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何諾來到父親養傷的那個僻靜的院落時,發現他正勾著身子在取身旁的茶壺,左手肘枕在桌麵,撐起身子,伸長了右臂,才勉強夠到茶壺,但身體非常扭曲和狼狽。


    看到這一幕,何諾感到一陣辛酸,趕緊上前照料,想著父親行動不便在養傷,自己非但不在旁邊照料,還惹父親生氣。


    何瑾揚看到何諾後,先是一愣,然後歎了口氣,摸了摸何諾的頭,什麽都沒有說。


    在何諾離開後,何瑾揚進行了反思,覺得自己不應該過於把自己的意誌強加給兒子,父子之間應該坦誠相待,多聽聽對方的感受。


    因此不像上次見麵後,一開始兩人都喋喋不休,此時都在靜靜做事,房中靜謐安詳。


    何諾精心地沏了一杯茶遞給父親,何瑾揚小口地啜飲,舌底生津,偏過頭,朝何諾微微一笑。


    “爹…”何諾終於忍不住,叫了出來。


    何瑾揚拍了拍何諾的肩膀,道,“我曾經說,年輕人意氣用事,可能要用一生去償還;但年輕人隱忍不為,可能要用一生去悔恨。這段時間我也想了很多,你們年輕一代的事,我們做長輩的,不必事事親力親為,還要多考慮你們的感受。”


    聽了父親慈和摯切的話,何諾眼眶有些濕潤。


    何瑾揚頓了頓,直勾勾地望著何諾,道,“我觀察了很久,你這次迴來,神采和上一次完全不一樣了,怎麽呢?”


    何諾聲音中帶著輕鬆,“孩兒給嘯塵獻血留下的後遺症,已經徹底治好了!”


    “真的?”何瑾揚直起身子,聲音中透著欣喜,“你獻血導致的後遺症一直是我的心病,怎麽治好的?”


    何諾深吸了一口氣,道,“這就說來話長了。”


    然後何諾就開始了他漫長的講述,他把進入千然地宮後的所有的經曆,包括他采取的解決措施,以及當時的感覺都說給了父親聽。


    何瑾揚認真地聽著,隻在關鍵的地方打斷何諾,問幾句具體的細節,然後就讓何諾繼續講述。


    何諾注意到,何瑾揚的麵部表情隨著自己的講述而發生變化,仿佛他自己再重新經曆了一遍千然地宮。


    當何諾講完之後,何瑾揚呆在那裏,久久沒有說話。


    何諾小聲道,“孩兒還年輕,在千然地宮中很多的選擇魯莽了…畢竟涉世不深。”


    何瑾揚卻堅定地搖了搖頭,感歎道,“你長大了,而且做得很好,你剛才說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我再經曆一遍千然地宮,做得也不一定比你好。”


    何瑾揚輕輕摸了摸兒子的頭,道,“看來你也知道了龍營,知道了天時已開,之前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是覺得你還小,希望有一天,等你長大了,讓你自己做決定,因為這是一條不歸路,一旦上去了,就不能中途退出。”


    何諾自從知道龍營之後,知道父親屬於龍營之後,就知道自己的心底是什麽聲音,此刻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堅定地道,“孩兒願意加入龍營!”頓了頓,又道,“天時已開。”


    看到兒子如此堅定又執著的表情,何瑾揚有些恍惚,想起了自己年少加入龍營時的場景,那時候龍營還沒有被聖祖皇帝取締,還是一個載著光榮、夢想、熱血的組織,能夠加入龍營,是無數年輕孩子的夢,此刻看著兒子在如今龍營陷入困境,危機四伏的時候還能如此義無反顧,一種為子驕傲之情油然而生。


    何諾當然不知道何瑾揚此刻腦中的想法,隻看到父親臉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明明嘴角有微笑,眼中卻含著絲絲淚花,看神情更有幾分擔憂,於是重複道,“孩兒已經知道,但還是想加入龍營,至死不渝!”


    何瑾揚聲音有些哽咽,“你有這樣的心是好的,但少年人,還是不要常把‘死’掛在口邊,引刀成一快固然熱血,但功蓋萬年長才是年輕人應有的誌向。”


    何諾點頭恭聲道,“孩兒謹遵父親教導。”


    何瑾揚不再說話,而是伸手摸入懷中,掏出一個包的嚴嚴實實的手帕,攤開來,裏麵有一個手鏈,純金打造,上麵刻有一行小字:碎玉之鏈。而手鏈的接口處,有兩個稍大一點的字:龍營。


    何瑾揚這才道,“龍營有五大宗主,這種手鏈正是宗主的信物,共有五串:代表金的碎玉之鏈;代表木的落木之鏈;代表水的天泉之鏈;代表火的火吟之鏈;代表土的壘辰之鏈。”


    何瑾揚說得很慢,何諾默默用心記下了,他到這時才知道,龍營一共有金、木、水、火、土五大宗。


    何瑾揚繼續道,“龍營是高皇帝一手創立,曾經顯赫無比,但是發動‘長夜之變’的權臣宇上征還有一個身份是木宗宗主,龍營在五年‘長夜之變’中遭到了毀滅性打擊,後來平定‘長夜之變’後,聖祖皇帝取締了龍營,從此龍營才轉為地下。”


    何諾奇怪道,“龍營不是高皇帝一手創立的嗎?聖祖皇帝為什麽要取締?”


    何瑾揚歎了口氣道,“與‘傳承’有關,因為龍營秉承‘正統血脈傳承’,按照龍營的理念,聖祖何擎蒼是沒有資格繼位的,即使何擎蒼在‘長夜之變’中功勞再大,他也應該迎立思宗皇帝的後代繼位,自己不能僭越,隻能作為大臣輔佐。”


    何諾知道思宗皇帝何子矜正是自己父親的親哥哥,於是問道,“那思宗皇帝還有後代在世嗎?”


    何諾本來隻是這麽隨口一問,但是沒想到何瑾揚聽了這句話後,臉色一變,過了半晌,何瑾揚才道,“我不想騙你,但是這屬於龍營的最高機密,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


    何諾聽了悻然,也就不好追問這個話題了,但他總覺得父親的眼神有些不對勁,每次提到這個時候,他有些躲著自己的目光。


    果然何瑾揚似乎很想轉移話題,他揚了揚手中的手鏈,道,“包括這手鏈,是宗主的信物,‘天時已開’是龍營的暗語,代表著成員之間互相確認身份,也代表著一種信仰。”


    何諾突然想到了什麽,問道,“既然這手鏈是宗主隨身帶著的,那麽它除了是信物之外,還有什麽用途,背後是不是有什麽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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