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南越之王阮嬰齊狠狠拍著桌子,“可惡!”他狂吼了一聲,似乎還不解氣,對著天空又是一聲長嘯,“可惡的何諾,這個兔崽子,壞了我的好事!”


    越軍營帳之中的其他人都已經退出,一方麵是因為越王的號令,另一方麵,他們感受到了越王這次怒火之大,經年也難有一次。


    大帳之中,還剩下一人,他的麵龐也有些扭曲,甚至有些咬牙切齒,似乎還仍然不敢相信剛才所發生的一切。


    這次南越軍北伐,一路上勢如破竹,攻破了晉陽王朝難以生存的南部屏障烽火十三堡,擊潰了晉陽四公子之一的靖威侯,幾乎全殲了“天下精兵,無出風雲”的風雲騎,可謂是勢如破竹。


    眼看南越百年來的北伐夢,就要在他們兩兄弟手中完成了,這一路上,他們可謂是誌得意滿。


    可是隨著何諾的出現,一路上讓他們吃了不少苦頭,損並折將,本來他們寄寓厚望的河陽城,也被何諾奪了去,這樣一來,南越的處境就十分尷尬,孤軍深入,四周都是晉陽的土地,兵源補充是問題,糧草是更大的問題,如果不南返,甚至有可能全軍覆沒,他們這次北伐,幾乎帶上了南越傾國的精銳,如果他們這支部隊覆滅,南越甚至有亡國之危,這樣的話,阮家兄弟即使以死謝罪,也無顏見阮家列祖列宗。


    可是如果他們現在就揮師南返,那之前的一切努力就白費了。他們明白,晉陽王朝國土之大,人才之眾,物資之豐富,十倍於南越,他們這一次之所以能取得這麽大的戰績,一方麵是因為他們兩兄弟齊心協力,謀略得當,手底下將士用命;另一方麵,北伐之夢,是南越人百年之夢,無時無刻都在準備,這一次他們出擊極其迅速,打了晉陽一個措手不及,導致晉陽王朝各派觀望,以至於延誤了戰機,下一次要遇到這樣的機會,幾乎是不可能。


    一句話,留,則可能全軍覆沒;走,則可能悔恨終身。


    所以,一向沉穩,喜怒不形於色的兩兄弟,此刻才會如此惱火。


    高昌侯阮建德握緊拳頭,深吸了一口氣,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這才說道:“大哥,你說該怎麽辦?我聽你的!”


    越王阮嬰齊此刻仍然在氣頭上:“怎麽辦?怎麽辦?我越人百年之夢,眼看就要毀於一旦!”


    高昌侯歎息了一聲:“時也,命也。”


    “不!”此刻這個仍然處於憤怒之中的越王大喊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大哥的意思是?”高昌侯停頓了一會兒,輕聲道,“剛經過點驗,我們目前還剩下十萬人。經過多方籌措,我們的糧草還夠用三天。”


    “三天?”越王的聲音中有一股冰冷,寒意讓整個大帳之中的溫度,都低了好幾度。


    高昌侯按了按胸口,似乎想讓自己從剛才的那種憤怒中抽離出來,他知道王兄這時候已經被憤怒衝得失去了理智,他明白自己不能再慌亂了。


    高昌侯已極其平穩的語氣說道:“按照正常標準供應,目前的糧草還能用三天,但是如果減少供應,按照最低標準的話,最多能夠支撐十天。”高昌侯頓了頓,提醒道,“但這已經是極限了。”


    “三天,十天?”越王此刻的心中百感交集,想到當初打破靖威侯,占領天策堡的勢如破竹,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但是戰場之上,情勢變化之大令人唏噓。他沒想到如今到了這樣地步,低頭看著腳下。


    高昌侯繼續說道:“王兄,戰場之上,勝敗本就是兵家常事,何況我軍主力仍在,十萬大軍是任何人都不能忽視的存在。隻要時機得當,我們完全有機會東山再起,有一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越王聲音很快:“你說吧。”


    高昌侯略有猶豫,然後以極其快速的語氣道:“王兄有些失態了,先父在時,就教育我們,放得下,才能拿得起。我們是經曆了很大的失敗,但並不是滅頂之災,隻要我們後期謀略得當,完全挽救得過來,實在不應該沉浸在失敗後的憤怒之中。”


    高昌侯這番話說出來後,房間陷入了很長時間的沉寂,以至於讓高昌侯有些懷疑,剛才自己的那番話,阮建德是否聽了進去。


    但高昌侯沒有繼續說什麽,他明白目前微妙的情形,雖然他們是親兄弟,但與此同時,他們也是君臣,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很明白,特別是在關鍵時刻,什麽時候該說,什麽時候說什麽,甚至比不說,更有效。


    果然,房中的蠟燭都要燒到鏡頭了,阮建德輕聲呢喃,“父親......”兩行清淚從眼角流過。


    看到這場景,高昌侯也想起了他們逝去的父親,想到了南越的百年恥辱,他覺得自己再也受不了了,衝上去抱著自己的哥哥,兩人嚎啕大哭。


    原本皎潔的月光也漸漸劃入了烏雲之中,天地都漸漸暗了下來。隻有曾經兩個堅強男人的哭聲,在這個封閉的空間中,持續不斷。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都替對方拭去了眼淚。阮嬰齊沒等弟弟開口,說道:“弟弟無須多說了,我已經清醒過來了,我曾經以為,我們兩兄弟天下無雙,似乎遠勝過父親,可經過這一事,我也漸漸明白,父親說‘放得下,才能拿得起’,了事之深,實在值得我們學習,何況父親培育出了我們兩兄弟,繼承南越基業,而我們的後代呢?成器的又有幾人?”


    想起了棘手的繼位人問題,高昌侯覺得十分複雜,頭都有些痛,但他知道眼下局勢危急,繼位人問題,似乎還可以稍緩,如何度過當前危局,才是最重要的。


    果然,恢複了理智的越王閉目思索一番,再次展現出一代雄主的果決與堅毅,道:“弟弟,多謝你的提醒,剛才的失態,可能是因為我對勝利太過渴望與執念。過猶不及,現在我們來商量下一步該怎麽辦吧。”


    一向足智多謀的高昌侯似乎早已將謀略想好,“我有一個主意,可能會十分兇險。但首先,我想請王兄定一個大方向,我們下一步,是走,還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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