間兩個人一直在僵持著，而且兩個人都很倔強，誰都不肯向對方妥協。淼淼最終還是去參加了海選，並且晉級得很順利，從北京地區勝出後去舉辦那個節目的電視台總部所在地和全國各地海選勝出的高手們過招，直至被pk掉，然後迴到了北京。而程銘一直不看這個節目，對這些事情都不了解，他隻知道淼淼失蹤了兩個月。
淼淼迴來後，已經成為了學校裏的名人，受到一大批同學的追捧。在迴來的當天下午，她便立刻來和程銘見麵。程銘見到她後立刻驚呆了，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人是淼淼。原來的淼淼一頭秀發披肩，很是動人，但是眼前的這個淼淼的頭發像是被炸彈炸過一樣，投影在地上像一個大蘑菇；原來的淼淼臉上略施粉黛就清新脫俗，但是眼前的淼淼濃妝豔抹，眼圈發黑像是被人打了兩拳，整個一個非主流。程銘忍無可忍，於是便當場向淼淼提出了分手。就這樣，兩個人相戀不到一年便分手了。此後的一年，程銘沒有再談戀愛，直到畢業。
畢業的前一夜，我將楊帆送迴宿舍後便和程銘，老潘一起來到宿舍的樓頂上喝酒。在我們仨各自喝掉四瓶啤酒後，忽然聽到樓下有個女生在喊：“程銘，你出來，我要見你！”，我們從樓頂探出腦袋向下張望，看到路燈下的女生正是淼淼。淼淼在男生樓下對著我們宿舍的窗子高聲喊：“程銘，你出來，我要見你！”，一遍又一遍的喊。整個男生樓都沸騰了，所有的畢業生都一起歡唿起來，拿起臉盆和飯盒一陣亂敲，幫助淼淼呐喊助威，口哨聲和金屬敲擊聲響徹校園。程銘飛快地從樓頂上衝到了路燈下，來到淼淼麵前，兩個人對視了一秒，然後淼淼一下子撲到程銘的懷裏，程銘也緊緊地抱住了她。片刻之後程銘在淼淼的耳邊說了句什麽，便轉身進了宿舍樓，淼淼獨自一人在路燈下站了一會兒，也轉身走了。走得時候她低著頭，肩膀一聳一聳的，像是在哭泣。老潘看後感慨地說，這情景還真她媽的讓人感動，然後喝了一大口啤酒。程銘迴到樓頂時，拿起麵前的一瓶啤酒一飲而盡，然後蜷縮在一個角落裏，喃喃地唱著淼淼在支教時唱過的那首《彩雲追月》，兩行眼淚從他英俊的臉龐上滑落。我和老潘都沒有去勸他，我們三個就在樓頂席地睡了一夜。第二天，我們全部都離開了學校。
6
和程銘的愛情進行的跌宕起伏相比我和老潘的愛情故事則顯得有些平淡無奇。老潘和上官妮妮的感情幾年來一直處於平穩態勢發展，這是因為老潘一直對上官妮妮俯首帖耳。唯一讓老潘自豪點的事情便是有一天他當著許多人的麵將上官妮妮的手機給砸掉了。我這樣寫一定有人以為是老潘經受不住上官妮妮的剝削壓迫奮起反抗了，但實際上完全不是那麽迴事。這個故事是這樣的：大三那年下學期，我，老潘，程銘，浩子和小兵組成了一支球隊前往人民大學參加“李寧杯”大學生5人製足球賽，當時老潘和上官妮妮的愛情正進行得如火如荼，兩個人互換了手機使用。當我們經過中關村時，正趕上北京各大高校的學生在那裏進行抵製日貨的遊行，阻斷了公交道路，我們便下車跟著遊行隊伍前進。老潘看到隊伍的前麵是幾個人抬著一麵五星紅旗，並且用竹竿挑著“抵製日貨，振興中華”的標語，於是眼前立刻浮現出“五四”運動的場景，興奮地大喊一聲：“壯哉！吾中華熱血青年！”便衝到遊行隊伍的麵前掏出手機來拍照。但是老潘忘記了一件關鍵的事情：他拿的手機是上官妮妮的，而上官妮妮的手機是鬆下牌的。當老潘站在隊伍的前麵掏出“鬆下”手機正準備按下快門的時候，整個隊伍頓時停住了，所有人都看著老潘的手機。這簡直是赤裸裸的挑釁行為，我們幾個嚇得心驚膽顫，以為老潘會被憤怒的人群撕成一堆碎片。0。3秒後，老潘意識到問題的所在，把手機從麵前順勢舉過頭頂，向著遊行隊伍大喊一聲：“這就是日貨的下場！”將手機使勁摔在了地上，人群中爆發出熱烈的掌聲，然後喊著口號繼續前進，每個人都在老潘的手機上使勁踏上一腳，老潘則站在一旁，臉上始終保持著蒙娜麗莎般的微笑。等隊伍走過後，老潘立刻心疼地拾起手機殘骸，從裏麵取出了sim卡，欲哭無淚。
迴去後老潘被上官妮妮罰跪了兩次cpu，請了三次麥當勞，給上官妮妮宿舍的六個姐妹打了一個月的開水——這個懲罰措施是我替上官妮妮想的，因為在免打開水的直接受惠者裏就有楊帆，這也就是說我一個月不用替楊帆打開水，所以我是間接受惠者——並且賠償了上官妮妮一部當年最新款的諾基亞手機。那一年老潘債台高築，每天都低著頭走路，期望能撿到錢包，有時為了一個一角的硬幣蹲在地上摳半天。
我們在踢球時有一個滿臉胡須外國人帶著風箏出現在球場上，自顧自地放起了風箏，並且總是放不起來，因此他和風箏的那根線嚴重地影響了我們。於是程銘走過去對他說：“對不起我們在這裏有比賽，請讓開”大胡子沒有理睬他，視線停留在半空的風箏上。老潘走過去，說了一通excuse me之類的話，大胡子嘰裏咕嚕地說了些什麽，仍然在放他的風箏；於是我走過去，大聲對他說：“we are ying football at here 。please 滾！”大胡子聽到“滾”字才將視線從風箏上挪開，看到場上所有人都對他怒目而視，說了一聲“oh，i‘m sorry”然後帶著風箏離開了球場。他走的時候小聲嘟囔了一句“他媽的”，看來他對於中國的國罵運用的很熟練，就像我們對“fuck”，“shit”這類的單詞無師自通一樣。
那一年校園外發生很多事，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有一本叫做《狼圖騰》的書銷售的很火，然後市麵上就“狼煙四起”：《狼的生存智慧》，《狼的處世哲學》，《狼牙傳說》，《狼兵謀略》等書充斥著書市的各個角落，讓我一度以為狼這種動物要取代人類統治地球。我做好了最壞打算，要是真的有一天狼統治了地球並且把人類當奴隸使喚，我就將自己的兩顆犬牙磨得尖尖的，每晚仰天長嘯一陣，然後轉過頭來對狼說：哥們兒，我是臥底。
7
我和楊帆從那個聖誕節以後每天都粘在一起，像大學裏的所有的情侶一樣，每天一起上自習，一起吃飯。楊帆是北京人，但是她卻和一般的北京的女孩不太一樣。她的臉上沒有碩氣指使的表情，也不會為了一點小事斤斤計較沒完沒了，她永遠是一副文文靜靜的表情，似乎的對什麽都不太在意，實則對一切事情都內秀於心。大二的五一長假，我和楊帆去了泰山遊玩，我們走的是山東著名的“一山一水一聖人”的旅遊路線，“山”指的便是泰山，“水”指的是趵突泉，“聖人”當然指的是孔子。我們先從北京到達濟南，然後立刻乘長途騎車趕赴泰安，到達泰安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我們立刻向泰山的山頂進發。一路經過了一天門，中天門，快活嶺和十八盤，最終來到了南天門，在南天門，我和楊帆買了一把寄名鎖，將那把刻著我們兩個名字的銅鎖鎖在了一根鐵鏈上。南天門上有一條天街，當晚我們便住宿在天街的一個旅店內，那晚我和楊帆邁出了人生中那重要的一步，從此我們互相感覺到自己的生命中不能沒有對方。
第二天早上我們早早起來看日出，然後便原路下山，向孔府的所在地曲阜趕去。曲阜的街道規劃得很整齊，孔府門前街道兩旁的建築古色古香，那是一些服裝專賣店。而最有意思的是這裏的不允許出現英文，比如adidas專賣店就用漢字寫著“阿迪達斯”，puma專賣店的牌子上就寫著“彪馬”，361°專賣店就寫做“三六一度”，而且這些專賣店門前還都有木刻的對聯。不愧是聖人故裏，漢字終於在這裏得以揚眉吐氣，我們這些從小飽受英語摧殘的學生看到這種景象，簡直有種翻身農奴得解放的感覺，因此我忍不住對著孔府深深地鞠上一躬。遊覽完孔府孔廟孔林後我們又返迴濟南，遊覽趵突泉公園，隨後乘火車返迴北京。
從山東迴來後我們很快就步入了大三，我仍然每天給楊帆打開水，仍然是上完自習後我們一起出去散步，女生宿舍快要關門的時候我再送她迴宿舍。每天的這個時候都有很多男生在這裏送女朋友迴宿舍，一對對情侶在宿舍樓的門前抱在一起難舍難分，這時女生宿舍的樓管大媽就衝出來高喊：“還有沒有人，我要鎖樓門了！”，情侶們不為所動，然後這大媽就衝著一對對情侶喊“xx，xxx，抱夠了沒有，我要關門了！”——原來她竟然知道這裏每對情侶的名字。她不僅能點出女生的名字，連她男朋友的名字都喊得準確無誤，可見這位大媽平日裏“八婆‘到什麽程度——情侶們才依依不舍地分開。不過還好我和楊帆沒有被她點過名，因為我們比較低調，而且楊帆有些羞澀，每次我送她到女生宿舍樓下後，她都主動鬆開我拉著她的手，輕輕地跟我說聲”晚安“，便轉身上樓，她不願意和我在人多的地方纏綿，所以我們在楊帆的宿舍樓下從沒有擁抱過。
女生們像白娘子要被鎖進雷鋒塔一樣一步三迴首地向宿舍的樓門走去，等她們都走進去後，管宿舍的大媽便對著她們的男朋友們“呯”的一聲把門關死，這一聲飽含著這位大媽憤懣的情緒。因此男生們給這個宿舍大媽的綽號就叫做“法海”，這不僅指她經常棒打鴛鴦散，而且還隱藏著“變態”的含義。有一次我聽到“法海”點了老潘和上官妮妮的名字，才發現老潘也在這裏，便走過去和他在大媽麵前擁抱了半天，把“法海”看得目瞪口呆。
有一段時間幾米的漫畫正流行，而我從來不看漫畫，所以不知道世界上還有一個畫家叫做“幾米”，鬧出了笑話。有一晚正在宿舍裏看電視，忽然收到楊帆的一條短信“喂，在幹嘛呢？”，於是我給楊帆迴了一條短信“在看電視，你在幹什麽？”楊帆迴了“在看漫畫，幾米的”。我一時沒能明白“幾米的”是什麽意思，以為楊帆在問我們寢室的電視是多少米寬，但是我隻知道那電視是21英寸的，不知道換算成“米”以後的數字是多少。於是我認真地拿起一把尺子，一段一段地量起電視的寬度來。量完以後告訴楊帆“我們寢室的電視是 0。58米的”，許久不見楊帆迴短信。過了一會楊帆打來電話，說她們寢室有人笑得從床上掉了下來，第二天楊帆送給我一摞幾米的漫畫進行惡補。
幾米的漫畫確實很有意境，詩寫得也不錯。
8
我和楊帆經常約會的地方是我們學校的小花園。我們經常坐在小花園的一張長椅上，這時我便把自己變成流氓腔調，端起楊帆的下巴說：“妞，給大爺唱個十八摸！”，她便道個萬福然後說“客官請自重，小女子賣身不賣藝”，我順勢一把將她拉進了懷裏，她躺在我的懷裏或是將頭枕在我的腿上和我聊天。這種遊戲我們進行了一天又一天，樂此不疲。
這樣的日子一直到大四上學期，這時我已經不打算考研，便不去上自習。從此我每天在宿舍裏上網投簡曆或是打遊戲，等到楊帆快要下自習的時候我再去接她，送她迴宿舍。楊帆在大四的時候學習很用功，尤其在英語方麵尤為刻苦，我發現她對我找工作的事好像並不是十分關心，她的所有注意力全部都投入到了英語上。她對我說她們係有一個去英國讀研深造的名額，她想要爭取。從她的前途方麵考慮我當然讚成她的這個決定，隻是我們都在迴避著一個話題，就是如果她出國後，我們愛情是否繼續。
我在快畢業時才找到工作，而在同一時間楊帆則收到了來自英國那所大學的邀請函，我們的願望都實現了：我在北京找到了工作，她則終於可以出國讀研。“揚帆”這個名字決定了她注定是要去遠方的。畢業的前一晚，我和楊帆又來到小花園的長椅上，我終於忍不住問了楊帆關於我們的未來她有何打算。我問楊帆：“你出國後我們的愛情怎麽辦？”她望著遠處的路燈說：“我沒有想過”。我又問：“你會迴來嗎？”，她沒有說話，若有所思。我悵然若失，我以為她會給我一個肯定一點的答案——將愛情進行到底，那樣的話我會對她說“我等你”三個字。但是楊帆卻給了我這樣一個答案，於是我有些氣憤地說：“我們還是現在就分手吧，做一對普通朋友”，她突然抱住我哭了起來，然後說別說這些了好嗎？我也不忍心再說下去，因為從一對戀人變成一對朋友，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我的眼淚也從臉龐上滑下，我們就這樣擁抱著坐著。許久我們平靜下來，她說：“我該迴去了，到了那邊我會打電話給你”。我便最後一次送她迴宿舍。我們的關係就這樣變得莫名奇妙了起來，我不知道我們之間是否還存在著戀愛關係。
老潘的愛情得以延續，他留在北京工作，上官妮妮留在學校讀研，每周末老潘都會來學校看望她。
畢業後的第一年，楊帆給我打過兩次電話，向我描述了半天英國的美麗，然後對我說她很好，不要惦記之類的話。後來便音訊全無，我按照那個號碼打電話過去，結果是一個女人對著我嘰裏咕嚕地講了一堆英語，我勉強聽懂了她的意思，她說，您撥得號碼是空號。從此我和楊帆算是徹底分手了，我大學時代的愛情就這樣無疾而終。讓我覺得比較悲哀的是我們連個準確的分手日期都沒有。我忘記了我和她最後一次通話的時間，於是我便將畢業的前一天作為我們的分手紀念日，因為那是我們最後一次在那條長椅上擁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