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00一年的三月裏,嘉陵江退潮時分,霧到傍晚時才盡數散去,露出了朝天門碼頭上的大半崢嶸。幾百級的水泥台階上,挑夫、遊人如織!拿著扁擔、背著背兜的人們熙熙攘攘,川流不息。馬路上來,一邊是西裝革履的遊人大多如紳士般從轎車裏出來,引擎聲起,一派囂張。一邊是粗布藍衫的挑夫,他們喊著呻吟般的號子,從台階上下來,他們身挑肩杠著沉重的物資,背帶嵌入他們的皮肉,他們全然不顧,還用那粗布藍衫來扇風,用那酸臭的毛巾來抹汗。整座山城就象挑夫們背在背上的一摞摞物資,在被他們背在肩上一步步向上走,並在一種吆喝聲中由白天進入傍晚。傍晚的人們盡散落在了夕陽的餘暉裏,如冰火共存,這裏的餘暉便成了那山脊上的倒影,景色美不勝收…。

    碼頭上停著的那艘“女神”號豪華船慢慢響起了廣播…,提醒大家:登船的時間到了!並奏起了一種“運動員進行曲”似的音樂,穿著製服的船員們與戴著大蓋幅的乘警們走出各個艙口,夾道歡送這艘船的各位貴賓的到來…。賓客大多是外國人。偶爾有些中國人也完全是外國人的裝束。這艘輪船的外型很靚麗,象一隻銀白色的展翅欲飛的蝴蝶。

    胡子今送丈夫張羅平到碼頭共換了二次車。他們不舍得叫車,隻得擠在那門窗皆有巨大縫隙的公共汽車上,那車每次到站後的關門聲都有些驚心動魄,車上的人也擔心它會散架開來。他們就那樣拎著行李又身貼身地站著,子今偷偷地看了眼周圍的人,大家完全沒有表情,如在等死。從楊家坪出發在經過兩路口的時候,車開始顛簸,顫抖得很厲害,可就在此時,張羅平在那肮髒的汽車上悄悄對妻子說:“看著吧,我將來一定要買部車。”,子今無語,隻顧悄悄地笑著,她知道羅平這種安慰有點望梅止渴的意思。到了朝天門,碼頭上仍是一派忙碌,大家向上看看到了傍晚時的一抹夕陽,又向下看,看到了下麵還有相當長一些路要走!幾個三輪車夫來兜售生意,態度也誠懇,但開價五十元則把子今嚇得有些退縮了,他們稱可以把那個男的也就是張羅平送到船上,行李都不讓他提,舒服得很…,可子今就是不肯!她寧肯自己慢慢陪著丈夫朝下走!羅平同意了,隨後他拎起了最重的那個箱子向下走去。子今跟在他身後,子今可能不是心痛那幾十元錢,她是想與丈夫多呆一會!把他們的這一段路程延長。羅平想到了他初次與子今約會的那個晚上,他們也是有車沒坐,走了一晚上的路。他們拖著行李從幾百級石階上下來,走得很穩也很靜…,在路中,羅平又向妻子重複了一遍剛才講過的話“我將來一定為你買部車。”…可這時的子今怕摔跤,隻顧看著地麵,她沒有再笑了…。這時 羅平從子今身上聞到了一股黃桷樹丫的味道,那味道如子今一般的純樸、紮實。到了船邊,羅平、子今還有他們的學生都累得大喘粗氣。那二個學生,女的是羅平科裏的實習醫生,他帶過她,學的是內分泌專業。男的是子今科裏的實習醫生,學的是婦產科專業!男的學婦產科眼下很普遍,有人認為男的接生比女的安全,還能減輕產婦一半疼痛。這二個學生碰巧又為情侶,準備年內結婚。

    羅平看著“女神”號靜謐地停在水邊,有些燕子叼著秸稈在天上飛過。現在的朝天門正在與山脊與兩條大江互成倒影。他覺得這景色很能代表重慶,想把它拍下來,故向那印有“女神”字樣的船頭走去,他向子今打了個招唿,示意她來與自己合影!可她沒動,二個學生在一邊推波助瀾,為了不掃大家的興,她才麵露愁雲地移過腳步來。倆人的那張照片拍出來確實不美,看上去還別扭,主要是主角的心情不同。學生們又在邊上起哄,叫他們重來,羅平似乎看出了點什麽,他阻止了。他知道他此刻的心情與子今完全不相同,他不能給她一種急於要離開重慶不再迴來的感覺,所以他叫學生們單獨為子今拍,他在邊上等著…,輪到羅平了,子今默默地站在邊上,看著羅平以愉快的心情擺出各種姿勢!她的心情更複雜了,她知道丈夫這一去何時才能碰麵,他還肯迴來嗎,迴到原來的位置嗎?羅平想讀葉城裏教授的博士,將來打算把家也遷去南海的想法她也知道,她不想去南海!但又不想阻止羅平去那裏。她此時此刻的心情很複雜。她是重慶人,丈夫羅平卻是南海人。重慶與南海在他們的心裏份量各不相同,重慶是子今的天堂,這裏物價便宜,人也質樸,好相處,但氣候不太好,南海是沿海大城市,開放度高但商業氣重,人講利用,沒重慶人那樣重情,講意氣,子今沒好感。她的父母是重慶不大不小的幹部,在她的成長中都起過重要作用,是她的支柱!羅平的父母是南海的大知識分子,仕途上無人撐腰,但學術上卻可以扶一把。雙方父母都希望子女呆在他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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