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平在忙時邢忠也沒閑著。邢忠自從揚言追趙春梅後,便很是用心。軍訓後的第一個晚自習,他便在別人不知不覺中坐到趙春梅的旁邊。他很會聊天,他先隨便問一點趙春梅以前的事,接著就以有感情朗讀散文的方式,把他以前光彩的不光彩的(包括他自費上高中和高中補習兩年)和他們學校發生的那些駭人聽聞的有趣的事全部和盤托出。聽得趙春梅忍不住“嘿嘿嘿……”地直笑。聊到一定時候趙春梅就發覺她在不知不覺中已分享了別人的幾分快樂,幾分坦誠,於是距離近了一點。當然,趙春梅也感覺身旁的這個男生很熱情,平易近人,跟他交往似乎是無所顧忌的。趙春梅的心也因此放寬了一點,慢慢試探著把自己以前一些鮮為人知的事說出來。邢忠聽了很高興,膽子更大了,把自己內心深處一些隱私也抖了出來:他曾經喜歡他的同桌,可一直沒有說,直到她轉學的那一天,他也沒有勇氣去說。就這樣,雖然現在心裏依然想著她,可現在的缺憾是:他不知怎麽去說。邢忠說出一些自己感到懊誨的事之後,便下了一個結論:當你想說什麽話,想做什麽事時,就大膽地去說,大膽地去做,慢慢自己內心的遺憾,自己內心的思想負擔就會減輕一點,人也變得坦蕩,形象也不自卑了。

    邢忠滔滔不絕說了半天,趙春梅忽然感覺一隻蚯蚓在一塊僵硬、潮濕的土地上耕耘了一番,她倍感舒適。同時她也感覺有一屢輕風吹拂著久已積儲的烏雲,她聲淚俱下。她聽著邢忠的話,流著淚對邢忠說:“自己第一次見到這麽坦誠的人。”她原以為人們大多時候是互相欺騙,口是心非,她不敢輕易相信別人。可是她發現自己錯了,眼前的這個人已把她以前的思想徹底否定。每個人都有可愛之處,可相信的一麵。於是她對邢忠說自己以前想得太多,什麽都不敢做,把自己困起來,自己變得沉悶、傷感,想得太複雜,怕發生什麽事。如今,她發現隻要你待人坦誠一點,彼此之間的友誼是能夠建立起來的。於是她把邢忠當作非常可信的普通朋友。而邢忠首戰告捷,欲戰欲勇。

    接下來的日子裏,邢忠以可信朋友的身份,大顯身手。不知不覺中上課跟趙春梅坐在一起,下課兩人快樂聊天。有時周末,還會去外麵玩兩三次。邢忠加倍努力,可他發現,他跟趙春梅似乎被一把無形的度量尺定住。有隔膜,很隱蔽,很遙遠,很難捉摸。說白了就是趙春梅讓他跟自己保持一段有效距離,有時會拒絕他,有時會躲著他。不過邢忠他認定了目標,不會輕易放棄,他會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他是坦誠,真心的。

    馬建秋一直是以忙人的身份出現,當然並不是在學習上忙。每天早出晚歸,領著女生亂轉。黃平他們很難確定他的女朋友到底是哪個,今天領這個去逛街,明天領一個去上網。他心目中的女朋友從沒有標準,他也未在心目中勾畫自己女朋友的藍圖。他隻知道從這個女生的身上索取一點,從那個女生身上分享一點。更確切一點說雙方都像在演戲,雙方都不在意,完了就完了,當什麽事也沒發生。永遠有新的追求,永遠沒有思想的負擔。

    王新國自從立下豪言追吳曉花,就開始試探。好在,他們高中是同學,彼此對對方都很了解,現在要做的就是把他的意願通過行動讓她知道。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周末請吳曉花打羽毛球,可拍子不爭氣,打了兩三下就飛天了,第一次行動失敗。他做的第二件大事是到吳曉花所在班中上自習,結果由於新麵孔太多,他窘得沒有敢進去。第三次請吳曉花吃飯,雖然兩人隻顧吃,很少說話,可這一次總算成功了。往後的日子似乎好過多了,他的膽子也大起來,跟吳曉花的交往次數多起來。

    張吉成他隻希望跟女生聊上幾句就心滿意足。要是讓他追哪個女生,他就認為是天方文譚,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做的。

    大胖一直溫馨地迴憶著女友的信與過去。一直靜靜地等候,暢想美好明天。

    孫明福堅守忠貞承諾,一邊看著外麵的姑娘流口水,一邊美化女友的形象壓抑自己的奢望。

    中午,黃平剛從食堂打飯迴來,就聽見有人敲門。黃平抬頭一看是那張笑得碩大無比的嘴:趙長生。一進門就向著孫明福的飯盆子走去。好在這會別的人都還沒迴來。

    “紅燒肉!來我吃一塊。”趙長生笑著說完就撲向飯盆子。

    孫明福急忙拿起飯盆子,背對著趙長生,說:“你媽媽的,你吃的滿臉青春豆,身體肥得都能送屠宰廠,還搶我的這點蒼蠅肉。

    趙長生不放過,繼續笑首說:“我窮得有一個月沒吃肉了,每天都打點白菜包子,土豆芹菜吃吃。”

    孫明福咽進嘴裏的飯,指著趙長生說:“你看這身體,都快把我裝下了,還騙人說沒吃好的,我就不信你喝開水還能炸出營養來。”

    “來喲,就吃一塊。”趙長生像耍賴皮一樣纏著孫明福說。

    黃平看趙長生的樣子有點心煩,就對孫明福說:“你就當是隻小狗,給一點吧。”

    “給。”孫明福給揀了一塊肥的。

    “那塊瘦的。”趙長生說。

    “不行,白吃你還挑三揀四。”

    趙長生無奈吃著嘴裏的肉,心滿意足地笑著躺在邢忠的床上,一隻腳擔在床的欄杆上,樣子很是得意。

    一會邢忠迴來了,一看趙長生馬上怒目喝斥:“起來,把我的被子壓成什麽樣子了?”

    趙長生笑著起來說:“你的被子本來就這麽個,我躺躺又不是不行?”

    “躺髒了。”

    “我的衣服比你的被子淨。”

    邢忠聽了,嚴肅地對趙長生說:“好,你的衣服比我的被子淨,趕緊起來,出去,別把你的衣服弄髒了。”說完拉趙長生。

    趙長生無奈地站起來,又坐到馬建秋的床上。

    “三天不打,你的膽子就大起來了。”邢忠像訓斥小學生似的說。

    趙長生安穩地坐了一會,說:“今晚有講座你們去聽嗎?”

    黃平問:“什麽講座?”

    “還不是學校黨委書記做的關於“大學生心理疾病”的報告。”

    邢忠一聽,想去。孫明福也想去遛一圈,黃平琢磨著把王敏叫上一起去聽報告。

    報告七點半才開始,黃平為了給王敏占座,六點半就來到教室。教室裏麵很靜,進了門就看到兩個人影。一個楊毓秀,一個謝明飛,一個埋著頭,一個正沉思。黃平也不驚動他們倆,一個人坐到靠窗處。等待是漫長的,等待是 淒苦的,黃平的心一陣接一陣緊張,不知王敏會不會來?來了又怎麽說呢?她去嗎?……越想心裏越害怕,這次機會失去了該怎麽辦。

    七點鍾了,教室內的人多起來。黃來一邊無心地翻書,一邊有心地偷偷向門口看幾眼。終於那熟悉的倩影跟閆金華一起直進教室。王敏看見黃平,微笑 著向他打招唿。她從黃平的身旁經過,似乎要到後麵去坐。黃平急了,在這瞬間的時間內又是急切又是猶豫。終於他叫了一聲她的名字,然後所有的勇氣,似乎都消失殆盡了。王敏在黃平身旁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黃理迫不及待地把她讓他辦的事一一快樂地說出來,王敏聽了很是感激。已經七點半了,黃平又猶豫起來,看著王敏幾次都欲言又止,最後才緊張地說:“今天晚上有講座,你去聽嗎?”

    王敏笑著不好意思地說:“我今晚想補補落下的課,你去吧!”

    黃平本來想留下來替她補課,卻沒敢說。便滿懷喜悅地向一號階梯教室衝去。

    這會階梯教室差不多快滿座了,黃平在後麵找了一個空位子,一個人又靜靜地思考起來,以至講座什麽時侯開始的他都不知道。雖然朱教授講得很有趣,可王敏卻始終在他的內心索繞。事情似乎發展的很順利,而這種變化是惟妙惟肖的。當他認為是非常肯定的事情時,她總顯得有幾絲憂鬱。又是一個下午,黃平來的時候,教室裏又是最早的楊毓秀。黃平感覺無聊極了,無事可幹。他把目光從窗戶灑出,遠處的青山吸引了他。從窗口極目遠望,掠過遠處幾排房舍的層頂,穿過幾處滴翠的叢林,看到青褐的山間。太陽的餘輝掠著山的頭,顯得格處清晰,如海市蜃樓一般,近在咫尺。黃平感覺很舒服,心澗蕩著愉悅的浪花。眸地,眼前閃爍了一個熟悉的倩影,黃平猛迴過頭,教室仍舊,可她是該來了吧!

    夜色在黃平心愛的人還未出現時便毫不留情地從天而降。黃平清醒地看著周圍空著的座位,聽著教室內歡悅的嘈雜聲,他的心未免又摻了幾分失落感:“王敏到底去哪了?在宿舍裏?還是有事?該不是生病了吧?”黃平不安起來。恰好這時那雙羞澀的眼神被黃平看見了,那臉龐像剛經世故,閃爍著羞澀的火光。她的出現使黃平在迷失中又找到幾分希望,他希望她能夠為他指航。閆金華好幾次都跟王敏一起來上自習,他疑心她倆是一個宿舍的。於是黃平急切又怯生生地走了過去。

    “閆金華,怎麽一個人?”黃平問。

    閆金華看著黃平,像打量一個陌生人,當她憶起是同班同學時,她便有點好意思,低下頭笑著說:“不一個人,還要幾個人?”

    “王敏不是經常跟你一起上自習嗎?你是不是跟她一個宿舍?”

    這一次她抬起頭,笑著對黃平說:“她是237,我是301宿舍的,隻是有時她叫我一同去上自習。”

    “那她今晚怎麽沒來?”

    閆金華全然不知黃平的用意,似乎被黃平問住了。她竟有了幾分歉意,她笑著說:“我也不知道,可能她到她大二的同學那上自習去了。”閆金華說完又覺得遺露了點什麽,又關切地問:“你找她有事嗎?”

    黃平有點措手不及,忙搪塞說:“不,沒事。她問我借英語四級輔導書,今晚我拿來了,可人卻不見。”

    “要不要我幫你送?”

    “不,謝謝了,還是我親自給吧。”

    閆金華聽了,感覺沒她的事了,便默默地走開看她的書去了。

    過了一陣子,黃平又想起了一些事情,就向後麵探望。邢忠又毫不顧忌地跟趙春梅坐在一起,邢忠認真而繪聲繪色地說著,趙春梅的臉上卷著波濤,神傷地聽著,似乎還有幾分驚恐。王新國遠走他班今天注定是一帆風順的。馬建秋他的生活從沒單調過,這會不在微機室就是校外的網吧。孫明福扭過頭,和後麵的幾個女生,包括張莉在內誇誇其談,聽得她們哈哈大笑。對了,大胖他不習慣在人多的地方登場,也許這會正嗑著瓜子,捧著一本武俠小說在宿舍有滋有味的看著。張吉成,耐著寂寞,一個人悄悄沉寂在牆角。趙長生就像傻瓜,一會在李金菊的旁邊,一會在閆金花的旁邊;讓一個更憂鬱,讓一個更羞澀。劉芳時進時出。就在開校不久,她便申請加入了校學生會,忙似乎是肯定的。 黃平發悶,不知自己該去哪兒,該做些什麽,一切對他都失去了興趣。

    迴到宿舍,黃平躺在床上,悶悶地無心翻著書,思索著王敏的大二同學不知是男的,還是女的?

    邢忠看見黃平的反常舉動,便開玩笑說:“黃平,今天王敏怎麽沒有出現,是不是被別人領上去轉街了?”

    黃平口氣堅決地說:“我不領她上街,誰還領。她今天到大二同學那上自習去了。”

    “是男的,還是女的?”邢忠問。

    “最好是女的嘍。”黃平有點恍惚。

    邢忠又以一種勸慰的語氣對黃平說:“喂,你可要加緊搞,可別讓嘴邊的肉讓別人搶去了。對這方麵我可是過來了,夜長夢多。”

    張吉成他們幾個聽了就笑,大胖說:“邢忠,你別給黃平傳授你的失戀法了,你要是有那麽大的能耐,也不會到如今失戀五次,趙春梅還沒追上,光棍一條。”

    邢忠聽了急著說:“誰說失戀五次,到如今完完全全隻失戀了一次。趙春梅馬上就成囊中之物,很快將脫離單身。不過你們也別笑得太早了。等我把趙春梅追上,你們的眼珠子非羨慕地掉下來。”

    黃平跟著一笑,心情暢快多了,笑著對邢忠說:“等你把趙春梅追上,我跟王敏也快了。”

    孫明福笑著說,“他跟我女友的孩子都有邢忠大了。”

    大家到了興頭上,就問邢忠的最新戰況。

    邢忠嚴肅下來,毫不掩飾地說:“今天晚上她又哭了。”

    孫明福說:“是不是又被你偷了心。”

    邢忠說:“她說我的真誠是她從未見過的,我心底的坦蕩是她見過最徹底的。”

    孫明福聽了笑著說:“你那真誠與坦蕩要是最徹底的,那麽我經常就是扒開胸堂,取出紅心跟別人談話。”

    張吉成罵孫明福:“你那黑心,色心拿出來還不把別人吃掉。”

    黃平被他倆吵得煩,就說:“別咬了,悄悄聽。”

    邢忠接著說:“她說我這樣真心地幫助她,她不知道怎麽感謝我。而現在她的心又不能夠像我,她很慚愧,不知道怎麽感謝我。她覺得她有點自私,而我將成為她最值得信賴的朋友。”邢忠說完又激動地說:“你們知道我現在是多麽驕傲,多麽自豪,離勝利隻有幾步之遙,我現在需要的就是表達,表露我的心跡。”

    黃平似乎從邢忠那學到了點什麽,一種真誠,一種坦蕩,在別人廣闊的心地裏開拓出自己的一份田地。可他知道自己現在做得不夠。現在他還不能駕馭這份土地。可他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隻要長久地耕耘,在這塊土地上會盛開美麗的花朵。為了這一切,他必須放棄所有的顧忌,大膽地去做,結果是令人向往而又不敢想象的。可當自己的理智在感情上無法取舍時,他隻能這麽做:一方麵飽受相思之苦的折磨,一方麵他又心驚膽顫地做自己沒有把握的事。他相信這種情況延續的時間不會太長。看到自己心愛的人,他不想放棄,他又有了信心,就相信歌中唱的:世間自有公道,付出總有迴報,說到不如做到,要做就做最好。

    今天星期五,早晨,一節微積分,一節英語。一個讓人聽得焦頭爛額,煞費心機;另一個讓人用全部的注意才換來似懂非懂。等放學,黃平從緊張中迴來神時,那個倩影快要從門口閃出,黃平想不了多少,就從散逸的人流中追上去。

    “唉,你昨晚怎麽沒來上自習?”

    王敏沒有多想,用和善的臉孔說:“我昨天我到我大二同學那去了。”

    “去上自習?”

    王敏聽了竟欣喜地說:“我們商量了一下,這一周周末去買輛自行車,以後上街就不用辛苦地走來走去。想買什麽,騎車輕輕鬆鬆,還節省了許多時間。”

    黃平本想說:“騎車就不叫轉街了。”可黃平說出口時就變了,說:“那好哇,以後上街還可以沾你的光。”

    王敏立刻裝出一副淘氣的樣子說:“你想得美。”黃平不想思考這句話包含什麽意思,隻覺得她剛才的樣子好可愛。

    不知不覺快要出教學樓了,黃平趕忙叫住王敏說:“你不是借英語四級輔導書嗎?昨天晚上我拿來沒有你。”黃平掏出書,王敏猶豫了一下爽朗地接過書笑著說:“謝謝,我會盡快看完還你的。”

    “你不用著急,四級可不是急出來的,你就準備著打持久戰。現在我還不用。”說完,黃平覺得心裏美滋滋的。

    下午收班費的時候,黃平忘了帶錢,幸好王敏有心,幫他解了圍。隻是王敏主動給他借錢,在黃平看來包含了千種喻意。他的心不能平靜,開始試想怎麽把錢還給王敏,是大大方方,還是穩穩當當,還是……越想他越沒了主意。他把王敏的這個舉動當作自己的榮耀,當作王敏對自己的愛意。這麽簡簡單單的事情,在他的思討之後,已上升為神聖而艱巨的事。可以說無上光榮,關係他的榮辱與前程。現在他必須注意自己的每一個動作,說的每一句話,他的所有妄自匪薄的念頭必須按捺到內心最深處,要把自己所有的熱情都調動起來去完成光榮的每一刻。

    又是一個周末,當夜色的衣裙首先降臨的時候,女生樓前又像先前一樣人滿為患,除了馬建秋跟孫明福,其他人都無事可幹。

    “喂,今天晚上我們去滑旱冰。”邢忠向他們幾個提議。

    王新國馬上興奮地說:“好,我早就想去了。”

    黃平思索了一下說:“算了吧,我不會滑,不想去。”

    邢忠立刻擺出一副教訓人的姿勢說:“什麽叫不會滑,你不滑能會滑嗎?今天我提出這個計劃,可以說做出了巨大的犧牲,這會王新國去把吳曉花叫上,黃平你去把王敏叫上,這樣既娛樂,又幫助你倆逮草。”

    黃平猶豫著說:“你為什麽不叫趙春梅?”

    邢忠一副失望的表情說:“她迴家了。”

    王新國聽了這個提議早一溜風衝下去了。黃平想高興,卻又很擔心,便說:“我叫,她能下來嗎?”

    “她好意思拒絕嗎,再一個還有我們給你撐腰。”

    張吉成又猶豫著說:“他們都一對一對的,我跟著去幹什麽?”

    邢忠立刻批評張吉成說:“一切都為了我們宿舍的逮草事業嘛,再一個一起去玩,邊學旱冰再找一個嘛,你說呢?”

    張吉成又思索了半天,最終是同意了,可大胖堅持說自己胖滑不了,要看白天租來的《笑傲江湖》。

    邢忠不饒,幹脆所書搶過來,大胖被折騰地沒辦法,心動了,勉強答應去今天一晚上。

    今晚是黃平由生以來第一次在樓下等一個女生,黃平已經忘記自己是怎麽托人叫的,他隻記得當時很緊張。這會他站在樓前,已疏脫了許多緊張,可又膽怯得更要命。他一麵看著進出樓門的女生,一麵又心驚膽顫地做好了逃跑的準備。他看到了許多和他一樣難堪的男生,他們給了他許多同情的勇氣,同時一對對的男女,那興奮而高傲的目光,把他壓得感覺非常渺小。他不知道等一個人竟如此漫長而不自在,他甚至有幾分誨意,呆在宿舍裏比這安心千萬倍。可心中那個可愛的身影一直牽引著他的思想,他不願離開。

    出來了,緊張的毛孔鬆馳了許多。在幽深迷暗的路燈下,他看見王敏穿粉外套,藍牛仔,跳躍著向他走來。她白淨的臉龐在他的臉上激起喜悅的浪花。她明亮的黑皮鞋,讓他暈眩,讓他陶醉。他似乎有點不相信,走來的是王敏,這兒站著的是自己。

    一路上,黃平像一隻雀躍的鳥,圍著一朵美麗的花在叫。他跟王敏走在最前麵。邢忠叫了張莉,李金菊也叫喚著跟上來。加上大胖、張吉成、王新國、吳曉花,九個人的隊伍前前後後地出去了。

    來商貿是邢忠的主意,他充當著向導,把一行人都領進了繁華的商貿大世界。三樓的遊樂城內,一頭是台球城,一頭是遊戲機城。旱冰場就夾在中間,他們來到近前時,黃平感覺裏麵星河欲轉千帆舞。火熱掠著每個人的發絲。

    錢是黃平掏的,一個人兩塊總共十八塊,這也是黃平多少年吝嗇中的一次慷慨。掏出這麽多錢他雖然不怎麽好受,可他一看見王敏那沉靜的眼波,他內疚的心就慰藉了許多。

    進了旱冰場,他們學著王敏的樣子要鞋、穿鞋。黃平一直在王敏跟前,他一直認真地看著王敏的每一個動作。

    王敏穿好旱冰鞋後,便很輕鬆地在人流中左右滑了一圈。其他人眼饞,都躍躍欲試。黃平忍不住了,猛地站起來,腳在地上打了幾個滑,身子前後擺了一陣,就是不往前走,還嚇出一身冷汗。當黃平踉蹌地站穩時,便聽見邢忠“碰”的一聲,坐在地上,幾個男生使勁的笑,幾個女生嚇得把頭縮了迴去。

    黃平是主動要求王敏帶著他滑的。王敏拉著黃平的手時,黃平卻緊張的不得了,怪自己的雙腳不爭氣,又怪王敏的手太柔滑。他抓著她的手直冒汗,汗越流兩隻手越滑,越滑黃平就一個勁使緊捏。沒滑上幾圈,王敏便開口了:“你不要緊張,放輕鬆一點,步子撐起來。要是再這樣下去,我的手都快要被你捏斷了。”

    黃平聽了又是自責,又是歉意的點頭。開始跟著王敏認真地滑起來。漸漸得一隻腳撐上了勁,兩腳都能撐上勁了。雖然滑得不快,可黃平感覺自己能向前滑了。也就在這個時侯,王敏去帶李金菊了。黃平懷著失落的心滑過去,拉起邢忠的手,向他傳授經驗。兩人都是笨狗熊,怎麽會教會哪。“用力蹬,向左右蹬,滑八字腳,重心向前”黃平緊張地對邢忠喊著。可終於太快了,兩人亂了分寸,一起衝向場邊的凳子,黃平重重地碰了一下。兩人掙紮著剛爬起來,王新國就像脫了韁的野馬向他倆衝來,於是又“嗵”地一聲,三個人像一堆爛泥倒成一堆,其他人使勁笑,三個人埋怨了一陣子,又爬起來,重新開始。

    有了王敏這樣有耐心的好老師,大家都學得很快,隻是吳曉花最終是被眼前的景象嚇傻了,試探了兩三次,就坐在凳子上堅持不滑。同時王新國也不得不坐在凳子上陪著她。

    黃平滑得有點累時,便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休息。王敏滑過來對他說:“好好滑,以後你就可以帶女朋友來滑了。”黃平聽了感覺她在故意刺痛他的心,她明明知道他的用意,為什麽又這麽惡毒的話來刺激他呢?

    黃平突然間感到很憂鬱,便問:“你以後不再來嗎?”

    王敏坦然地說:“不管什麽東西,如果你玩的時間長了,就會覺得它失去趣味。你們是第一次,可時間一長,你也會有這種感覺。”

    黃平愣了半天,最終又被邢忠拉去開火車了。黃平做了火車頭,被他們幾個推著向前滑。大家玩得高興,火車越拉越長,不認識的人也加入到這個長蛇中。火車越開越快,人越來越多。一快,黃平的心就有幾分膽怯。正當黃平得意時,竟亂了手腳,轉不過彎,衝向場邊的凳子。躲已來不及了,在快要撞上的一刹那,黃平被後麵的人鬆開,趕緊躲了一步,化險為夷。可後麵的人就沒那麽幸運,像倒下的房子,撞到一起。立刻,笑聲、唉喲聲、埋怨聲爆發在一處,王敏滑過來笑著對黃平說:“你可是一隻老鼠害了一鍋湯。”黃平隻管快樂哪裏還顧得別人的哀痛。

    黃平高興,他感覺久住樊籠,複返樂園。內心噴薄著滿足,同時他也感覺陷入了一個更大的牢籠。他的心並沒有徹底解放。他來到一個陌生的圈子,當然去得時候瘋瘋顛顛,有點癡狂。自己都沒有把握到底能幹什麽,隻是一味地憂慮,一味地獲得片刻的滿足。甜前是苦,苦後是甜。人總是在做著自己非常害怕卻又不忍放棄的事。此時他隻是他自己,他隻能慶幸自己再次飽嚐一次快樂。眼前,路兩旁燈火霓紅,車龍馬水,群星爭豔,很美很迷人。這是現實中的美,一種既長久又短暫的美。在這種美景下,神仙逍遙,在美景過後,人便醉倒。

    一路上,黃平又說又笑,而王敏卻顯的安泰。她內心像在深思,她內心的深沉是黃平永遠也猜不透的。她有時向你撒嬌,有時做你的向導。她身上所具有的東西隻允許她領導你,不允許你引導她。過仿古街時王敏才開口說話:“滑旱冰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高興時它讓你忘卻憂愁,忘記煩惱。你感覺你從來沒有這樣全心地付出,自由自在地做一件事。但時間會消融這一切,衝淡這一切,它會將滑旱冰變成一件毫無樂趣、費力、勞神、枯燥的事。”

    黃平聽了似懂非懂,不知她為什麽這樣說,便猶豫地問:“按你這麽說,以後我還不能再來了?”

    “我並不是說你,我是說我。我恐怕以後不會來滑旱冰了。”王敏淘氣地笑著說。

    “那你做什麽?”

    “也許去跳舞,也許看電視,也許去學習。”王敏說的很輕鬆。

    黃平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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