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點,這個時候絕大多數人已經步入夢鄉,然而d.i.e卻燈火通明,我們五個人在辦公室百無聊賴的等待,裴奚貞是瞧休息室的燈熄掉才“敢”進門的。…………林慕夏的眉宇間布著若有若無的倦意,“有沒有搞錯,鼻涕泡一點也不靠譜,說好五個小時,這都近七個小時。”


    “再等等,剛和他通過電話。”裴奚貞灌了一口濃茶,歎道:“這熊玩意的車上導航壞了,走錯了路,得從高速繞個遠。”


    既然等了七個小時,再多等一會也無妨。約過了二十分鍾,d.i.e的大門外傳來急促的刹車聲,我們同時站起身,向窗外望去,果然是裴曉詠,他還押著一個上了年紀的老男人,模樣挺富態的。我心想這恐怕正是1999年劫案發生時的交行支行長關薄雲,他垂著頭,默不作聲的跟著鼻涕泡來到辦公室。


    “天南的路可真難找,下次再也不來了!滋~~”裴曉詠隨手拽出三張紙巾,滋了二十多秒鼻涕,揉成一團拋入十米外的垃圾桶。


    林慕夏心疼的將抽紙藏入手後,道:“插句題外話,你這射術,不去nba混都可惜。”她繞到後邊打量著悶頭不語的關薄雲,若有所思的道:“關行長,你當真與此案有關?”


    關薄雲詫異的抬頭看了她一眼,布滿皺紋的臉稍有抽動,他糾結的道:“小林,關叔犯了錯。”


    沉迷於掃雷大業的寧疏影,猛地轉過脖子,他沒說話,深深的瞅了一眼,便繼續掃雷。


    裴奚貞揮了揮手,示意老蔣給關薄雲押往審訊室,二人離開辦公室後,老狐狸看向林慕夏道:“你認識他?”


    “好些年沒見了,他和我媽關係不錯。以前小的時候,家裏最艱難的一段時間,就是關叔幫襯挺過來的。沒想到啊,一眨眼,走入了對立麵。”林慕夏唏噓的道。


    裴奚貞露出了被騙的表情,他笑著搖了搖頭道:“怪不得你和寧公子陪我守著呢,原來中間有這原因,還以為你們主動加班。”本來今夜的審訊原定隻有他、我和老蔣參與,林慕夏和寧疏影堅持留了下來。老狐狸沉思了片刻,問道:“鼻涕泡,現在你該說下關薄雲與十二劫神、人皮拚圖這兩樁案子的關係了。”


    “滋~”裴曉詠由於沒有抽紙,不得不以雙指掐住鼻子,搞了一手鼻涕,甩向地麵,他隨意的抹在桌子的一張a4紙上,“關薄雲,巨貪啊。具體可以用一句成語概括,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怎麽說?”林慕夏挑了挑眉毛。


    裴曉詠得意的挺胸道:“我查到他的戶頭有一筆來曆不明的存款,直覺很不對勁。便展開了沒日沒夜的審問,老骨頭終於撐不住了,交代了一些隱瞞的事情。十二劫神打劫溧陽路的支行時,他混在顧客中僥幸逃過一劫,鬼使神差認出了厲明宇,然而卻並未上報,之後以此要挾對方……”他大嘴一張,打了個哈欠,連連擺手道:“不行了,我好困,這種事情三言兩語說不清,你們親自審吧。”


    曆馬父親是身家數千萬的劫神,怪不得這些年日子過的清貧呢,敢情被關薄雲給敲了去!


    “你大爺的!”裴奚貞忍不住罵道。


    裴曉詠極為欠扁的道:“喂喂,注意點,我的大爺是你爹。”


    準備好審訊需要資料,除了寧疏影,其餘的人均來到辦公室。我和老蔣站在門口的兩邊,裴奚貞打了個手勢,我便開啟了攝像設備。遠道而來的鼻涕泡太過於疲憊,道了句“無聊”,趴在桌上唿唿大睡。


    裴奚貞倒了杯茶,推向對方的眼前,“關薄雲,直接開門見山吧,作為當年被劫銀行的主要負責人,你說說那件劫案。”


    “唉,一時的貪念!”關薄雲悔恨的歎了句,他道:“我急中生智,躲過一死,而後在劫匪中,竟然發現其中一人是一名經理的家屬。”他忽然頓住,雙手顫顫巍巍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茶,“劫匪犯案後,我隱瞞了線索。等風聲過去,便以慰問遇難職工的理由,前往厲明宇的家中。我旁敲側擊的說了幾句,然後厲明宇跪地求我給他一個機會,並聲稱願意將所有的贓款給我當封口費,當我收到了幾千萬,便決然辭職,遠走他鄉隱匿,卻沒想到隔了十年,仍然被你們揪出。”


    “厲明宇為何要跪地?”林慕夏好奇的道,就算妥協,也沒必要用如此低的姿態。


    關薄雲神色恢複了正常,他淡淡的道:“別忘了,當初銀行遇難的客戶經理,正是厲明宇的老婆。”


    “厲明宇參與搶劫,他難道不清楚老婆在這家銀行任職嗎?”裴奚貞皺起眉頭,他狐疑的道:“換句話說,他是存心殺妻,有意而為之?”


    “不是。”


    關薄雲微微搖頭,否認道:“十二劫神作案前,厲明宇打聽好妻子曾紅因為有個大客戶要去談,理論上當時曾紅本不會出現在銀行的。結果客戶放了鴿子,曾紅提前迴到交行,恰好趕上劫匪裝完了錢逃離之際。而親手殺她的,是她的男人。厲明宇扛著一麻袋錢跨出門隨隊逃走,沒來得及看清楚是誰,隻瞧見來人穿了銀行職工的裝束,一刀了結了對方的性命。他事後接到噩耗時才得知,自己殺死的人,竟然是相約白首的老婆!”


    “人呐,這輩子千萬不要做壞事,指不定哪天報應落在自己頭上。”他總結道。


    林慕夏有點生氣,她冰冷的道:“一時滿足的快感無法長流一世。你如若早知道這個道理,就不會今天以這種形式坐在我對麵。真不知道沾了下屬鮮血的錢,你是如何心安理得的拿去揮霍的!”


    “親眼目睹了她們倒在血泊裏,那一幕幕猶如噩夢般,恍如昨日。”關薄雲澀澀的笑了笑,他閉上眼睛細數道:“為了抵消罪名,我在天北做了不少善事,捐了兩所希望小學,一所鄉鎮中學,汶川地震匿名捐了五百萬。其實自己花的,不過一千萬而已,還剩下不少在賬戶裏滾利息,不然的話,哪會留下弊病被查到。”


    裴奚貞眼中閃過欣賞之色,他了然的點頭道:“功雖有,但不能詆過。倘若起初你不為了一己私欲,及時上報,恐怕警方早已趁十二劫神沒有解散之前,製住厲明宇,順藤摸瓜將這群毒瘤一網打盡!”


    “是啊。”關薄雲並沒有試圖辯解,坦然的道:“論責任,我罪當其首,從某種程度上說,比十二劫神更可恨。”


    他話音一落,讓參與審訊的人對他印象好了不少,林慕夏手攥住筆,猶豫不決的停在筆錄上方。裴奚貞側頭看了她一眼,摘掉她的筆並拿過筆錄,在頁麵最前端的空白處加了句“認罪態度良好”的評價。


    “時至今日,十二劫神已經死絕了,你知道嗎?”我試探性的問道。


    “知道點,行兇的似乎是支行破格聘用的老保安和其女兒。”關薄雲旋即反應了過來,他驚訝的道:“啊?全死了?這位睡覺的警官不是說死了一部分嗎?這才幾天的功夫,兇手的效率未免太高了。”


    “注意你的措辭。”裴奚貞提示了句,他指了指鼻涕泡的後腦勺道:“他一直在天北,對於這樁案子的實時動態不了解。”


    “這樣啊,死的好,死的大快人心!”關薄雲攥緊拳頭,老臉憋得通紅。


    林慕夏適時的打斷了他的情緒,她冷靜的問道:“請問一下,你們支行為什麽要隱瞞劉向東妻子的死亡,而以重金補償封住了口?”


    “上邊給我的指示,死亡人數,不能超過十個人……我必須得掐掉一個,認真的觀察遇難職工的家庭、背景以及綜合因素,選擇了劉敏,劉向東。”關薄雲麵色為難的道出了實情。


    老蔣憨乎乎的插了一嘴,“東繞西繞的,簡單點說,就是看人家老,不懂拿法律武器捍衛自己,感覺好欺負唄?”


    關薄雲心虛的埋低了頭。對此,我深有同感的表示讚同。種種跡象表明,越是看上去好壓製的人,越像一顆高爆炸彈。關薄雲的有色眼鏡,沒準從某種程度刺激了劉向東和劉玉的複仇。


    “你是目擊者之一,劉敏究竟怎麽死的?不要告訴我說你忘了。”林慕夏這點問得很關鍵,關乎到劉向東父女行兇的動機。樂七然死的時候,我們從流光賓館的監控視頻中得知,劉玉原話說頭戴豬頭麵具的劫匪用刀劃破了劉敏的臉,整得麵目全非,嚴重的程度已然達到了完全看不清相貌。但我總感覺事實遠非這種程度能比,況且還有個大疑點,裴奚貞調查到錢宿興的身份,是十二劫神的策劃者,頭戴龍頭麵具,可監控視頻中顯示,劉玉通過樂七然的夢話,得知豬頭麵具是錢宿興。想至此處,我和裴奚貞不禁對視了一眼,截然不同的情況,究竟哪個環節出了差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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