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跑至門口,忙將沈念之拉住,“沈姐姐,你不要在意,我師父就這小孩子心性,”又狠狠地轉頭望向老者,兇著臉威脅道,“我說你這迴該放心了吧?快把真正的畫作拿出來,硬扣著不還給真正的主人,難不成你還想帶到棺材裏去啊?”


    “罪孽啊。”


    老者鐵青著臉,一口氣往額前白發上吹去,又覺未有什麽成效,緊接著補充道,“定是天妒英才。”


    慕瑾依露出一個笑臉,咬著牙道平靜道,“定是上天憐憫,才給了派了一個這麽好的徒兒。”


    秉持著“眼不見心不煩”的原則,慕瑾依低頭防禦老者如暴風襲卷的咋咋唿唿,可等了許久,卻遲遲沒有聽到老者怒急的迴音,慕瑾依有些奇怪地抬頭,卻發現已經老者蹲到了房屋正中間一處,正疑惑間,又見他拿下其間一塊木板,露出一個立方形的小格間,最上方的,恰是一副畫作,一樣的布局,一樣的景致,一樣的算不得稱奇,大致看之,難分你我。


    老者將其取出,示意沈念之接下。


    沈念之有些猶豫,她不確定老者此刻表現出的誠意是不是一個玩笑的延續,可鬼使神差地,雙腳早已不受控製地選擇向老者移去,雙手也如脫韁之馬,毫無猶豫地將畫作接了過去。


    有了剛才的經曆,沈念之看得更為精細,睜大眼睛,不肯放過每一細小之處,五指在畫作上不住遊走,撫摸著其中的紋理。可最後,卻如之前一般,堪堪停下。


    慕瑾依在旁邊一口氣也不敢了多出,細細凝視著沈念之的一舉一動,卻見她仿若石化一般,完全沒有任何反應,以為老者依舊頑心不改,一而再地弄虛作假,剛想痛責老者不明事理,卻猛然間見有一滴熱淚滾下,直落入已成竹林山水所在的宣紙之上,漸漸蔓延開來,恰如墨與水的首次交融,染花了纏綿眷侶緊緊相持的雙手。


    而沈念之的五指停住的地方,正是“承”與“風”所在的地方。


    從沈念之眼中流出的淚水從小雨滴慢慢成了極力克製的傾盆大雨,偏偏她自己還恍若未覺。


    大半刻過去,她才稍稍緩合下來,嘴角笑意若有若無,眼中不敢置信卻清晰可辨。


    多年的黃泉相隔,她始終不敢奢求自己還能再次接觸到他的一分一毫。


    “這是...薑郎...畫的。我熟悉他的手法,這當真是他畫的。”


    沈念之將畫作死死護著,像是在汲取最後一絲溫暖。


    仿佛絲毫沒有察覺到氣氛之中蔓延而出的傷悲感,老者不耐地插話道,“下麵有他的親筆提名,當然是他畫的。”


    慕瑾依恨恨地瞪了一眼老者,示意他不要再說話,可老者一點兒都不買賬,反而越發起勁,在慕瑾依腦袋上用力地敲了下,然後故作正經道,“知道自己收了個大逆不道的孽徒,也罷也罷,為師今日就將你逐出師門,也省的養在身邊折了我的壽。”


    慕瑾依料想老者今日是演戲成歡了,定又是在欲擒故縱,對老者的話也不以為意,反倒坦然彎腰作揖,言笑晏晏道,“求之不得。”


    老者還未答話,沈念之迫切地望向兩人,猛然跪於地下,痛苦央求道,“瑾依、老人家,求求你們告訴我四年前到底發生了些什麽。”


    慕瑾依趕緊攙著沈念之找了一處凳子坐下,待她情緒平複了些許之後,才耐心說道,“當年的事情我並未全部經曆,也是事後聽師父說起才明白了個大概的。四年前我與師父初至洛都,無親無故,又身無分文,最終被客棧給扔出了大門,師父身子板弱,好幾根肋骨都斷掉了,眾人圍觀,可就是沒有一個人伸出援手,直到哥哥來了,我們才被救起,他把身上所有的銀子都給我們,還帶師父到醫館裏麵接好了那幾根肋骨。”


    “然後呢?”沈念之有些不確信了,這是薑郎嗎?那時候的他還是那麽善良,心沒有變壞嗎?


    “之後我和師父在破廟裏住了一個月,一天我去醫館拿完藥迴去之後,就看到師父手中多了這幅畫,師父說這是那天救我們的哥哥的,讓我們替他好生保管,如若有緣,有朝一日還可以交給他的心上人。”


    慕瑾依頓了頓,看著沈念之的眼睛,接著道,“沈姐姐,我不是不相信你,隻是我覺得像哥哥那般心善的人,實在不像是你說的那種負心人,或許這其中有什麽大誤會呢?”


    沈念之將懷中的畫作緊了緊,如今她心亂如麻,瑾依說的哥哥和她印象中的薑郎天壤之別,完全不像是一個人。是她誤會他了嗎?可她親眼看著他,當日親口對自己說出的那番話,難道也作不得數嗎?


    在氣氛沉到了低點的空隙,老者突然之間開口,打破了難解的令人窒息的局麵。


    “我記得當天我遇見他時他滿身是傷,鮮血直流,我叫他進廟好生歇歇,他不肯,隻是將懷中抱得死死的畫作囑托給我,讓我好好保管著。”


    沈念之急急問道,“他當時可有和你說了些什麽?”


    老者摸了摸額頭,像是在極力思索,“他自言自語地說了好多,盡是些我聽不懂的話。”


    頓了一頓,老者皺了皺眉心,又接著道,“我記不得那麽多了,不過一點點還是有印象的。我記得他說的最多的就是自己負了心愛的人,讓她心碎,罪該萬死。至於別的,還說了‘不能讓她死了’‘陰謀’什麽的,也搞不清到底要說些什麽,我倒覺得他像瘋了。”


    沈念之抱著畫作的手猛然一鬆,全身好像都沒了力氣,軟綿綿地癱坐成一團,眼中積滿了不敢置信,身子微微顫動,自顧自地極力否認道。


    “不...不可能的,薑郎...薑郎他親口說我非他良人,這...這定是給慧娘那個賤人......”


    慕瑾依扶好畫作,猛然之間驚覺有絲矛盾的可悲,沈念之做夢都盼求著薑承風依舊是那個愛她不變的竹馬,如今心中所想轉眼化為現實,她卻又不敢麵對,口口聲聲質疑著自己,質疑著他們之間的感情,到底是懼怕自己多年的辜負,還是在這段感情裏太過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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