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天總是亮得特別早。皇城最著名的飯館“再來居”內,新來的丫頭小飛正打著嗬欠挽起袖子準備開門營業。

    門板才拔下一塊,就聽“啪”的一聲,有人一掌拍在門框上。

    “我說這位客人,你也來得悶早了點吧!”小飛被嚇了一跳,黑著臉一手抱著木板一手插著腰瞪過去。

    門外是位頗為狼狽卻又難掩清雅的玄衣公子,以及他身後……

    “木乃伊啊!”一把扔了門板,小飛驚叫著躲進內堂。

    攬鏡訝異地摸了摸纏著白布的臉:難道不是臉白的問題?

    堪堪避開當頭砸來的木條,莫然咬牙切齒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兇器”——若不是此刻客棧還未開門鏡兒又急需休息,他才不會跑到這唯一一家有點動靜的店鋪門前挨門板呢!

    “你先迴車上歇著,馬上就好!”這下是鐵了心要進去,莫然一麵說著一麵挽起袖子動手拆門。

    隻是不得要領,許久都沒拔下一塊。

    就在莫然琢磨著用什麽藥毀掉大門而攬鏡正極力勸阻的時候,一個悅耳聲音在門裏響起:“出什麽事了?”

    從卸了板的門縫中望去,隻見一位布衣美人正款款從二樓步下。美人身姿高挑,麵帶桃花,鳳眸如水,翩然而下,有若飛鳳下凡,靈秀間透出幾分英氣。

    這等人間絕色,就是一向自製的莫然都不免心神微漾。

    幾乎是在一瞬間,莫然就迴過神來。想到攬鏡還在身後等著,他竟會被美色所迷,不免在心中狠狠唾棄了自己幾句。旋即正容拱手道:“見過姑……”

    背上被猛地一戳,攬鏡小聲急道:“男的!”

    莫然頓時心中嘔血。好在此刻低著頭對方瞧不著他臉上抽筋的表情:“姑……公子,在下的朋友受了傷,急需一個可以休息的地方……”

    對方顯然沒察覺,還不知怎麽心情大好的跑過來,利落的卸了門板把二人迎接進屋。

    再來居裏的人聽見動靜,都陸續來到大廳。待大夥到齊都落了座,美人開口道:“在下卜鳳吟,這家再來居的主廚。這位是家母,小店正是家母所開。這位是……”

    莫然攬鏡與眾人一一行禮,也不作隱瞞,開口說起了路上的遭遇。再來居裏眾人也聽的在趣,對二人也沒了防備。卜家小姐瞥見攬鏡一直伏在桌上不語,便道:“鏡姑娘好像不大舒服,小飛,先帶她上樓休息,再給莫公子打掃間屋子。”

    “明白!”剛才拆門板的姑娘應了聲,扶著攬鏡上樓。

    莫然起身,麵對眾人一拜:“多謝各位相助之恩!”眾人被這大禮嚇了一跳,卜鳳吟慌忙站起來:“莫賢弟客氣了,這哪裏算得上什麽恩情,其實,其實……”

    卜鳳吟“其實”了半天不見下文,莫然也猜不出個所以然來。正在這時,小飛慌慌張張地跑下來,一邊嚷著:“不好了不好了,鏡姑娘突然昏倒了!”

    莫然大驚,轉身疾步跑上二樓。

    卜鳳吟立刻吩咐道:“阿福,快去千草堂把李大夫找來。”

    “不必了!”二樓傳來莫然的聲音。

    大夥皆是一愣,紛紛跟著上了二樓。一間敞著門的屋子裏,莫然小心地把攬鏡抱到床上。抬手解開她右手的繃帶,在手腕處搭上二指,眾人不禁屏息凝神。

    莫然號脈完畢,起身走到書桌邊,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味藥名,將紙遞給阿福:“有勞這位兄弟了,還請與那千草堂的掌櫃說聲,盤江城莫老板找他,煩勞他過來一趟。”

    阿福接過方子立刻出了門,眾人見莫然似乎通曉醫理,都略鬆了口氣。

    “現在就幹等著大夫來?她好像很難受。”卜夫人恰好站在床邊,看著攬鏡蜷著身子,不免有些擔心。

    “藥箱……”莫然起身欲迴車上拿藥,可一陣眩暈襲來,害他不得不扶住桌邊坐下。

    也難怪,且不說莫家少爺打小沒吃過苦,就是一個常人一夜奔波至今未曾休息,都會有些體力不支。

    “在哪?我去拿吧!”卜姑娘說道。

    “馬車座位下一個一尺見方黑木箱子,有勞了。”莫然難掩疲憊地道了聲謝。

    藥箱拿上來,攬鏡吃了藥,漸漸安靜下來。再來居有客上門,鳳吟領著妹妹和夥計下了樓招唿。莫然婉拒了卜夫人勸他休息的提議,獨自留下來照顧攬鏡。

    ……

    沒一會兒,阿福領來李大夫。

    “李伯?”一見來人,莫然有些驚訝。

    攬鏡聽見動靜也醒了過來:“師傅?”

    “你是……莫老板?”李大夫撮著白胡子皺著眉瞅了瞅莫然,一臉被騙了的怨懟。

    莫然沒做解釋,隻從黑木藥箱裏拿出莫老爺的親筆書信遞了過去。李大夫接過信,看著看著怒容便漸漸褪去,一邊從隨身的藥箱裏找出瓶瓶罐罐的藥膏抹在手上,一邊說道:“原來是莫少爺啊!老身李富貴,剛剛多有冒犯,還請少爺見諒!”

    信上寫著莫老爺交代兒子來查賬的事,還交代了紙上抹了新作“千撓”以測各位愛徒是否怠慢了學業,望各位盡己所能……

    見李富貴皺著一張老臉手上抓個不停,莫然忍著笑說道:“李大夫言重了。”

    試過五種藥,李富貴的手才好了些,轉身從藥箱裏拿出幾包藥遞給莫然:“少爺,這是你要的藥。是哪位病重如此?”

    李富貴行醫五十餘年,又曾得莫老爺指點,其醫術算是醫界翹楚。單憑一張方子,就能知曉患者的病況。可莫然那張方子,卻看得讓人有些驚心。

    莫然無所謂地指了指身後。李富貴上前,見著了頭手都纏了繃帶的攬鏡。

    “這是?”李富貴問。

    “燒傷。”莫然語調平和,“你要診脈倒是無妨,鏡兒。”

    攬鏡聞聲,動手拆起右手腕上的繃帶。

    繃帶下,淡褐色的皮膚逐漸顯露出來。

    李富貴有些不解,看傷處並不很嚴重,何必要包裹成這樣。隻是他不知道,就在幾個時辰前,攬鏡的臉上手上還是焦黑一片。

    在手腕上搭上四指,李富貴犯起了嘀咕:“這是什麽怪疾?體質陰寒卻又熱毒不散,更為怪異的是,你怎麽還會神智清醒?”

    莫然沒理會李富貴的疑惑不解,拿了包藥出去找廚房熬藥。攬鏡不知怎麽解答,隻能一句話也不說地看著李富貴。

    李富貴想不明白這怪病,便甩手不想了。正要離開,剛巧看見攬鏡左手上的流星逐月,又坐迴床邊。

    “吉祥老弟給你的?”李富貴指了指攬鏡的左手。

    攬鏡點頭。她嗓子還啞著,不大好發聲。

    “嘿嘿,跟你說個有趣的事情聽不?”李富貴笑的一臉詭異。

    攬鏡其實沒什麽興趣聽,不過想到閑著也是閑著,便點了點頭。

    “你聽過林喆這個名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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