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荒原,孕育著崛起,隻在肯開拓;

    人生是泥土,埋藏著收獲,隻要肯探索;

    人生是一場驚險搏擊之後的小憩,千萬不要彷徨;

    人生是一次輝煌追求之前的沉思,千萬不要迷惘。

    當新的世紀來臨時,黃平為自己的人生譜寫了一段悲歡交錯的求學史。

    這個時候,一批又一批的大學生踏上征途,充當對知識的追求者;化作理想的崇拜者,甚至成為對未來的挑戰者。他們是幸運的,他們抓住了這次天賦人權的時機。

    黃平他來自農村,來自河西古道邊陲的一個小城。他背負著父母與親友的期望,今天終於可以有幸踏入他心目中的象牙塔——張掖師專。路就從這裏開始。

    這天是父親陪黃平來的,當然在黃平看來送是沒有必要的。路很長,也很荒涼,路的兩旁很樸素,就跟黃平的衣服一樣,甚至跟他父親的臉一樣,沒有人會留意這一切。黃平則不一樣,他絲毫沒有困意,甚至在父親困倦倚窗時,他仍無限熱愛地注視著外麵的一切,他相信平凡有時候很偉大,當奇跡出現時平凡更讓人歎為觀止。此時支撐他長途跋涉的身軀的還有一股神聖的向往,一種偉大的精神力量,一個人們千百年來追尋的夢。他不知道大學是什麽東西,但他從電視見過很美麗;他不知大學的生活怎麽過,可他想象得非常色彩斑讕。一想到這兒,那種:身在千裏之外,遙知廬山之名的心情又顯得格外緊迫而心曠神怡。當然他不困頓的另一個小小原因是,他不想讓這種神聖感消失,他竟怕司機忘卻他們下車的地點,與向往錯過。他的心此時已充足了電,讓眼睛長放光芒。

    車“吱”地一聲停了下來。黃平一掃巡,一個似曾相識的名字立刻飛入眼簾。把視線再往裏一探,一個像夢一樣的長廊架向遠方。黃平抑製著如火騰空的心情同父親一起下了車。可黃平的步子又感覺挪動不了,火已燃在眼中,那近在咫尺的大門有點讓他煞費頭腦,不知怎麽進去。黃平吸了口清新空氣,排擠出壓抑,扭頭看了一眼父親。父親提著大包,眼睛審視著裏麵的一切,兩團微火已燒在他的臉龐。同時他也看了一眼兒子,笑了,首先跨起步子,他們終於進去了。

    剛進校門一條筆直的大路在沸沸揚揚中伸向盡頭的圖書館。那是一棟十分莊重、典雅的樓。一共有四層,最上麵的一層小了一點,就端坐在第三層的中間。樓用白色的瓷磚砌麵,在陽光的直射下,格外引人注目。樓門很大,門的上麵有一個平台向外突出,平台的上麵立了三個剛健的大字:“圖書館”,字用紅色漆麵。要是這棟樓不寫名字,黃平是很願意把它當作教學樓的。圖書館前麵有一塊很大的場地被鬆柏包圍,場地的中間有一個小平台,上麵豎了一根旗杆,顯然這是升旗的地方,這會紅旗正迎風招展。把視線再往迴拉一點,就會發現在圖書館正前方不遠處的兩側,各矗立著一棟長方體形的樓。它們就在這條大路的兩旁,像圖書館的侍衛注視著一切。兩樓都用白色塗料粉刷。一棟是實驗樓,一棟是理科教學樓。兩棟樓的腳下各有一條路延向兩側。把視線再放低一點,就看見此時沸沸揚揚的大路了。路的中間隔一段便有一個大花壇,花壇裏麵又放著一盆盆鮮豔欲滴的彩花。花壇的兩側便 是各係接納新生的站點,路兩這都是,一直延到校門這兒。每個係都在站點的後麵插一麵旗,上麵印著各係的名稱,有“中文係”、“計算機係”、“數學係”……一路排下去足有十幾個。每個係的小點兩側還一字排滿了各係的宣傳牌,像兩道屏風一路排去。站點,隻有一張桌子,幾把凳子,上麵坐者幾個大學生。引人注目的是桌子旁邊擠的人,從驚喜的臉龐,沉重的大包,一看便知是新同學。黃平注視著眼前熱烈的場麵,忽然感到一股羞澀爬上臉龐。黃平的眼迷失了,心猿意馬,他放眼向四周看去,看到了遍布的希望:路的兩邊是大片的欣芳綠草,榆蔭垂柳在風中向他招搖,黃平愜意地微笑了。

    他跟父親一路尋去,最終在路的盡頭,圖書館的前麵發現了教育係的旗幟。黃平填好登記表,便有幾位教育係的女生過來幫黃平提行李,然後領他們到體育館辦手續。其實體育館就在圖書館的右邊,中間隔了一條通向操場的路。

    當報名結束時,黃平跟父親手中已抱滿了水壺、被套、臉盆之類的日常用品。黃平他們的公寓樓也是一棟長方體式的,共四層,跟理科教學樓很像,並且就在理科教學樓的右端,從這一端的路口走去就又到了報名時的那條大路。

    他們在二樓找著宿舍。一進去,清新、涼爽,撲麵迎來。顯然黃平他們宿舍是在陰麵,太陽是不怕的。宿舍的地下已有了飽經風霜的痕跡,而牆跟床、桌子又像是剛剛粉刷過的,而且還能聞到一股剛剛裝修過的氣味。宿舍裏的陳設很簡單:在正對門的窗戶下放著一張大桌子,桌子兩旁各放了一條凳子。黃平一抬頭,這才發覺,頭頂上,應當說是門頂上,架了一台電視。四個高底鋪,分別安放在宿舍的四個牆角。一號高低鋪在電視的右邊,二號在靠窗戶右邊;三號在窗戶的左邊。四號高低鋪在電視的左邊,隻不過隻有上鋪,下鋪換成了櫃子。櫃子是鐵製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排成兩壘。在一號床與二號床中間放了一個臉盆架子,從上至下可放八個臉盆。在三號與四號床中間那一小段牆上挖了一個空閣子,有三層,看來是放刷牙缸與吃飯用具的。

    黃平被安排在一號床,在上鋪,其它床除了三號的下鋪已鋪好外,其他人都好像沒來。黃平覺得有點困倦,便把東西先放在床上,讓父親在凳子上先坐下來,便一個人走到窗前,打開窗戶讓風再進來一點。黃平把頭伸出窗戶,視線被對麵的樓擋住又反彈過去。對麵是一棟剛剛修建的公寓樓,此時公寓樓很繁忙,裏麵的女生進進出出。在陽光的照耀下衣服是那麽新豔,她們喜悅的顏色比太陽還光芒。黃平的頭又往外伸了一點,向下一看,原來窗戶下麵是一個車棚,裏麵整齊地放著幾百輛自行車。隻是車棚的頂讓他有點接受不了,上麵扔了許多垃圾,最可怕的是煙頭爬滿。

    黃平這時感覺自己出汗了,他坐下來,靜靜地沉浸在這清爽與靜謐中。從報名開始到進宿舍,一路上人聲喧嘩,人煙湧動,這會才有點習慣。他看父親,卻發現父親早爬上床為他鋪床。黃平心裏埋怨父親不打招唿便去鋪床了。此時父親正在裝被套,可被子到裏麵就成了一團,父親急得手忙腳亂。黃平看著,輕輕笑了笑便上去跟父親一齊把床收拾好。

    兩人剛下來,門就被推開了。進來一位穿藍西裝、白襯衫、打紅領帶的一個男生。臉很長、很黑,也很瘦,像黑瓜子。不過黑中也透著紅潤。嘴巴的兩邊長著幾根跟老鼠一樣的胡子。頭發理得很短,顯得很倔強。這個新麵孔看見黃平和黃平的父親,便不自然地笑著問:“才來麽?手續辦完了嗎?”

    黃平看著這張新麵孔,覺得他有點油滑的樣子,讓人看去很不舒服。黃平的父親望著這個小夥子說:“剛辦完。”

    這個陌生的麵孔理了一下身子,像氣又壯了點,說:“我是張掖的,我對這裏熟悉,所以一早就來了。”他說完,又向黃平身旁看了一眼說:“這是你父親嗎?”

    “是的。”

    他聽了就趕緊說:“叔,您過來坐,我給您倒杯水。”說著他就去用他的杯子倒了一杯水遞過來。黃平的父親接過了杯子,可嘴裏卻說:“我不渴。”

    小夥子忙了一陣就不說話了,坐在自己的床上看黃平跟他父親。這種沉悶的氣氛讓黃平坐立不安,於是黃平站起來,走到桌前問:“你叫什麽名字?”

    “邢忠。”

    黃平也鼓了鼓勇氣說:“我叫黃平,黃土的黃,平凡的平。”

    邢忠聽了笑了笑說:“黃平,俗而不雅,把北方人的特點都包括了。”黃平點點頭表示認可。黃平沉思了一會說:“聽說張掖的馬蹄寺、大佛寺挺出名的,你去過嗎?”

    “馬蹄寺離市區太遠沒去過,不過大佛寺就在廣場那邊,我去過一次。一條大佛,橫空而睡,第一次見了讓人歎服,可第二次去你就感到就那麽一條大佛也沒什麽好看的。怎麽,需要我領你們去嗎?”

    黃平還沒顧著說,他父親就忙說:“既然不遠,我們自己去就行了。”

    “你們既然要去,到外麵搭個車,司機就知道。”

    “你不出去轉轉嗎?”黃平問。

    邢忠忙推脫說:“不了,我還有點事。如果你們有什麽讓我幫的就盡管說,反正我對這也熟悉。”

    黃平跟父親出了公寓樓,校園內還是人影重重。黃平跟父親揀了一條被春草圍著像蛇一樣蜿蜒,通向校門的小徑。小徑用方磚鋪設,小徑的兩邊垂柳夾道,隔一段距離就會有兩三把坐椅裝在小徑兩旁。黃平這會才發現校門的左側有一個儲蓄所,父親決意把黃平的生活費存進去,黃平說存一千就行了。黃平站在儲蓄所門外看見父親的身影融進裏麵繁忙的人群。過了好半天父親又神情舒坦地出來說:“存了兩千,夠不夠?”

    黃平細聲說:“夠了。”可心裏又開始埋怨父親不跟自己商量,存一千就行了,幹嗎要存兩千呢?

    張掖這個河西古城名氣很大,這是黃平知道的,人們往往把張掖叫金張掖。看慣了土房子,高樓大廈,今天看到張掖的城市到處充滿古風遺韻,仿古建築處處皆是。一條仿古街不說巧奪天工,也是精雕細刻,另具匠心。伴隨一路的呦喝聲,還真讓人感覺返古歸真。黃平一路上既高興又興奮,眼睛激動得像春水。嘴裏一邊讚歎著,一邊跟父親聊著心中的感受。

    本來上大佛寺黃平要搭車,可父親即堅持步行。父親說他十幾年前來過一次張掖,現在城市的變化這麽大,他要好好看一看。就這麽一路走來,快到大佛寺時父親突然停住了,黃平看了一眼父親漠然的表情,不知他在想什麽。黃平注視著父親散光的眼睛,看上去好深沉。黃平問為什麽不走了?

    父親抬頭看看天,有點不好意思,微微笑著說:“我們今天不去了吧!你看這會天不早了,我們先找地方吃頓飯,再找地方住下來。大佛寺我們明天坐車來看吧!”

    黃平驚奇地看看天,太陽還是含情脈脈得,於是說:“這會還早著呢?已經到這了,恐怕再走幾步就到了,為何要迴去呢?”

    父親依然像對兒子表示歉意說:“走吧,時間還多著呢?我們先到別處看看吧, 別把時間都花費在這了。”

    黃平知道拗不過父親,他也不想逆父親的意思,不過父親許諾明天一定來,黃平也就放心了,跟父親在仿古街吃了一頓香美的水餃,等父親在一個小旅館住下之後,他便又趕迴學校。

    夜色催人,黃平踏著柔和的夜色,懷著微妙的感覺,伴著有節奏的步伐,踏進學校這塊令他愉悅的淨土。報名雖已結束,可旗子,宣傳牌還停駐在月下。

    公寓樓下的白光,穿透夜色,也給夜色披上一層薄紗,整個學校在 燈光的輝映下安詳神聖。小路上不時有人來往,黃平用陌生而親切的眼光瞅他們而他們又向黃平投來一樣的目光。

    一跨進公寓樓,世界就變了。說話聲,電視聲,腳步聲……使黃平孤獨的心有點害怕而滿腹惆悵。越走近213宿舍,黃平的心越象歡騰的小溪,他猜測著會有什麽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他想著其他人是否都來了,是什麽樣的?

    黃平聽見宿舍裏有說話聲,他用鑰匙開門,手在發抖。門開了,好幾束強光撲來,製止了黃平的步伐。這些人笑著,他們的臉上也在發光,一種讓人窘迫難安的目光。黃平不知怎麽辦,笑了笑,他們笑得更曆害了。多了三個人,邢忠坐在自己的床上,這三個人是二號床的下鋪、三號床的上鋪、和四號床上的上鋪。三個人都梳著風頭,個子都差不多。臉方且像刮過全臉胡的小夥子,打著領帶,頭比其他兩個人光順,臉很白淨,穿著一件休閑衣,一條牛仔褲,這會正忙著收拾一大包衣服。一看見黃平進來,約摸是同宿舍的,便停了手,笑著看黃平,他就睡二號床的下鋪。三號床上鋪的那個正立在上麵鋪床,頭發有點卷,模樣很圓,臉老是滲著像紅蘋果一樣的光芒,再一笑,越顯得紅燦燦。四號床的那個正手拿遙控器指著電視。模樣很長,頭的下部形成v字型,戴一副深度眼鏡,不過臉看去很俊俏,隻是清瘦了點。等黃平跟每個人的笑容都接觸之後,邢忠便問黃平:“你父親呢?你們大佛寺去了嗎?”

    黃平慢慢走到桌旁,坐到凳子上說:“我爸住旅社了,大佛寺也沒去上。”

    “為什麽?”

    “轉街時間長,耽擱了,我們明天再去。”黃平說完,看著其他幾個人問:“你們什麽時候來的?”

    牛仔褲的東西也收拾差不多了,坐到自己的床上說:“早晨我跟我爺爺一起來的,剛才我爺爺住賓館了。”

    紅臉蛋像很激動,猛地站起來,頭差點撞到房頂上。他扯著高聲度說:“我跟父親一起來的,由於坐車時間長,來得遲,我父親還在學校旅社住著。”深眼睛有點發窘,把遙控器放下,笑眯眯地說:“我跟他一起來的。”他指著紅臉蛋:“我們是一個學校畢業的,來時又是一起來的,這會又住在一個旅社裏。”

    黃平聽完歎了口氣,像已經認可了每個人似的。紅臉蛋從床上下來問黃平:“你是哪的?”

    黃平也不客氣說:“我是金塔的。”

    “哪的?”邢忠問。

    “金塔!你們可能不知道,是酒泉地區的。”

    “沒聽說過。”深眼睛說。

    “那沒關係,這迴知道了就行,我畢業於金塔一中。叫黃平,就是名單的第一個。”

    邢忠神秘地說:“那好,你就宿舍長。”

    黃平覺得奇怪:“好嗎?我能勝任嗎?”

    “這學校就這個規定,名單上的第一個,也就是一號鋪便是宿舍長,學校是不會再指派的。”

    黃平突然感覺到什麽,覺得自己又被別人提了一把。不過黃平這會是來的遲了,他感覺邢忠他們幾個已熟識了,也熟識了自己,而自己跟他們相處仍那麽艱澀。幸好邢忠能說,一陣滔滔不絕把自己的學業情況大膽地做了匯報。聽出他畢業於民樂一中,補習兩年,黃平聽到這心裏就衝突起來,他感覺這個小夥子在學業上比自己差了一截,可他又不得不佩服他的大膽,他的率直。他對自己的隱私毫不避諱,黃平感覺跟他更近了。他對人的熱情與隨和使每個人都願意跟他交往。

    畢竟每個人的心情都難以名狀,隻是一個勁地說著自己的感覺,把自己推銷給其他人。經過一陣親密的交談,黃平已知道牛仔褲叫馬建秋,來自民勤,是五個人當中唯一一位水生水長的城裏人。紅臉蛋叫王新國,深眼睛叫張吉成,他們兩個都是武威的。似乎現在隻有睡在黃平下麵的孫明福跟孟金城沒有來。

    晚上大家都趴在各自的床上聊天。邢忠總是很大膽地把有趣的事情說出來,帶著幾分讓人不可思議。他說,他們有一位老資格教師,脾氣古怪,把校長都不放在眼裏。這位老老師給他們當班主任時,他們班的女生不洗衣服,老老師便到女生宿舍,鑽到床底下把髒襪子、髒褲子全搜出來,然後到水房替女生洗,結果把女生羞得,以後宿舍幹幹淨淨。他還說,他們學校 一個男生是教育局局長的兒子,學習差得沒法提,可老師嘴裏還一個勁地稱道,隻要好好指導一下大有希望。於是老師們便把這個男生當活寶,經常像招待領導般叫去指導功課。他的趣事多的說不完,讓黃平他們聽了捧腹大笑,就這麽瞌睡也折騰沒了。

    馬建秋的話很接近普通話,說起來像鞭炮,嗒嗒嗒一陣子便沒戲了。不過他說的那些黃平是有點不可思議的。他說,他們班今年考上北大的那個男生,跟他們班現在補習的一個女生經常拉拉扯扯,一上課兩人便坐在一起。兩人做的動作不堪入目,連老師都沒辦法。雖然這樣,這個男生卻學習好的出奇,最後考上北大,而那個像被耍弄了的女生,連什麽都沒考上,今年又在補習。他說他們學校談戀愛成風,一到周末操場周圍一對接著一對。他說他也有一個女朋友,隻是那個女生考到蘭大了,她便與他分手了。看來他是不在乎的,他隻當故事說給其他人聽聽。

    王新國是最讓黃平震憾的,一說話情緒如沸水騰空,激動的如狂潮卷岸,不能自控。每個字眼都像放炮,而且說到他高興時,他便手舞足蹈,隻是很不協調。他說話前,臉一興奮,人便認為他有什麽快樂要與你分享,隻是你心跳得聽完了,覺得並沒有多麽可笑,隻是領略了他的說話氣勢。他說,他跟他們班主任關係搞得好,經常在一起喝酒,每次過年他們都要去看他們班主任。

    張吉成顯得很溫順,聽到值得他高興的事時,就一下子爬起來。別人還沒笑時,他便笑著說起來,很柔順,就像河中的水靜靜流。他笑著說他們班的人都像有病,一個班總共才四十五人,光張掖師專就考了二十多個,害的他走三步就得停一會兒跟同學打招唿。他說張掖師專可能有一半多的學生都來自武威地區。

    黃平像在聽故事,笑個不夠,在床上輾來轉去。邢忠問他為什麽輾,黃平就覺得不好意思,說“我上高中時睡的是平鋪,十二三個人就在床上擠一堆,習慣了。今天睡高低鋪,一個人睡上麵雖沒人擠,總覺得不舒服,怕掉下去似的。”

    馬建秋聽了笑著對黃平說:“肯定需要找個女朋友了,有個心就安穩了。”

    邢忠馬上接上問:“你有嗎?黃平。”

    黃平的心有點淒楚,在這一點他的內心總是有一個充滿欲望的空白。他覺得在這些人麵前是沒有必要說假話的。想到這心裏舒坦了點,便笑著說:“不好意思讓你們失望了,高中時真得讀了聖賢書,光顧學習,連談戀愛都忘了。更不知道女朋友是什麽樣的。”

    邢忠裝出胸有成竹的口氣說:“沒關係,以後有什麽事,找我,我搞定。”

    接著張吉成把話題挑開,又扯到宿舍上。有的說高中時宿舍肮髒不堪,爐灰滿地;有的說忙得被子三四天不疊;有的說晚上上廁所太遠,就在宿舍門外上了。到後來,越說越嚇人,差不多快要一年不洗腳,衣服穿半年,尿就灑在爐灰上了。

    黃平也不知說到了多久,電早已停了,他們幾個已微露鼻息。黃平的大腦反倒特別清醒。他向窗外望,看見他這一生見過的最明朗的月,他的心從沒有像今晚這麽氣宇軒昂。他想到了父親,看見他未眠的雙眼,他想著自己的將來,心便激動萬分,他興奮地差點跳下去,他真想再到外麵去轉一轉,這裏的一切太可愛了。

    第二天剛亮,黃平的父親就來了。他先用敏銳的目光看了一下其他人,接著就把黃平叫出去了。出了公寓樓黃平問父親:“吃了沒有?”

    父親冷靜地說:“在外麵的館子裏吃的,現在你的名也報了,一切都順了,我今天就迴去。”父親說完,氣也泄了,擔子滑落一大截。

    “什麽時候?”

    “就這會。”

    “這會?你好不容易來一迴,就這麽快走。”說完黃平又用懇求的語氣說:“中午再轉一轉,你不是說要去大佛寺嗎?過會我們就去。”

    父親也不著急,還是沉靜地說:“今天轉了就迴不去了,你也知道家裏這幾天最忙,你媽一個人能撐住嗎?”

    “可是……”黃平急了說到這又咽住了。他望著父親嚴肅的表情,知道自己又想錯了。

    兩人步行到車站去,父親走在前麵,黃平跟在父親後麵。黃平感到早晨的街道有點清冷,隻有三三兩兩的小車經過。路兩旁的修車鋪,飯館都還香甜地睡著。在路口處他們停了下來。天氣有點冷,空氣吸入後,唿出時帶點霧色。清冷把一切都裝扮得很清淡。黃平注視著父親:他穿著中山裝,深遠地看著車來的方向,他幹癟的臉頰繃得很緊,雜亂的頭發漠漠地沐浴在晨霧之中,父親站在這兒和世界融成一幅色調很冷 的潑墨畫。

    父親終於走了,來時大包小包,去時兩手空空。黃平感到自己 是多麽自私,竟把許多都忘了。但是黃平知道父親是快慰的,甚至對他而言沒有留下什麽遺憾。黃平深深地感到,父親把許多擔子壓在了自己身上,他太相信自己的兒子了。他對兒子的期望不高,至少他的兒子不再迴去挖土, 在城裏能找個工作那已很對得起他。黃平一個人邁著堅定的步子走向學校,他在這裏找到希望,找到了生命的又一個起點。雖然學校的平凡不可能讓他滿足太高的奢望,但是他想信自己會在這裏創造奇跡。現在他已接受了這個事實,他已成為一名大學生,而且將來要做一名教師,想到這他有了心曠神怡的感覺。夢終於在不經意間實現了。歲月總是把人安放在還沒有準備好的地方。來的讓人驚喜,又讓人束手無策。黃平相信:信心來自於理想,成功來自信心。隻要堅實地踏出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會跟上的。

    迴到宿舍,隻有邢忠一個人。他說其他人都陪家長出去了。他還沒吃飯,建議黃平跟他一起去。黃平還不知道新餐廳是什麽樣的,便欣然而往。

    這會活動的人已多起來,黃平還是感到陌生。邢忠問:“你父親呢?”

    黃平感到惆悵,說:“走了。”

    “怎麽這麽快。”

    “我爸說家裏很忙,我讓他明天迴去,可他不聽,就這麽走了。”

    “其實來了,轉轉也對呢!”邢忠說。

    順著一、二、六號公寓門前的水泥路一直走去,就可以到食堂。食堂在體育館的旁邊,隻是修得深遠了許多。在體育館的側牆邊有一排乒乓球案,零星有幾個學生在打球。

    食堂也是白瓷磚砌成,在食堂門上麵拉了一條橫幅:“大學生飲食城,歡迎新同學”。進入食堂,黃平立刻感到豁達,清潔。特製的餐桌一排排整齊地排好隊。食堂在裏麵一個接一個,一共有五個。菜用盆子排在灶前,眼睛都看花了他也不知吃哪個。邢忠走到三灶前把飯卡插入一個機子中,裏麵立刻顯示出飯卡的錢數。食堂人員直接把飯錢在卡上打掉就行了。從這時開始,黃平知道怎麽用飯卡吃飯,他也知道學校每月在飯卡上補助七十五元錢。

    黃平跟邢忠迴來時,宿舍裏又多了一個瘦高個。大約有一米八三,苦瓜臉,笑得很拘束,就是有點難看。他一見黃平跟邢忠就象七歲的小男孩很怕人似的,左右搖晃著說:“我本不想來,可我老爸非讓我來。我說再補上一年,可我媽說:”補什麽補,家裏哪有那麽多錢,你要是補就別迴來了。我老媽攆我,昨天我沒來,今天我老爸把我送到車上,沒辦法我就來了。“說完樂嗬嗬地笑起來,笑了一會又停住了,說:”你們都是昨天來的嗎?名報上了嗎?“

    邢忠說:“我們都報上了,你叫孫明福吧!”

    “對,明天再福!”

    “名報了嗎?”

    “剛報上。”

    黃平這會正看著眼前這個大個發悶,他感覺這個男生有點不對勁,一見人便來了個開場白,讓人有點接受不了。黃平也笑笑說:“你是武威的吧!”

    “是的,我是武威二中畢業的。”大高個說完就又忙著鋪自己的床。他的床鋪就在黃平的下麵,他一抬頭,頭頂就竄過了黃平的床鋪。

    孫明福忙完,整了整衣服,像忘了什麽似的問:“唉?你們都吃過了嗎?”

    黃平跟邢忠忙擺擺手說:“吃過了。”

    孫明福也不聽,忙從一個塑料袋中拿出一個像大饅頭,裏麵卻又分了許多層,夾層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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