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我。”老太婆喘了口氣,她接著道:“不一樣的煙火。”


    “這麽大年紀了還裝文藝老太太。”我不屑的插了句,“請問一下,要不要放首鳳凰傳奇的歌,就《月亮之上》吧,然後再來段廣場舞?”


    老太婆氣得上氣不接下氣,臉上被劃開的割口唿哧唿哧直鼓動,“身份證在我兜裏,自己拿去看。”我壯起膽子,沒再瞅她那張可怖的臉,手伸進她衣服兜裏,沒找到,緊接著又在褲兜翻了翻,拖出張第一代身份證。


    我們四個大老爺們,頗為好奇的圍在一處,凝視著老太婆的身份證。


    姓名:布依陽德.妍霍。


    民族:維吾爾。


    倒真是錯怪老太婆了,她還真叫不一樣的煙火……名字足夠長,看上去很厲害的樣子。妍霍苦澀的笑了笑,她歪著頭不知做何感想,我總覺得身份證上那個小眼睛的她,長得像極了一個人。


    裴奚貞把玩著老太婆的身份證,“你以前的模樣也不醜嘛,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另外,你和孔厲秋什麽關係?”


    “敵人關係。”妍霍的胳膊猶如空中搖曳的風箏架,她虛弱的道:“為了保護家人,我破不得已。”


    緊接著,她昏死過去,漸漸衰弱的氣息,好像生命將要抵達盡頭,先前身手淩厲的她,此時已然油盡燈枯了。


    老蔣和我趕緊將妍霍抬進院子,準備送往城西的天南四院,實施緊急救治。直覺告訴我們,從這老太婆嘴裏,能挖出來許多有價值的線索。


    d.i.e院子中,停了一輛從未見過的軍用越野車,彪悍雄武的車身,與旁邊停放的紅色寶馬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它沒有小家碧玉的雋秀氣質,卻彰顯了熱血般的霸氣,就單拿輪胎來說,比普通的車輪胎大了一圈半,地盤高了豈非一星半點!我其實做夢都想擁有這樣一輛車,以為隻有如此雄威的車,真正是屬於男人去駕駛。


    我驚羨不已的撫摸著越野車的輪廊,“這輛車,是誰的?”


    “嘿嘿。”蔣天賜不好意思的撓了撓碩大的腦袋,他憨笑道:“俺特地在軍區順手牽的羊。”觀其車牌號的首字母,此車果然歸於京南軍區,老蔣的膽量,簡直逆天了!


    裴奚貞踱步出屋,見到越野車時愣了片刻,旋即比出一個大拇指丟給老蔣,他肆聲大笑道:“這車老蔣開著正好,迴頭我跟京南軍區交涉交涉。”


    “頭兒,你看……能有我的一份不?”我眸含秋水,近乎羨慕嫉妒恨的哀求。


    “想的美~!”裴奚貞翻了個白眼,他當先坐進了越野車的駕駛位,“邊去,老蔣這屬於先斬後奏,車都開迴了d.i.e,還能指望咱吐出去?倘若再向軍部要,對方肯定死咬住不給的。”


    經他一說,我的願望破滅,好想躲在牆角痛哭流涕。


    生死未卜的布依陽德.妍霍被我們抬上了越野車,我們仨前往四院,寧疏影獨自留下坐鎮d.i.e,寒鐵飛刀的熟練度接近九成,操控自如的他,其實也懶得再練,閑下來的他又過上了掃雷的日子。


    抵達了天南四院,醫生對妍霍實施緊急救治,依舊無濟於事。負責妍霍的醫生、護士們,紛紛將晚飯嘔吐個幹淨,裴奚貞與他們交談了一番,他們心神這才淡定下來,但用盡了急救的措施,妍霍的心電儀成像越來越趨於平緩,眼瞅著就要掛了,主治醫師迫不得已的決定,動用心髒起搏器。


    按理說以妍霍的身體孱弱程度,及其過大的年齡,承受不來這器械,隻好死馬當作活馬醫。


    “噗——”


    悶沉鈍緩的觸擊聲響起,妍霍的身子猛地彈動了一次,我望向旁邊心電儀屏幕,心跳又有了起色。主治醫師建議靜觀其變,但過了數分鍾,妍霍的心跳再度趨於弱勢,行就將木,危在旦夕!


    “噗——”“噗——”


    主治醫師顧不上許多,連著用心電起搏器觸擊了妍霍兩次,她的心跳再次浮動,這迴沒再跟上次一樣,漸漸的,心跳穩定了。在場所有人同時鬆了口氣,接下來給妍霍輸氧、掛吊瓶,不概細述。


    裴奚貞和蔣天賜在此守夜,我則抽空前往樓下的雙人病房,去探望瘦猴攤主和柳漢中。


    病房門虛掩了道細縫,我往裏瞅了眼,這倆貨聊得火熱,嘰裏呱啦的侃大山,瘦猴攤主眉飛色舞,柳漢中無法亂動,但他不甘落後的吹牛逼。我在門外偷聽了一會,交流的內容無非是“某年某月某一天在某地撈了筆橫財。”


    二人哪還有生命垂危的跡象?


    在我推門而入的時候,他倆不約而同的閉起嘴巴不再說話,我笑道:“嘴皮子一動,憑空賺了不少錢啊?”


    “淩小哥…”、“警察大哥,嘿嘿。”


    “行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詢問了下柳漢中的恢複情況,並安慰著瘦猴道:“情報科那邊已經在於國內各大醫院的血庫溝通了,若有你那血型的,一旦量足夠,立即給你換血。”


    接下來,進入了閑聊模式。不得不說,二人講述的以前經曆,聽得我津津有味,渾然不覺時間將近淩晨四點。我有些倦意上湧,眼皮子直打架,旁邊的倆人初次相識,便一投即合,聊的酣暢淋漓,唯恐不能把肚子裏的貨盡數掏出,這形勢……根本停不住。


    迷糊之中,我聽見柳漢中說了句話,瞌睡蟲頓時飛走,清醒了凝視著柳漢中,猛然問道:“你剛說的啥?重複一遍!”並非是我神經大條,好像隱約間聽到了爺爺、奶奶、二房等詞匯。


    “我想想……”柳漢中小眼睛轉了轉,他糾結的道:“過腦說完,就忘了。”


    瘦猴攤主忽地提示道:“柳老弟,說到你太奶的事情呢!”


    “哦,對!講到我太奶。”


    柳漢中整理了下思路,他慨歎道:“話說,我太奶,也就是我爺爺的媽媽。遙想當年,我太奶自幼從新疆流落到天南,入了戲班子,很快便成為當家花旦,她天資聰慧、國色天香,閨門旦、玩笑旦、潑辣旦、刺殺旦,四旦通吃!天南市紅極一時的名角兒,她那小曲兒唱的,簡直是相當地ok!要說怎麽個ok法呢?她僅一聲輕靈細唱,就俘獲了我太爺爺的猛虎之心。我太爺爺是誰?名噪一時的軍閥!這對如仙眷侶,有段流傳至今的佳話,洞房的時候,太爺與太奶爭執誰在上誰在下,理論不過,便以武裁定,二人衣服也沒穿就打鬥起來,最終太爺落敗,誰讓我太奶她不僅曲兒唱的好,武藝也不輸於多少。後與我太爺雙宿雙飛,棲居於紅旗鎮。”


    “後來呢?”我心頭一動道,這個典故,以前確實聽老人講過。


    “小時候聽爺爺說給我聽的,太奶在懷了我爺爺時,便納了二房。”柳漢中印象有些模糊,他迷茫的道:“好像那二房擅用陰暗的醫術,居心叵測,妒恨於我太奶並加害於她,毀掉了太奶靚麗的容顏,成功擠掉了她的位置。忽然有天,這二房死了,後來的事情爺爺沒再有講。”


    “你太奶奶叫啥,還記得不?”


    其實柳漢中說到他太奶是新疆人時,心中有了猜測,問此不過是為了再確認一下。


    “忘啦。”柳漢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名字太長,哪兒記得住。”


    仔細的凝視他的五官,望了半晌,我也沒瞧出他跟妍霍身份證上哪點相近,二者隔了四代,的確難以辨析,我找來紙筆,寫下“布依陽德.妍霍”六個字,詢問道:“漢中,你想想,是這個名不?”


    “不一樣的煙火?!”柳漢中狹小的眼縫裏,透出了難以置信,“警察大哥,你可真夠神的!對!太奶就叫這名!”


    “漢中,你要做好心裏準備。”我想了想,還是道出了事實,“或許,你的太奶就在樓上重症監護室。”


    本該暑假歸家的柳漢中,卻在紅旗鎮廝混了些日子,後而被“貓臉老太婆”孔厲秋拐入地下的零院,然後爆出“假貓臉老太婆”妍霍竟然是柳漢中的太奶,這其中,必定隱藏著很複雜的關係。


    拾破爛的柳江成講過,孔厲秋昔日複活,柳詠海很快便去逝,緊接著他親娘就此消失,杳無音訊。


    “警察大哥,你沒忽悠我?”柳漢中眼前一亮,決定不再藏私的道:“太奶叫啥名,其實我知道,爺爺說了,越少人知道越好,對不起,我之前有所隱瞞。”他的瞳孔流露出一股信念,“我始終堅信,太奶她還活在世上。從小活到大,我總覺得有個人在默默的守護我,但就是尋索不到,遇到麻煩時,會離奇擺平,活的一帆風順。”


    “想跟我上樓去看看她老人家嗎?”


    此時,柳漢中的自白,徹底顛覆了在我心中對妍霍的印象,看見的,再也不是她外表的醜陋,而是對子孫後輩傳承的默默守護。猶記得起初在紅旗鎮,貓臉老太婆莫名其妙的站在寶馬後車蓋,大肆的踹後玻璃,恐怕,真正的原因就在於我追問零院舊址時,拿槍威脅過柳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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