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身。”那聲音威嚴的道。


    “謝皇後娘娘。”眾人齊唿,從地上慢慢的站起來。


    “來人,賜坐。”那聲音淡淡的道。


    便有宮女搬著小杌子,放在鳳椅下首兩排,請人上座。


    一般來說,隻有長輩方可落座,所以即便是三十幾歲的周氏,也隻能站在一旁,束手低頭,一副恭敬地模樣。


    李月珠卻偏不如此,依著她從前在府裏的態度,我便能猜測出來,她覺得皇後是她嫡親的姐姐,想怎樣就怎樣,所以行完禮後她直接大大咧咧的跑到了李稷如身邊,笑著喊道,“二姐姐。”


    坐在鳳椅下首的是一個老王妃,正在同李稷如講話,冷不防一個小姑娘插了過來,頓時有些不悅的停了嘴。


    “胡鬧。”我隻聽到李稷如有些慍怒的嗬斥了一聲,“敬老王妃在這裏,你也不同人見禮,就這般跑過來,你這禮數是如何學的!”


    李月珠呆了呆,還好她雖魯莽,卻不是智障,在李稷如的暗示下趕忙同敬老王妃見了禮,這才勉強在麵子上圓了過去。


    再之後,敬老王妃識相的退下,先行去了禦花園等待。


    皇後娘娘同娘家人講話,不識相的才會不走,反正來露個麵,寒暄一陣便成了。


    一時間,殿內人走了許多,隻剩丞相府的女眷和幾個李稷如的貼身丫鬟。


    許是見沒了外人,李稷如的語調溫柔了下來,“你呀,就這麽莽撞的跑過來,叫人看見了,怎麽將你嫁得出去。”


    “姐姐。”李月珠有些害羞的跺了跺腳,撒嬌般的用手帕捂住了臉。


    她們姐妹倒是親厚,我笑了笑,恍惚看到了多年前的我和李稷如。


    那時她也總愛同我撒嬌,柔柔的喚我“大姐姐”,活像一隻純良的小白兔。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她並不是一隻純良的小白兔,而是一個披著兔皮的大灰狼。


    撕下偽裝,就要吃人。


    “大嫂也來了。”同李月珠說著親厚的話,李稷如也沒忘記旁人,她先是溫和的同周氏打了招唿,隨後目光落在了李慕雅身上。


    “慕雅都長得如此大了,當真是漂亮的緊,我瞧著,小一輩的就屬你最漂亮了。”


    李慕雅害羞的垂下了頭,露出白天鵝般的脖頸子。


    我心底冷冷一笑,在蒼都,李家小輩隻有她一個孩子,可不是她最漂亮,連個比較的人都沒有。


    “謝姑姑的誇獎。”李慕雅害羞的道,“姑姑也很漂亮,和祖母一樣漂亮呢。”


    “母親她……”說到這,李稷如眉頭掛上了一絲憂愁,“母親她的病情如何,我遣人送去的藥她可吃了?”


    一旁的李月珠就要張嘴說話,卻被李慕雅給搶了話頭過去,“迴姑姑的話,祖母身體正在逐漸康建,姑姑送的藥祖母吃著甚好,昨兒都說想吃麥記的糕點呢,慕雅特意去為祖母排隊買了一些,祖母吃了好幾塊呢,依慕雅看,祖母這是即將好了。”


    我在一旁聽得恍然大悟,難怪李慕雅昨日非得去買糕點,還自己親自去親自排隊,原來是為了在李稷如麵前討好啊。


    果不其然的,她說完這句話,李稷如開心的笑了,同她說話的語氣愈發的親厚了起來。


    李慕雅長袖善舞,擅揣人心,知道李稷如想知道崔氏的事情,便將平日裏照顧崔氏的一點一滴說出來,聽得李稷如心情暢快了不少,一時間連李月珠都插不上話。


    “姐姐。”李月珠不甘心的在一旁跺腳,“誰說娘很好了,娘一點也不好,她現在床上躺著,害的人卻在一旁逍遙。”


    她意有所指的看了我一眼。


    李稷如神情一頓,片刻後又輕輕地笑了,點著李月珠的額頭,笑道,“你這孩子,又是瞎說,母親的事兒父親已經派人給我說清楚了,是母親誤會了六妹妹,哪有什麽誰害誰,都是一家人,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這一個人遭了秧呐,倒黴的可是一片。”


    她聲音溫溫柔柔的,麵上也不曾帶著怒色,說的話乍一聽起來像是開解,可仔細一琢磨,便令人不寒而栗。


    我心底凝重了起來,李稷如到底是李稷如,當年便已十分能隱忍,如今又做了十幾年皇後,手腕根本不是李月珠可以比擬的。


    她這一番看似寬容實則敲打的話一出,若是別人,早就嚇得老老實實的了。


    可偏偏這個人是我。


    我低下頭,不言不語。


    旁邊李月珠還在不依不饒的跺腳,“可是娘確實病了,也確實跟她有關,姐姐……”


    李稷如笑了笑,道,“都是姐妹,何必計較那麽多,況且我瞧著六妹妹是個老實的,定然不會做那些傷人傷己的事。”


    這已經是在警告我了。


    李月珠還想繼續努力說話,李稷如給了她一個眼神,而後岔開了話題,道,“今日本宮在流芳鄔辦賞花宴,聖上說若有空也會過來,到時你可要乖乖的,日後也好為你請一門好親事。”


    一提起親事,李月珠頓時滿臉害羞的低下了頭,口中呐呐,不再談論剛才的事情。


    李稷如見狀滿意的笑著道,“你放心,我定會給你挑個好婆家,如今時辰已經不早了,你們先行過去流芳鄔,我更個衣,你們先去。”


    周氏見狀,趕忙帶著女眷們先行告退了。


    走在去流芳鄔的路上,李月珠還有些不忿,一直拉著李慕雅的袖子嘀嘀咕咕的。


    我離得遠,聽不清楚,可是我身邊有明月啊,她耳力極好,將她們之間的對話聽在耳中,一字不落的轉述給了我。


    原來是待會準備聯合一些世家貴女來捉弄於我。


    要說這世上,人都愛紮堆。


    嫡女喜歡跟嫡女一起玩,庶女也隻能同庶女一起玩。


    從前我雖與李稷如關係親密,但我的閨中密友們卻不愛同李稷如玩耍,大約是嫌她是庶女吧。


    沒想到十數年過去了,一切倒了過來。


    現在輪到我成為被嫌棄的庶女了。


    到了流芳鄔,周氏同我們打了一聲招唿,就去找她認識的貴婦人了,李慕雅想跟著她娘,卻被李月珠給拉到了一旁。


    那是一個小亭子,亭子裏坐一些十四五歲的少女,我粗粗掃了一下,全都是從前的熟人……的女兒。


    原本以李月珠的性格和腦子,是融不進去她們中間的,可她有個當皇後的姐姐,而這裏又是皇後的主場,所以不管怎樣,幾位嫡女都得對李月珠客客氣氣的。


    倒是李慕雅靠著自己的聰明睿智,頗得眾人喜歡。


    我和李映雪站在一旁,慢慢的欣賞著滿院子的花朵,李蘭焉雖然心有不甘,想進那邊嫡女的圈子,可惜身份不夠,屢次被人無視,最後也隻能無奈的跟在李映雪身後。


    “這流芳鄔裏好多牡丹啊。”李映雪盯著眼前的一株綠玉牡丹,怔怔的歎道。


    其實從前流芳鄔裏最多的不是牡丹,而是桃樹。


    每到三月底,灼灼的桃花開滿整個庭院,其顏色濃淡相宜,微風一吹,便如芳華流轉,故得名,流芳鄔。


    沒想到十多年過去了,那滿園的桃花,變成了滿園的牡丹花。


    我心裏正有些悵然,忽聽有人叫喊,我一抬頭,就看到李月珠在旁邊對我招手。


    她神色有些興奮,眉眼中帶著遮不住的算計。


    我心底失笑,卻還是配合的走了過去。


    李映雪還在原地癡癡地看著綠玉沒有動彈,李蘭焉卻一轉身,毅然決然的跟在了我的身後。


    “三姐姐。”我幾步來到了小亭子裏,看向李月珠,“三姐姐如此高興地召羲和前來,可是有什麽事情?”


    “沒什麽,就是覺得有些渴了,叫你過來給我們倒茶。”李月珠笑著,衝我搖了搖她掌心上空蕩蕩的茶杯,然後放在了我的跟前。


    我神情一頓,目光自旁邊幾個姑娘臉上掃過,果不其然的看到了看好戲的神情。


    這種法子根本不是李月珠能想出來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其他人提供的。


    我這身體雖是庶女,卻也是一個正兒八經的小姐,叫我給人倒茶,把我身份硬生生壓到同奴婢一般的身份,這簡直就是折辱!


    我若是不倒茶,就是不敬嫡姐,我若是倒了茶,那就是硬生生的接住了這折辱,日後說不定還會成為她們的笑柄。


    來不及思考太久,我拿起了茶壺,在眾人戲謔的目光下,作勢要給李月珠倒茶,然就在茶壺剛剛提到空中,我的手一個沒抓穩,茶壺自我手中跌落,就這麽摔在了地上。


    上等的景德鎮青花瓷茶壺在地麵上碎成裂片,發出的動靜驚動了周圍的人,所有人都往這裏看了過來。


    “李羲和,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故意的!”李月珠仿佛抓到我把柄一般高興地站了起來,指著地上的碎片道,“這是皇後娘娘宮裏的東西,專門拿過來作賞花宴用的,你卻將這物什給摔了,說,你是不是成心的。”


    我有些無辜的看著李月珠,低聲道,“三姐姐,羲和真的不是故意的。”


    “還說你不是故意的,你給我等著,我要告訴皇後娘娘,你故意毀壞東西。”李月珠瞪眼看著我道。


    旁邊有名門嫡女發出“噗嗤”的笑聲。


    “果然是個囂張跋扈的厚臉皮,我們那麽多人都看到了,還不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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