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說了一句謊話要用一百句來圓,周朱衣托著下巴,“如今我在書院讀書,他在教書,被人知道總歸不好,你記得幫我保守秘密啊!”


    小陳撇嘴,“誰答應幫你了?”


    周朱衣張牙舞爪,就要上去手撕小陳,小陳躲開她,“行了,我不會說的,你也小心點,別老往魏先生這湊,到時候被人知道,可別怪到我身上。”


    終於說通了小陳,周朱衣長舒了一口氣,擦擦頭上的汗,再看看天色,兩人也該迴去上課了。


    然而一出樹林,就遇到王先生...


    王先生見到兩人也愣了一下,眼神在周朱衣領口處轉了一圈,不知想到哪去了,眉頭都擠到一塊兒,臉色更是陰沉的可怕。


    他冷著臉,深深看了兩人一眼,就離去了。留下兩人莫名的對視一眼,摸摸腦袋,各自離去。


    小陳轉頭就跑去找周何生算賬,就算原諒了周朱衣,可也不能原諒周何生哄騙自己。


    誰知,周何生十分坦然,非常誠懇的跟他道歉,又拿出幾個細草編出來的笑玩意給他,還耗費了大半天時間教他...


    林航很快迴來了,第一件事就是把從家裏帶來的東西分給兄弟們,他娘最擅長做醃肉,他每次一迴來都要帶上一大包燉熟的醃肉。


    當然,看在這兩天周朱衣沒去找魏先生的份上,他順手給了周朱衣一小包。


    周朱衣倒是不挑食,撚起一條肉就塞到嘴裏,然後覺得味道不錯,就想跟林航再要點。


    然而林航每次迴來帶的醃肉一瞬間就會被分光,周朱衣這一小包還是他早就拿出來放到別處的,不然連塊肉皮都看不見。


    周朱衣吃了一條,剩下的收起來,帶上出了門,她臉上帶笑,敲開了周何生的房門。


    周何生愣了一下,便把她請進去。


    “兄弟!”周朱衣拍拍他肩膀,“上次的事謝了啊,你嚐嚐這醃肉,可好吃了!”


    周何生心道,無事獻殷勤,“大哥,你有什麽事就直說吧,隻要我能做到,都會盡量幫你。”


    周朱衣摸摸臉,被看穿心思有些不好意思,“沒什麽事,”她在房間裏轉了兩圈,顯然有心事的樣子。


    周何生隻好自己猜,“可是擔心小陳把你和姐夫的事說出去?”


    周朱衣搖頭,他又猜,“還是林航又整日盯著你了?”這倒是有點麻煩,關鍵林航不是一個人,還有一幫兄弟,這些人可不會如小陳一般好哄。


    “唉,”周朱衣歎口氣,拽了椅子坐下,“你說,人是不是會變的?”


    “這...自然會,”平心而論,看到周朱衣如此苦惱,周何生心裏挺歡快的!畢竟這個家夥平日裏總是欺壓自己,然而到底是一家人,他自己沒有姐妹,是把堂姐當親姐一般,見了此景又有點心疼。


    周朱衣手臂拄在椅背上,“你說,人為什麽會變呢?”


    周何生思索一陣,“人總是會長大的,不是說年紀大了就不會變,他所遇到的每件事都可能改變他...”


    而一個人的改變又可能會改變他對事物的看法、和處理方法,最後變的隻會越來越多。


    “要是不變就好了!”周朱衣幽幽的歎口氣,要是魏青霄還如以前一樣好騙,動不動就臉紅,那該多好啊!


    “咳咳,”周何生把臉上的好奇壓下去,試探的問,“可是姐夫他...”


    周朱衣點點頭,“我現在騙不過他了!力氣沒他大就算了,若是還沒他聰明,那以後不是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周何生當然要幫著自家姐姐,於是琢磨一陣便開始出主意,“大哥,是不是你平日裏太殷勤了些?”


    “我雖不知姐夫是如何想的,但是從男人角度來看,越是容易得到的便越沒有興趣...”


    周朱衣如臨大敵!她已經想到了,難怪對方總是能不溫不火的猜透自己心思,而且不管自己怎麽鬧,人家都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她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年老色衰,對方卻俊俏中帶著成熟穩重的樣子,她獨自一人在破敗的院落裏孤獨終老,對方卻鶯鶯燕燕環繞身側...


    好慘啊!“我...該怎麽辦?”


    周何生安撫道,“別急,姐夫對你的情意大家有目共睹,隻是夫妻相處,你既然是女子,還是矜持一點的好。”


    周朱衣摸摸下巴,“矜持...”她了然的點點頭,“我懂了,兵法有雲,欲擒故縱,消其鬥誌,散而後擒。”


    她眼毛精光,已經重新恢複了往日的神采,周何生跟著一笑,拿起一根肉條,“我再為堂姐獻上一計,對於攔路之人,可施苦肉計!”說著,他將肉條放進嘴裏。


    在林航看來,周朱衣消停了兩天,這幾日都沒去找魏先生,魏先生的課上也不會一直盯著先生看了。


    說來也怪,周朱衣每天去纏著先生時,他每天光顧著盯緊這家夥,沒一點空閑,然而對方不去了,他又像少點什麽。


    魏先生的課結束了,他跟在周朱衣身後,卻見對方根本沒去跟先生說話,一個人往迴走,他快走幾步,拍拍對方肩膀,“你這是轉性了?魏先生就在你麵前走過去,你都沒上去說話?”


    尤其是魏先生臉上也帶著明顯的訝異,特意看了她好幾眼。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離魏先生遠點嗎?”周朱衣不屑的撇了他一眼,“以後我都不會去纏著先生了,你可以放心了。”


    林航愣了一下,不太敢信,“你...為什麽?”


    周朱衣幽幽的歎口氣,“你不是覺得我配不上先生嗎?我也覺得自己實在太差了...”她紅了眼眶,“我這樣的人,就該孤獨終老才是。”


    莫名的,林航有點愧疚,他是不是太過為難周朱衣了?她到底是個姑娘家,被這麽多人看熱鬧,心裏怕是十分難受。


    “你別這麽說啊,”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勸一勸周朱衣,總不能讓她一直消沉下去,“你雖然長得不怎麽樣,又沒什麽才華,寫字還難看...”


    不等他說完,周朱衣已經捂著臉嘴裏嗚嗚嗚的,跑遠了。


    林航在原地僵了一會兒,他說錯什麽了嗎?


    小陳走過來,拍著他肩膀,歎息了一聲,“航哥,你真傻,真的。”連他這麽大年紀都知道,千萬不能說女人醜!這是他小時候說自己姐姐之後血和淚的教訓!


    周朱衣一連七八天沒去找魏青霄,而且課上也是認認真真的聽課,再也沒如之前一般盯著魏先生看。


    魏先生不痛快了!一個人怎麽能前後反差如此之大,之前找著機會就要湊上來的人,現在麵對麵那家夥都裝作不認識!


    他估摸著周朱衣不知又鬧了什麽幺蛾子,連著幾晚都沒睡好,這天晌午,他正打算去找周朱衣問問,走了兩步,卻忽然停住了。


    轉而便輕笑起來,所謂關心則亂,他倒要看看這家夥能忍到什麽時候。


    周朱衣的忍耐力讓魏青霄不敢相信,已經一個月了,若不是她還來上自己的課,魏青霄幾乎都要覺得這家夥已經受不了書院的生活跑迴去了。


    然而對方不止適應的很好,還混的如魚得水,連之前一直給她找麻煩的林航一群人都把她當兄弟了!


    這天琴藝課,魏青霄教完,便請幾位學生上去演奏,再加以指點,他平日是從來不找周朱衣的,然而今日視線一轉,就見那家夥壓低身子跟旁邊的林航小聲說話。


    那學生彈奏的如何他根本沒聽進去,隻看到那兩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他慢慢起身,走到他們身旁,兩人說的十分熱絡,根本沒注意到。


    “我已經跟幾個兄弟說好了,咱們明日一早就出發,下了山,城內也就晌午了,先去吃飯,晚上去看雜耍,聽說新來了個戲班子,演得可帶勁了!”


    相比兄弟們喜愛的歌舞、戲曲,林航最喜歡雜耍,他一向不耐煩聽那些咿咿呀呀的曲調。


    這次他跟兄弟們商量,帶上周朱衣一起去玩,一來難得放假,大家又玩得來,而來,也是想安慰安慰周朱衣。


    就算他們再不把周朱衣當女子,也不好帶著她去看那些舞娘們,正好聽說京城新來了一個戲班子,去看個熱鬧也好。


    他跟周朱衣一提,對方果然不是那嬌羞小家子氣的,當即應下了,還說請他們兄弟吃飯!


    周朱衣也很激動,來了兩個月了總算能夠出去放風了,在書院這兩個月,她覺得自己以前過的日子太苦了,吃穿雖然不錯,可整日裏管著那些生意,忙得要死要活,也沒人心疼她。


    以前覺得周家生意離了她就會垮,可她在尚宇一年,迴來生意也好好的,她越發不想把自己所有時間都耗在那堆賬本裏。


    “真的?”周朱衣眼珠子提溜轉了一圈,盡職盡責到底裝著江南人,“我還沒見過京城的戲班子呢,還有,京城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


    “哈哈,當然了,說起來你一來京城就到了書院,怕是還沒出去玩過,這次帶你好好逛逛京城!”


    林航拍著胸脯保證,正要繼續給周朱衣介紹一下京城有意思的地方,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冷氣...


    他一迴頭,就見往常那個和善的先生,滿身殺氣的盯著他!


    “先生...”


    “我前日教的曲子你可練熟了?”魏青霄嘴角微微彎起,“上前彈奏一遍我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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