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南潯吩咐了人收拾殘局,並去按照我的要求去找一個風騷有心計的青樓女。


    而後,他跟上了我的步伐,同我一道迴了房間。


    我坐在柔軟的塌上,垂了垂因為站了太久有些酸澀的小腿,沒有說話。


    聶南潯見狀,便立時的坐在了我的身旁,伸出手來為我揉捏小腿。


    他捏的不輕不重的,讓我小腿的酸澀得到了緩解,所以我便沒有拒絕,靠在一個倚靠的墊子上,眯著眼睛休息了一會。


    約莫半盞茶時間過後,在我即將要睡著的時候,聶南潯突然湊在我耳邊,小聲的道,“羲和,你不開心了。”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我的睫毛顫抖了兩下,強行壓製著想要張開的欲望,淡聲道,“沒有。”


    “你別想騙我,從你得知李苗苗不見得時候,你就已經不高興了。”聶南潯拉住我的手,沉聲道,“成親了近一年,我若是還不知道你什麽時候生氣了,那我這個夫君可就當的真不合格了。”


    我用力地將手掙脫開,冷聲道,“那你倒是跟我解釋一下,李苗苗去哪裏了?當時我隻著急脫離江南李府,並未注重哪些細節,而今遇到了李心婷,才忽然發現,李苗苗和根兒對我的幫助實在是太過巧合了一些不是麽。而你又說在我三歲的時候就已經在我臉上下了遮擋容貌的藥,那麽之後我在江南李府那幾年算什麽?你在磨礪我的性格?又或者是想讓我吃吃苦頭,以後才知道緊緊地攀附著你這棵大樹?”


    “羲和……”聶南潯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心,又看了看我麵無表情的樣子,苦笑了一聲,“我說我當時身陷囫圇你信嗎?”


    正生著氣的我,忽然聽到他這一句話,不禁立刻怔了一下。


    在我進蒼都的時候,曾聽過蒼都百姓對聶南潯的議論,他們說他上戰場五年,用兵如神……


    五年……


    兩年前的五年,我七歲,這具身體的親娘死了之後,我被送到了江南李家。


    一刹那,我仿佛有些明悟。


    當年的聶南潯,並不是不管我了,他隻是自己也身陷囫圇,被逼著上了戰場,根本無心去關照我。


    恰逢這身體的娘親死了,緊接著就被送到了江南李家。


    聶南潯那段時間,應該是徹底了失去了我的消息吧。


    “可是後來,你又怎麽找到我的,又怎麽安排了李苗苗和根兒幫我?”我忍不住又提出了另一個質疑。


    聶南潯苦笑著道,“是我有一次無意中救了李苗苗,當時沒放在心上,後來發現你被送到了江南李府之後,便托她照顧你,至於根兒一直都是我們的人。”


    “原來如此。”我喃喃道,“那你怎麽不早說清楚,害我竟然誤會了你故意將我拋在江南李家。”


    說完,我有些內疚的抱住了聶南潯。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都過去了。”聶南潯一邊輕柔我的頭頂,一邊呢喃著道,“那些當年欺負你的人,我都不會放過的。害你吃了五年的苦頭,我也很後悔……”


    我聽在耳裏,隻覺得愈發的內疚了起來。


    ——————————-


    當天晚上,李心婷的夫君忽然收到了一個奇特的禮物。


    說奇特,不是因為禮物多貴重,而是因為這個禮物竟然是——一個美貌的青樓女子。


    坦白說,李心婷長得已經還算不錯了,這男人用了一百兩銀子將她娶迴來,已經覺得是天上掉餡餅了。


    畢竟當過大家小姐的人,和普通的農婦根本不一樣。


    可是和眼前這個水蛇腰的勾人尤物一比,那就立馬不算什麽了。


    再加上,這禮物是貴人送的,不管怎麽樣,都要給貴人麵子。


    所以,李心婷的夫君喜滋滋的收下了這個小妾,並當天就宿在了她的房裏。


    不大的小院子裏,房子和房子相隔不過五十來步,彼此有什麽動靜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的。


    李心婷坐在床榻邊上,扭著手絹,就這麽眼睜睜的聽著自己丈夫和那小賤貨歡好了一個晚上。


    她心底那個恨啊,恨不得當年就抽死那個李羲和。


    但是她不敢,因為當年那個賤丫頭已經變成了貴不可言的南親王妃。


    並且,礙於她的身份,李心婷連她送來的禮物都不敢欺侮。


    於是,除了每日將苦水吞咽下去,她什麽都不敢說。


    後來,大約是瞧著她的態度,李心婷的夫君也開始放縱了起來,竟幹脆不留在李心婷的院子裏了,隻日日與那青樓女子在一起,歡聲笑語,從不停歇。


    李心婷氣出了毛病,年紀輕輕便躺在了病床上,一邊恨李羲和,一邊滿心鬱結。


    當然,這都是後事了。


    第三天。


    李稷如並沒有讓李蘭焉出冷宮,並且為了維護她皇後的麵子,還故意差人過來稟報,說李蘭焉病的起不來了,很想迴來為父親守靈,但迴不來。


    說得好聽,其實內裏怎麽樣,真正聰明的人全都懂。


    不過我也不在乎,左右說出那些話,不過是氣一氣李稷如罷了。


    對於李蘭焉是否過來,我一點都不重視。


    聽過了那箐姑姑的敘述之後,我便扭過頭同李斟開始討論起了事情。


    按照蒼都停棺三日便下葬的規矩,我囑咐李斟去找了個風水先生挑了個吉時,然後著了十數個壯漢,抬著父親和祖母的棺,去了李家的墓園。


    我是說,那個真正的墓園。


    不是那個孤零零的,隻有我母親和崔氏兩座墓的墓園。


    期間,李斟向我提議,要不要將父母合葬在一起。


    我沉默了許久,覺得自己拿不了這個主意,便拿了枚銅錢問蒼天。


    正麵便是合葬,反麵便是不合葬。


    將銅錢用力地扔到了天空之中,等到落下的時候,我大步的跑過去,蹲下身,看著露出正麵的銅錢,露出一絲苦笑。


    “既如此,那邊合吧……”


    一語既下,李斟便找了人,上了貢品,而後把母親的墓給起了,同父親的一起,葬到了那一堆樹木圍繞在一起的,真正的李家墓園中。


    至於崔氏的,我並沒有那麽好的心腸幫她挪墳。


    落棺下葬之後,又請那些本家人們吃了一頓,如此,喪事才算落了下來。


    客人走了,來李府幫忙的奴仆們也紛紛的迴了南親王府,一時間,李府又寂靜了下來。


    是那種,毫無人氣的寂靜。


    我和聶南潯以及李斟一起鎖上李府大門的時候,我不禁在心底哀歎了一聲。


    父親為丞相二十載,李府也曾門庭若市,也曾熱鬧輝煌。


    但現在,隨著父親的逝去,已經什麽都不剩了。


    罷了罷了,就這樣吧。


    一路上,我們麵容哀傷的迴了南親王府。


    在走到一半,很接近甄家的宅子時,我忽然想起父親臨終時的話,連忙叫車夫拐了個彎,去甄家的宅院裏,把父親藏的那個盒子給找了出來。


    深褐色的檀木箱,被精巧的小鎖給鎖上了,可父親並沒有給我們鑰匙。


    我和李斟麵麵相覷了片刻,最後一起蹲下身,在發現檀木箱的地方摸索了起來。


    約莫半盞茶時間過後,我在一片濕潤的土壤裏摸到了一小塊硬硬的東西,便趕忙將其用力地拽了出來。


    擦幹淨之後,發現這是一個很精致的小鑰匙。


    一定是檀木箱的鑰匙!


    我和李斟對視一眼,由我捏著那細小的鑰匙,輕輕地捅進了小鎖裏,而後輕輕一擰。


    隻聽“哢嚓”一聲,小鎖被打開。


    我顫巍巍的打開檀木箱的蓋子,而後便看到了滿滿一箱子的紙張。


    其中,大部分都是一些地契,還有一部分銀票,以及一本賬冊。


    至於最上麵,則是一封信。


    一封,給李斟的信。


    斟兒,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想必我已經死了吧。


    生死乃人生常事兒,你不必為此感到難過,也不必耿耿於懷,因為死了對我來說才是最好的結局。


    這麽多年,我一直處在糾結和後悔的狀態,並親手毀滅了我自己的幸福。


    當我預料到我快死了的時候,我十分的開心,因為我就可以去見你的母親,和你的姐姐了。


    如今寫這封信,除了把李家這麽多年攢下來的東西告訴你,最重要的就是,托你去尋找一個人。


    你一定不知道吧,你姐姐還有一個孩子,流落在外。


    當時,是我親手托人把他從宮裏抱了出來,也是我親手將他送到了一個偏僻的小山村,心底想著,他在這個地方,好好地活著吧,過普通人的生活。


    那時我滿心仇恨,並沒有意識到十幾年以後,我會悔的一塌糊塗。


    我不想支持李稷如了,我終於開始後悔了,我把那個孩子該擁有的還給他。


    可是我已經找不到他了。


    偏僻的小村莊裏,當初親手接過孩子的夫婦雙雙身亡,那孩子也不知流落至了哪裏。


    都怪我,一心想著,隻要他不再是三皇子,總歸是活的十分平穩,卻忘了,這世界上還有種種的意外。


    如今,我隻期望他還活著,並希望你能有朝一日找到他,若是可以便幫他奪取本該給他的位置,若是不可以,那邊讓他過得一世安穩幸福吧。


    他的模樣我已記不清楚,隻知他背後有一塊紫色的胎記,約莫銅錢大小。


    至於那偏僻的村莊,則名為河水村。


    勞累吾兒斟。


    父親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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