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燕鼎天造被貶的消息的時候,燕予天正坐在東郊別苑上的藤椅療傷。


    他受傷了,是天地玄暗衛做的。


    許皇後怎麽可能隻針對燕鼎天,而放過燕予天呢,隻不過相較於對燕鼎天的勢在必得,她對燕予天的關注要小了那麽一點。


    也正因為此,燕予天才能撿迴了一條小命。


    小竹捧著金瘡藥過來,給他受傷的胳膊換了紗布,才轉身想走,被燕予天給拉住了胳膊,“給我洗點葡萄來。”


    小竹有些無奈,但還是點頭離去了。


    自從她和白瓷迴來之後,我的日常起居就全權被她們負責了,偶爾還會捎帶上聶南潯,以及燕予天。


    沒多大會,一碗洗的透亮的紫色葡萄就被送到了石桌上。


    我才伸出手想要拈一顆,就被燕予天整嘟嚕提走了。


    “喂……”我喝了他一聲,“給我留一點。”


    燕予天眨眨眼,先是依依不舍的看了那葡萄兩眼,這才從上麵掰下來一小半,遞給了我。


    沒見過這麽小氣的人……


    我腹誹著,拈起一顆圓潤的紫葡萄丟進嘴裏,輕輕一咬,酸甜的汁液便從破裂的紫皮中湧出,充斥了我的整個口腔。


    約莫停頓了片刻,我吐出了嘴裏的葡萄皮和葡萄籽,將之丟在一旁的空盤裏,才將在心底盤旋了許久的問題問了出來,“阿潯,你是怎麽知道,大燕的皇帝一定會懲罰燕鼎天的。”


    聶南潯看著空無一物的碗,沉默了片刻,“事情還沒有結束。”


    “還有?”燕予天吃驚的坐直了身體,“南兄,那我接下來應該怎麽做?”


    他如此近乎盲目的信任,讓我不禁有些微微側目。


    “等著吧。”聶南潯站起身,雙手負在身後,遙遙的望著遠方的太陽,呢喃道,“辰時下朝,如今約莫過去了兩三個小時,也該開始了。”


    說完,一轉身就進了房間。


    我和燕予天對視了一眼,彼此都感覺到了對方眼底的那種緊張。


    又過了一會,我有些坐不住了,便把剩下的葡萄扔迴了碗裏,轉身迴了房間。


    燕予天能按捺得住好奇,不詢問聶南潯,但我卻按捺不住。


    進了房間,不期然看到站在窗口前,遙望著藍天的聶南潯。


    “阿潯。”我躡手躡腳的走到他的身後,輕輕的拉住了他的衣襟,“阿潯,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聶南潯迴頭,眼底漾起淡淡的笑意,“挺敏銳的。”


    誇我敏銳,意思就是說,我猜測的是對的了?


    我眼中一喜,拉著他的手稍稍用力了些許,“阿潯,你告訴我啊,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在搞神秘嗎?”


    聶南潯微微揚起嘴角,正想張嘴說話的時候,忽然麵色一肅。


    他右手卷起靠在耳邊,同時往窗外的方向側去,似乎是在傾聽些什麽東西。


    我連忙盡量放輕唿吸,生怕打擾了他的聽覺。


    約莫十幾個唿吸的時間,聶南潯終於收起了手,一張棱角分明的麵孔上,又恢複了淡淡的笑意,“不用解釋了,接下來的事情,你隻需要靜靜地看就對了。”


    ————————————————


    和許皇後競爭了十幾年,卻始終沒有被打敗,反而一直寵冠後宮,蕭淑妃心底十分驕傲的。


    畢竟許皇後能坐上皇後的位置,是靠了背後的娘家。


    但蕭淑妃最初入宮的時候,蕭家卻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官之家。


    這些年,隨著蕭淑妃的得寵,蕭家也一度被提拔,直到現在可以和百年簪纓世家分庭抗禮的地步。


    而蕭淑妃,也奠定了後宮之中第二人的位置。


    第一人,自然就是這許皇後了。


    有人問過蕭淑妃,嫉妒麽?


    長子是自己生的,娘家漸漸地坐大,自己也非常得寵,但就因為許皇後是先太後預定的女子,所以她永遠壓自己一頭。


    蕭淑妃承認,年輕的時候總歸是嫉妒的。


    因為無論自己多麽得寵,始終是個妾。


    隻有許皇後才是老皇帝的正妻,才是死後能和他一起合葬的人,才是被史冊記住,名留千載的人。


    可是後來,蕭淑妃不嫉妒了。


    因為天下之中,除了皇後能名留千載之外,還有一個人,也能被名留千載。


    那就是——太後。


    隻要自己的兒子取得了那個位置,自己就是名正言順的太後,甚至有權利篡改曆史,抹殺許皇後的存在。


    那麽,現在一時的為妾,又算的了什麽呢。


    直至得知燕鼎天被貶堯白郡這件事之前,蕭淑妃心底都是滿滿的野心與籌謀。


    可是辰時,金鑾殿上眾人下朝之後,蕭淑妃癱軟在了地上。


    沒希望了……


    沒希望了……


    一切希望都沒了!


    太後夢碎了,說不定,自己還要被敵視了一生的許皇後給擺弄死。


    從前有多麽自信,現在就有多麽絕望。


    蕭淑妃癱軟在紅軟的地毯上,怎麽都站不起來。


    直到——一個小丫鬟,悄悄地送來了一個紙條,和一包粉末。


    蕭淑妃顫抖著雙手,打開那紙條,才看個開頭,便麵色驟變。


    等看完了全部內容,她已經不止雙手顫抖了,她的全身都在顫抖。


    怎麽能這樣做呢,怎麽能做這種事情呢,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是……


    蕭淑妃的目光落在了那紙條的尾部,上麵寫著一句很簡短的話語:就算不去做,也逃不了。


    是啊,逃不了。


    一旦燕蕩天上位,許皇後得了勢,她又怎麽會放過自己母子。


    所以,不做,一定會死。做了,也許會死,也會就會得到那無限的榮光。


    但凡是個有腦子的,都會選擇後者。


    做吧,破釜沉舟,與兒子一同進退。


    母愛讓蕭淑妃的心底再次充滿了力量,她慢慢的自地毯上爬起來,站直身體,冷聲對著一旁的宮女吩咐,“去把陛下請過來用午膳。”


    老皇帝寵愛蕭淑妃,眾所周知的事情,在蕭淑妃這裏用膳,也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不過往常都是他到了之後,蕭淑妃才會吩咐人把飯菜拿出來。


    但是這一次,卻是在他來之前,就已經拜好了飯菜。


    香醋肴肉,水晶丸子,麻辣香肚,佛跳牆,紅梅珠香,軟儒芝麻卷,口蘑發菜,金絲酥雀,龍井竹蓀湯。


    全部都是他最喜歡吃的菜品。


    “陛下。”身材豐腴柔媚的蕭淑妃邁著細碎的步伐湊到老皇帝跟前,柔聲道,“陛下,臣妾給您做了您最喜歡吃的菜,來坐下嚐嚐。”


    說完,拉著老皇帝,坐在了正中間的位置上。


    老皇帝沉默了片刻,任由蕭淑妃拽著自己坐了下來。


    “來,您最喜歡吃的麻辣香肚。”蕭淑妃笑著,指了指老皇帝跟前的一道菜。


    一旁的太監已經機靈的伸著銀箸夾了一口,放在了自己的盤子裏,再拿起太監用的木箸吃下去,而後站著約莫有十幾分鍾,確定沒了問題,才用銀箸夾一筷子給老皇帝。


    老皇帝拿起自己的銀箸,表情高深莫測的夾起那筷子菜,張嘴吃了下去。


    一旁的蕭淑妃眼底閃過一絲喜色,“陛下來來,多吃點。”


    她勤快的夾了許多麻辣香肚,放在了老皇帝麵前的盤子裏。


    試菜太監又試用了些其他別的菜色,蕭淑妃也給老皇帝夾了一些,隻是多數還是那麻辣香肚。


    老皇帝沉默著,將蕭淑妃夾的所有菜,全都默默地吃了下去。


    一頓午膳,用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


    最開始的時候,老皇帝還能坐直身體吃菜,越往後身體越有些佝僂,到最後,幹脆手一撒,銀箸直接掉在了地上,人更是倒在了木椅上,沒了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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