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午,黃平、張吉成、邢忠、大胖正在宿舍吃飯。門開了,進來王新國跟孫明福,兩人剛把飯打上。孫明福坐下來剛把盆揭開,紅燒肉的顯現,立刻吸引幾雙目光,幾雙筷子一起飛去,等孫明福護盆子時,隻剩下紅燒土豆。孫明福馬上無奈地笑著說:“你媽媽的,你們一個個都舍不得花錢,一次吃上一元錢的土豆絲,老子打了個紅燒肉你們就眼紅了。”接著孫明福指著自己瘦的快剩骷髏的身軀說:“你們看我的身子。大胖,你再看看你的,你說這不是肥的貼膘,瘦的刮肉嗎?”

    幾個人一邊吃著,一邊笑。孫明福忙又改口說:“剛才誰吃我的肉了,一塊肉五角錢。”說著把手伸向張吉成。

    張吉成笑著說:“我才吃你多麽點,還隻是骨頭沒有肉。你看。”說著吐出一個幹骨頭。

    “那就三角吧。”

    邢忠笑著說:“別鬧了吧,也別心痛了,誰讓你不在食堂吃,跑到宿舍裏招搖過市。”

    “對,誰能經得住誘惑。”大胖也叫道。

    孫明福報怨說:“老子在食堂吃,你們就在食堂;老子迴宿舍,沒想到你們也在宿舍。你們就像陰魂一樣跟著我,你讓我到哪去?”

    “你說錯了,是你跟著我們。賣肉的人常常往有狼的地方去,你說那不是自投羅網嗎?”黃平笑著說。

    “我們這叫沒收官僚資本。”王新國大聲喊道。

    “對!我們都是無產階級,誰讓你整天裝個大款,招搖裝騙。”邢忠說。

    孫明福欲哭無淚,說:“我大款,我腰細得能穿線,肚子凹的能盛水。把存折拿出來,誰的錢不比我多。我上學的錢還是貸的呢!就這樣剛開校還向學校申請勤工儉學。每天才掙一元伍角,你們知道一元伍角意味著什麽嗎?這意味著每天我隻能掙到一碗牛肉麵錢。”

    “牛肉麵?好啊,還加一個雞蛋呢!”黃平說。

    “什麽呀?吃的還沒有付出的多。”

    張吉成聽了瞪了一眼孫明福說:“行了,別叫喚了,不就吃了你一塊肉嗎?等哪天我還你三塊、四塊。”

    孫明福說:“真的嗎?我想可能是千年等一迴吧。”

    “不用等千年,一百年保證能吃上。”王新國說。

    邢忠:“哪用百年,十年就差不多。”

    黃平:“等明年我就給你弄個雞腿吃。”

    “那好,我等著,我非等千年、百年。即使將來你們和我都入了墳墓,等過清明別人祭奠你們肉時,我非搶幾塊不可。”

    孫明福說完,黃平他們使勁笑。

    這裏的學生大都來自農村,這是黃平親身感受到的。上學的錢是貸的,吃飯的錢是借的。到了學校連一頓侈奢的紅燒肉都嚇得不敢吃。隻有一百多個勤工儉學崗位,申請的人卻有幾百個甚至上千個。學校的家教服務中心更是人滿為患。

    晚上黃平吃飯遲了,飯吃過肚子又不爭氣,等一個廁所蹲完之後,時間就已指向七點鍾。黃平想今天遲了。當他匆匆趕到教室時,裏麵就像音樂房,稀奇古怪的躁音通過各種方式震人心魄。特別是有一個頭發稀疏卻很長的男生,臉上閃著肆無忌憚紅光,讓人看了很討厭:他叫賀天強,坐在靠暖氣管的那兒,好像無事可幹,把暖氣管用木頭棒子敲得“噔噔”作響。許多人投去鄙視的目光,他也不在意,一個人得意的玩弄著。

    黃平在最前麵找見一個空位子,隻是旁邊早已坐了紮羊角辮的姑娘,臉上發著熠熠的稚氣,卻又像在臉上積蓄著一些東西,讓人看不清。就像一條透明的淺淺的小溪被一層陰影籠罩一般。黃平過來時,她睜著兩隻水汪汪的眼睛,發出友好的光茫,微笑著表示對黃平的歡迎。黃平因為沒有紙擦桌子,猶豫不知所措,她又趕緊像小孩子一樣為黃平擦桌子、凳子。擦完之後像做了一件值得她慶幸的事一樣,等待黃平的評判,不過,同時她又快樂地說:“坐吧。”

    黃平躇躊了半天,看著眼前這個傻丫頭所做的一切,尷尬地笑著。黃平懷疑他在什麽地方見過她,或是她認識自己,不然她怎麽會這樣殷勤。黃平想了半天,最終的答案是,今天初次見麵。黃平努力使自己的心靜下來,可耳朵卻怎麽也不屬於他自己。他看見楊毓秀沉浸在沉默的世界裏。謝明飛也手舞足蹈。黃平感到自己的境界是多麽芨芨可危,在這樣的環境中,既使是一麵鏡子也會被攪得支離破碎。

    黃平胡思亂想地雲遊了半天,思想又迴到旁邊的女生身上,便鼓足了勇氣問:“你叫什麽名字?”

    羊角辮像歡快的小溪,說:“我叫李金菊,是永登的。”

    “永登?我怎麽沒聽過這麽個縣?”

    “那你是哪的?”

    “我嘛,來自金塔,你沒聽說過嗎?”

    “沒有。”

    “沒有?大名鼎鼎的酒 泉你聽過嗎?”

    “衛星發射基地?”

    “對,我們金塔縣就是酒泉地區的。”

    “那你們那地方一定有許多好玩的吧?”

    黃平故意提高嗓門說:“那還用說。酒泉地區有莫高窟、鳴沙山、月牙泉、嘉峪關長城。”其實這些黃平一個也沒去過。

    “你說了半天這些都不是金塔的。”“我們金塔也有哇,有塔寺廟、金塔寺、鴛鴦山莊。”

    “你都去過嗎?”

    “沒有,不過鴛鴦山莊我去過。那裏有一望無邊的水,連綿的青山,還有遊船,畫廊雕樓。”

    李金菊聽了,笑著撇開話題,天真地問:“說了半天,我還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忘了作自我介紹,我叫黃平。”

    “真想什麽時候到你們那兒轉一轉。”

    “那好哇!我們金塔,秋天的時候棉花賽牡丹。”

    李金菊立刻像迸出的紅日,興奮地說:“棉花,我真得還沒見過。以前在電視上見過,可從來沒有看清楚,隻知道是白的,也不知長什麽樣,也不知怎麽摘。等明年,我到你們家給你們摘棉花好嗎?”

    黃平像聽了一陣開場白,一陣涓涓細流流進他的心田,感到很溫暖,很綿甜。他竟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說:“那好啊,隨時歡迎。我們那兒還有小麥、玉米、甜菜、黑瓜子,油菜,可以說地裏能種的我們那兒都有,保證讓你一飽眼福。隻是那時候太熱了,我怕你呆上幾天就被曬趴下了。”

    李金菊聽了全不在乎,天真地笑著說:“怕什麽,太陽我又不是沒曬過。”

    “那,你們那兒種什麽?”黃平問。

    “我們那兒種水果:像桃子、蘋果。不過也種小麥,隻種一點點,我們種的小麥都是用手拔,我從沒見過用刀割。”

    “那你們一定很閑,很有錢吧?”

    羊角辮突然打了個冷霜,她的臉開始憂鬱,眼睛塞滿愁緒,聲音也低沉下去,像負著一塊很大的石頭,說:“我們家姐妹三個,我是老大,我兩個妹妹現在正上學。其實我的學費都是貸的,我二妹今年也考上了初中。”

    黃平聽了,深感同情地說:“你們家真不容易。”

    李金菊看著黃平,擠出幾絲笑容說:“不過,我給我媽媽說了,我一定要掙很多錢,將來再也不讓她替我們發愁了。來的時候,我對我媽說我一定要好好學習,不找男朋友。”說完她又天真的笑了。

    黃平看著她那認真勁,笑著說:“你真傻。”

    整個晚自習,兩人就這麽聊著過來了。黃平對眼前這個天真、幼稚的少女始終給予同情與憐憫。從她身上似乎能找到讓別人不可思議的東西。她的笑裏麵不包雜任何雜質,她的話總是從內心全盤托出。她就像一個未雕琢的石頭,又像山澗嘩嘩的小溪,一直在大自然的眷戀下快樂生長。隻是有一處陰影始終籠罩在她的心底。

    迴到宿舍黃平立刻嗅到孫明福、馬建秋嘴裏散發出的強烈煙味。邢忠跟他倆談著女生的話題。張吉成一邊看電視一邊洗腳,黃平剛在茶杯中倒了點水,大胖就推開門進來,手中提著一個大袋子,有蘋果、有瓜子。他怕別人搶就趕忙給每人一個蘋果,然後把別的趕緊鎖進櫃子裏。

    晚上,黃平躺在床上,摸索著明天做什麽,學校發的借書證他還沒有用過,學校藏書九十萬冊,黃平覺得這是個很大的誘惑。

    第二天早晨,黃平醒來時隻剩下大胖。黃平沒有上早操,直接去了食堂,迴來時,宿舍裏隻有張吉成在擦皮鞋。

    “張吉成,今早幹什麽去?”黃平問。

    張吉成悶悶地說:“早上沒課,我也不知道幹什麽。”

    黃平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說:“什麽?你不知道,去不去圖書館?”

    “幹什麽去?”

    “肯定是借書。”

    “真的,還沒有進去過。”張吉成興致十足說完,又猶豫著說:“不知道怎麽借?”

    “你怕什麽,去了不就知道了。”

    圖書館有四層,第一層是過刊閱覽室,第二層的一邊是現刊閱覽室,另一邊是自習室。借書的地方便是現刊閱覽室跟自習室中間的大廳裏,兩人上到二樓感覺環境很清新。靠窗處是書目查索櫃,裏麵才是借書口,旁邊已圍了五六個人。

    兩人在書目庫中亂翻了半天,黃平無意間翻到一本《星星草》,高中時他看過一點點,沒有看完,對他而言是個很大的遺憾。於是便在借書單上飛快地填好書號跟書目。黃平填好後走到張吉成的身邊問:“張吉成,找好了沒有?”

    “沒有,不知道借哪個好,書實在太多了,把人的心都看花了。”

    這時張吉成剛一翻,書目上麵寫著《水滸後傳》。黃平問:“《水滸後傳》你看過嗎?”

    “沒有。”

    “那就借上吧!”

    “好不好?”

    黃平怕借書人太多,費時間,就瞎編說:“我高中時看過,挺有氣勢的。”

    張吉成猶豫了一會笑著說:“那就借上吧。”

    兩人來到借書口,把索書單遞了進去。旁邊站著一個個子不高的男生,擠在人群中很不容洽,黃平早就注意到了,這時矮個轉過臉,黃平立刻感覺遇到了大救星。

    “謝明飛。”

    那張充滿朝氣的臉笑笑說:“黃平,你也借書來了嗎?”

    黃平熱切地說:“是的,第一次不知道怎麽借。”

    “索書單給了嗎?”

    “給了。”

    “待會他把書簽給你時,你用迴心針把書簽跟借書證別在一起,給他就行了。”

    “迴心針,哪有?”黃平問。

    “怎麽你沒有迴心針?算了吧,我給你們兩個吧。”說著,謝明飛掏出兩個迴心針,給黃平跟張吉成一個一個。給了之後他又發覺遺忘了什麽,又補充說:“你們會別嗎?”說著他又給他倆比劃了一下,說:“這一定要弄好,你看見裏麵的那三個人了嗎?瘦長、胖圓、黃臉婆,這三個人我借了這麽多次書從來沒有見他們笑過。一個一見借書的就發愁;一個好像在叫苦;那個女的直接把臉拉得二尺長,好像這些書都是他們家的。每次懷著好心情借書,書借上時心情早壞了,我上一次借書就因為沒有把迴心針別好,被那個男的教訓了一頓。”

    兩人聽完覺得好笑,他們沒見過謝明飛這麽說人的。不過在謝明飛的指導下,兩人懷著新奇感順利地借了書。

    下午,黃平把書看了個天昏地暗,仿佛置身於太平軍與清妖的紛爭中。等他從紛亂中掙紮出時,已感到幾分困倦,眼前的夜色模糊了。黃平感歎書中此時還是酒足飯飽,天朦亮;而現實之中卻是肌腸滾滾,日落西山。肚子鬧騰的不行,黃平匆匆打了一個蘋果跟餅子迴來,這才感覺宿舍裏空蕩蕩的,邢忠他們也不知哪去了。

    黃平聽見外麵十分吵雜,就打開窗戶,把頭伸出去,目光落在女生樓前,眼前熱鬧的像趕集一樣,黃平疑心所有的男女都匯集到這兒來了。夜色漆黑,可在路燈的掃射下,男女焦灼的目光卻清晰可見。有的站在一起像在談什麽高興事;有的男生不時朝女生公寓門口探望幾眼;有的在一個很小的區域內焦燥不安地踱來踱去;還有的跟剛下樓的女生欣喜的聊上幾句,可不知為什麽,沒說幾句話,兩人便結伴而去,消失在匆匆夜色之中。讓黃平覺得更可笑的是,有的男生向著女生樓門口走近幾步,又退迴來,如此再三,躍躍欲試。要是能上女生公寓樓,樓門肯定會被擠破。

    黃平把餅剛吃完,王新國就像一陣風進了門。

    “黃平,去不去體育館?”

    黃平不知道他的用意,問:“去體育館幹嗎?”

    “傻子,你不知道嗎?體育館裏有羽毛球、乒乓球、台球、錄相,還可以跳舞。”

    黃平急忙推托說:“我不去,舞盲一個,一進舞廳就發抖,你還讓我去跳舞。”

    王新國極力勸說:“邢忠、張吉成、大胖他們都進去了。我也跳不來,進體育館就非得跳舞嗎?”

    黃平也想出去,可他真的沒進過舞廳。跳舞對自己簡直就是自投羅網,被別人一定笑死。

    “走吧,什麽事情不是有第一次才有第二次?走,去了我掏門票。”

    黃平最終舒展了猶眉,心想即使不會跳舞,也可以去看錄相。

    體育館內人煙湧動。打乒乓球的在兩邊,打羽毛球的在中間。打乒乓球的如狂潮洶湧,打羽毛球的如秋風掃葉,一片唿喊,一片響動。下象棋的淹沒在一個小角。執子的一人,觀棋的一群,旁觀者大叫走這、走那,下棋得被吵得心慌意亂,拿著棋舉步艱難。

    黃平徑自登上二樓舞廳,在昏暗的燈光下,黃平看見一對對男女踩著舞曲擁擠的旋轉,四周的椅子上坐著躍躍欲試的看客 .黃平怕進去迷路出不來,就登上三樓去找孫明福他們。很可惜,三樓也一樣,燈光斑駁閃耀,黃平根本找不見他們。他站在門口不敢進去,裏麵的那些東西一麵深深吸引著自己,一麵又使自己膽怯,他相信那裏麵一定有什麽充滿魔力的東西,讓進去的人不能自拔。

    黃平很失望,默默地從樓梯走下來,內心滋長著無聊和孤獨。他感覺這個地方不應是他來的,鑽進這個牢籠就像自尋死路。一個個喜悅的臉龐,一個個放光的眼神,無不訴說他的不存在。這個地方不需要冷寂和孤獨,隻要熱情。他想起高中時跟同學在林蔭小道上漫步長談,是多麽令人愉悅,清新,當然也不乏熱情。而現在,他一個人是不可能駕馭熱情的。黃平下了樓梯,被樓梯左側一間錄相室吸引了,裏麵坐了半房子人,由於沒有固定座位,有的坐在板凳上,有的坐在桌子上。黃平想迴去,可迴去也一樣是冷清,不如混在人群中搜索幾分快樂,忘卻幾絲愁悶。

    一陣成龍的片子過後,黃平感覺心情已慰藉了許多,越不想走了。第三個片子是鬼片,陰森恐怖,看的人一會被推入萬丈幽穀,一會又被吹到千仞尖峰,嚇得毛骨悚然。也許是尋求刺激,裏麵的人竟然多起來。可後來,鬼的樣子越來越麵目可憎,身體神出鬼沒,看的人嚇得驚叫。正當黃平心驚肉跳不敢抬頭時,一段扣人心弦的音樂,一個猙獰的鬼和尖叫聲突然同時爆發。黃平旁邊的一個女生竟然嚇得麵色蒼白,在驚嚇之下竟跳了起來,把黃平碰了一下。黃平的恐懼感早已到了千鈞一發之時,被這麽一碰,竟從板凳上掉下來。同時黃平感覺自己躍入伸手不見五指的峽穀,一隻隻黑手向他襲來,身體內的熱汗,湧到頭部,又迸出,冷卻,飛濺成一個個小水珠。等黃平迴過神時,旁邊的人就哈哈大笑。女生向他道歉時,黃平說了聲沒事,拍拍屁股,趕緊逃出了體育館,黃平這時才感覺真正解脫。

    十一點的時候,女生樓前隻剩下三三兩兩的人了。也就在這時孫明福他們迴來了。“黃平,你這家夥到哪去了?”王新國問

    “我到舞廳沒找見你們,就在錄像室看了一陣電影迴來了。唉,你們都到哪跳舞去了,我怎麽找不見?”

    馬建秋一進門還陶醉在亂舞之中:“噔噠噠,噔噠噠……”一邊說著,一邊做著舞步,黃平問時,他腳也不停,說:“黃平,你進去了嗎?”

    “沒有,我在門口看了一下。”

    “對呀,那麽多人,你不進去怎能找得見。”

    張吉成一進門就埋怨說:“孫明福你這個大頭,說是教我跳舞,才教了幾下就摟了個姑娘,把我們給忘了。旁邊坐著個姑娘,等著我請她跳舞,把人羞的不會跳怎麽請她。”

    “你怎麽不早說。”孫明福說,“要是你早點說,我先帶著她跳。”

    “要是那樣我就更不能說了。”

    大胖十分高興,像疲憊不堪,倒在床上,黃平問時他說:“今天受了他們的騙,我像曬肉幹一樣扔在板凳上,看他們跳舞,真是度日如年。也沒有個姑娘請我跳舞。”

    邢忠說:“你想得美,跳舞都是男請女,哪有女生請男生的。你讓女生請羞不羞。”

    大胖說:“可我不會跳,就我這身材,高中時就沒有跳過舞,現在一嚐試,卻發現又誤歧途。以後我是再也不會上體育館了。”大胖這麽說,以後真的再也沒有上體育館。

    今晚收獲最大的是孫明福跟馬建秋,因為他倆的舞伴,換了一個又一個。王新國進去之後遇見高中時的一位老鄉,最終在這個女生的指引下學會了跳舞。邢忠更幸運,他竟遇見了趙春梅,可惜他是個舞盲。正當他舉手無措時,趙春梅竟也發現了他,而且趙春梅殷勤地請他跳舞。最終是旱鴨子把白天鵝的腳踩了一通,連滾帶爬總算學的差不多。邢忠說,他今天最大的收獲就是跟趙春梅一起跳舞。

    過了半晌,馬建秋說:“這跳舞也不能這樣,最好是找個女朋友,這樣跳舞就不發愁了。”

    邢忠接著說:“那好,我就追趙春梅。”

    孫明福說:“你別一廂情願了,我看你那樣最多就追楊毓秀差不多。”

    邢忠不服氣說:“你連楊毓秀都追不上。”

    “那當然,我這麽英俊瀟灑,楊毓秀見了我當然自慚形穢,肯定不讓我追。”

    邢忠做了一個覺得可笑的動作,說:“張吉成撒點尿讓他照照,不讓你看看廬山真麵目,還一天陶醉在蜜缸中。你在這跳舞還不知道你女朋友這會跟誰瞎混。”

    孫明福不在乎地說:“誰怕誰?我在這玩好就行了。”

    當邢忠問王新國時,他大聲說:“我就追吳曉花。”這吳曉花就是今晚跟他跳舞的老鄉。

    馬建秋說他的事我們不用愁,他胸有成竹。果然第二天他領著一個女生去吃飯,後來手拉手。再後來他又換了一個女友,剛開始出去轉街,再後來胳膊挽胳膊……

    邢忠問張吉成時,張吉成笑著說沒有。邢忠像命令張吉成,要給張吉成找一個,張吉成不要,邢忠不饒,把張吉成按在床上動刑逼問。張吉成無奈地笑著說:“我要。”

    邢忠說:“就楊毓秀,聽見了嗎?”楊毓秀就是長相不好,學習還是挺刻苦的。

    “不行。”張吉成說

    邢忠又用了點勁,張吉成趕緊說:“行。”

    邢忠又問:“怎麽辦?”

    張吉成說:“追。”

    “怎麽追?”

    “就追。”

    “不行,明天你請她吃飯,後天你領她上街。我現在教你,等你辦好之後,我再教你下一步怎麽辦。”

    其他人看著覺得好笑,玩笑開夠之後,邢忠就把目光移向黃平。黃平不知道說什麽,自己千真萬確沒有,可又怕邢忠糾纏,(他也拿這班同學沒辦法)。趕緊也學大胖說,有女朋友,在西安。

    邢忠有所懷疑,讓黃平第二天把相片拿給他看。

    晚上,黃平躺在床上感到迷惘,他知道自己又說了一個美麗的謊言,一個無法去實現的謊言。他從他們身上了解到他們所說的愛情隻是為了應付這三年的孤獨與寂寞,追隨大學時光中的一種潮流。什麽男生是女生的“飯卡”,女生是男生的“洗衣機”。黃平一聽到這些就感到厭煩,他覺得那是一種喪失自己真情的一種行為。不是在積極進取追求崇高,而是的自慚自己,追求一種非常平庸的表麵形式。有時候,黃平就在問自己,自己為什麽要找女朋友。他的腦海中翻騰的不是這三年中閃爍的影子,而是自己以後生活中朝夕相伴的影子。他覺得那是他最終向往,追求的。正因為理想太遙遠、太偉大,他不得不用心去發現,感受生活,在生活中積極地尋找。黃平覺得做人應該注重態度,既然思想在一天天的成熟,他就得積極地、認真地對待每一件事,這可能就是他做人的原則。更重要的一點是,在理想的腳下,這個起步動作更重要,走得不好,隻會越來越錯。黃平發覺自己的內心並不很堅強,自己怕受挫折,怕遭受不通情理的打擊。因為自己認真去做了,就應當得到迴報,也正因為如此,他做事就過於認真,思前思後,憂心忡忡。

    黃平發覺自己的內心的確孤獨,找個女朋友成了他不可扼製的衝動與欲望,可無從下手,他也想知道牽手的感覺,他也想知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感覺。可他又怕影響自己的學習,他發誓要在大學三年中學的優秀。他認為有了女朋友就會把學習拋之腦後,一事無成,他怕竹籃打水一場空。他覺得愛情跟學習有時候會發生抵觸, 二者不可兼容。就像一棵孤獨的小草,它不可能同時享受太陽的照耀與月亮的撫慰。

    學校的製度鬆的嚇人,一天的主動權全掌握在學生手中。晚自習似乎成了娛樂的最好時間。學生是這麽不自覺,黃平不知道偏向哪邊。可他不能徘徊,不能猶豫,必須順著最遠的那條路走,現在畢竟還不是盡頭,一切都必須從頭開始,走到最後,一定會見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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