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承軒皺著眉,看著眼前醉的一塌糊塗,還嗷嗷直哭的人,往門口走去的腳,也還是放下了。


    陳妙妙在他麵前,抓著他的衣服袖子,低著頭,大聲地哭著。


    「你哭什麽?」他的聲音裏有一絲不耐煩,但是卻並沒有轉身開。


    陳妙妙隻是在哭,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隻在哭聲交接的間隙,抽抽噎噎的喊著他的名字,又因為不斷地打著酒嗝,名字也喊得斷斷續續的。


    現在的她,看起來,還真是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這樣想著,他伸出手,在她腦袋上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伸過去蓋在她腦袋上,揉了揉。


    「沒事了。」他輕聲的安撫著,雖然也不知道這樣說,有沒有作用。不過試試也好,總好過她哭到嗓子都啞掉。


    她沒有經過精心打理的頭髮,也被他揉得一團亂。在那麽大的哭聲麵前,也不曉得她能不能聽到他的聲音。但是她的哭聲,居然真的隨著他安撫的動作,越來越輕了。


    從剛開始哭得那麽大聲,漸漸的變為抽泣,再到最後漸漸隻有吸鼻子的聲音了。


    「夏承軒……」她仰著頭看著他,糊了一臉的淚水,流過淚的眼睛發紅,眼瞳晶亮,裏麵倒映著他的樣子。


    「夏承軒……」她又喊,好像是隻是為了確認他好好地,在這裏似的。


    「夏——」


    「嗯。」他放下了那隻揉她腦袋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迴去吧。」


    陳妙妙呆呆的看了會兒他,又看了看他握住自己的手,才愣愣的點了點頭。


    他……還在這裏……他……沒死……


    她隻覺得自己鼻子酸酸的,但又忍不住開心。


    外麵已經是深夜了,商業街的商店都已經關門了,街道上也鮮有車來往,至於路人……那更是一個也沒有了。


    「少爺,要不要先把妙妙小姐送迴去?」司機從後視鏡中看了一眼問。


    迴去?她現在這個樣子迴去,自己待一晚?


    夏承軒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否定了這個主意,「不,今晚讓她在我這邊休息。」


    「啊?」這個迴答有些出乎司機的預料,他驚訝的從後視鏡裏,看著自家少爺,才發現自家少爺的現在整個感覺,似乎都變得特別的溫和了。


    「啊什麽?」他也發現自己剛剛的話,未免也替她考慮太多了,夏承軒快速的找到了理由:「隻是讓她暫住一夜,也免得你明天再去接她過來。」


    對啊,明天可是周日,她還必須在他家打工的,今晚讓她暫時住一晚,明天也省事些。他出於這些理由,才會那麽說的。


    這麽說服著自己,他也不去細想對於夏家來說,讓司機跑這麽兩趟,根本都不算什麽事,也不需要省這種事。


    陳妙妙背靠著柔軟的座椅,臉側向車窗那一邊,眼睛輕輕的合著,唿吸均勻,看樣子已經睡著了。


    下次不能由著她這麽喝酒了,她喝醉了雖然沒有撒什麽驚世駭俗的酒瘋,可是剛剛那一陣折騰,也真是……算了,剛剛那樣就算了,現在她安靜下來了就好。


    不再看她,他也將頭轉向了車窗那邊,看著窗外平穩往後倒退著的景物,一隻手習慣的靠在了車窗上,托著下頷。


    車窗開了一個小縫,有風從那裏吹進來,吹動了他的頭髮。但由於縫隙不大,也不至於會讓現在已經睡著了的某個人感冒。


    忽然,他感到肩頭一沉。迴頭看去,她依舊閉著眼睛,靠在他肩上,很安心似的蹭了兩下,然後就繼續熟睡了。


    他的心情似乎有一些變好,雖然被醉酒的她折騰了大半夜。


    這一晚,先是魔音灌耳,又是被她拉著嚎啕大哭,後來拉著她出了包廂門,沒走兩步,她腳下一軟,就差點滾到地上去了。他才發現,原來她已經閉著眼睡著了,剛剛走那兩步,已經是極限了。


    認命的把她打橫抱起,在司機驚詫的目光中,把她放進車後座。


    現在還要讓她在自己家裏,暫住一晚。


    自己好像……也是那裏不對的樣子了。


    明明現在自己完全失去了近一年的記憶,她對自己也是全然陌生的人了。為什麽……自己會對和她在一起的感覺,這樣的習慣?


    還有她今天說的,自己曾經竟然已經和她來過這種地方了,子峰就不說了,據他自己說,那時在追他女朋友,所以那天才會在場。可是自己那天怎麽也會在?而且自己根本就不會因為別人隨便激一激,就中招的性格。所以……那次,其實他自己也是故意的吧,聽子峰說,還跑到了小舞台上的立式話筒跟前,這擺明了就是在……耍帥。


    那個時候的自己……和她,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他轉頭看著她的睡顏,心底的不確定感,越來越明顯。


    有時候,他覺得因為某一刻的熟悉感,似乎那時的記憶就要立刻想起來了。可等他想要抓著那個感覺,再去仔細的搜尋,大腦又隻能給他空空如也的反饋。


    他還有可能,恢復那時的記憶嗎?


    不知道她夢到了什麽,喃喃的說著什麽,他湊近了仔細一聽,竟然是「啊……小白菜漲價了,好貴……」這樣的話,真是被她氣笑了。


    忽然起了壞心眼,他伸手去捏住了她鼻子,她憋了一會兒,眉頭越皺越緊。


    怎麽這麽笨,不知道張嘴唿吸嗎?


    他正要鬆手,就聽見她驀地睜開了眼,驚懼的看著他,才鬆了口氣,「我以為又溺水了……」


    扒拉開他的手,因為酒意未退,她居然很快的又睡著了。


    因為她的話,夏承軒眼中的神色凝重起來。


    什麽叫又溺水了?她指的……之前進醫院那次嗎?


    那次的事,他隻知道自己是在一塊漂浮的板子上被人找到的,而她……則是子峰派人下水尋找,才找到的。


    在他失憶之前,她和他,究竟經歷過什麽?


    謝家的二層聯排小別墅內,謝彤萱坐在自己臥室的床上,直愣愣的坐著,腦海裏迴放著晚上她出去散心購物,所看到的一幕。


    就在她之前和陳妙妙他們去唱過歌的那條商業街上,一輛眼熟的車子在車道旁緩緩停下。她正在旁邊的一家商場買了一大堆的東西,拎著要往外走。在看見這輛車時,她有些失神,停下了腳步,想著這輛車在什麽時候見過的時候,司機下車了,他打開了後座的車門,一個眼熟的女生從車上下來。


    那是……陳妙妙。


    而隨後下來的人,更令她吃驚,居然是夏少爺。


    他們這是和好了?明明就算她被揭穿前,陳妙妙不是還因為戲劇社發生的什麽事,而和夏承軒不怎麽來往了嗎?就算後來在小島上,他們倆之間也沒有什麽明顯的變化啊,她怎麽會……從他的車上下來?


    就在她想不明白的時候,兩人已經進入了旁邊的一所高檔消費的ktv裏,那所ktv就是她們之前去的那一家。那時,還是因為她進入了戲劇社,和何秀秀他們一起去的。


    他們兩人這是一起過來玩的?看來……他們的關係是真的修復好了……


    明明在沒有看見陳妙妙的這段時間,她都好好的。在家裏待著也不錯,她爸的公司沒有受到影響,她也不必去那個學校聽課混日子,在家裏的時候,就每天玩樂追劇,其實也不錯。


    可是就在剛才,她身體裏已經沉寂了許久負麵情緒,一下就湧上了心頭。


    為什麽……她做了那麽多事之後,陳妙妙居然還是搭上了夏少爺?


    她之前那些……難道都是白費了嗎?


    迴了家,她默默地洗漱完,也沒有心情追劇了,直接上了鋪,卻一直睡不著,又坐起來啃著手指甲,心裏焦慮無比。


    陳妙妙怎麽可以……怎麽可以還在夏少爺身邊?她從自己家搬出去了之後,應該是生活的很艱難啊!怎麽能看上去,還是那個樣子,她就不會被打擊到嗎?


    自己之前做的事,真的就對她就一點影響都沒有嗎?


    那種許久未見的情緒甦醒過來了,在她的心底從盪起層層漣漪開始,逐漸的擴大了波浪,最後,她心底的妒意簡直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打開被子,赤腳跳下床,風風火火的向門口走去,拉開房門就徑直進了對門的房間,也就是陳妙妙曾經住過的那間房。


    現在這間屋子裏空空蕩蕩,一直放在這裏的衣櫃書桌,也早就被清理得幹幹淨淨了。


    陳妙妙走的那天,就已經把她的所有東西收拾起來,放到那不大旅行箱裏,帶走了。


    然而此時的謝彤萱卻像是入了魔似的,瘋狂地翻著房間裏每一寸地方,她拉開衣櫃,一個一個查看每一格櫃子;她在床板上摸索了一遍,又趴在床下,拿電筒照著看;她來到書桌,一個抽屜一個抽屜的拉開來,手伸到裏麵胡亂的探索著。


    謝彤萱當然知道這樣做,是徒勞的。


    陳妙妙來她家的時候,東西本來就不多,那麽一行李箱,就已經足夠收好了她所有的東西了。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心底的瘋狂從哪兒來,驅使著她做這瘋狂的舉動,即使知道沒有可能找到任何有意義的東西,她也像是在發泄一樣,仔細的搜尋這房間每一個地方。


    衣櫃裏當然什麽都沒有了,床上也是床下也是,幾乎是一眼可以看盡的空蕩,她挨個拉開的抽屜,裏麵也是什麽東西都沒有了。可越是這樣,她就越是焦躁,「哐當哐當!」拉動抽屜的聲音越發的大了。


    忽然,某一個抽屜在拉動的時候,似乎有些不是很順暢。


    抽屜用久了,其實這樣的情況是很正常的。


    可是她卻仿佛抓到了希望似的,趴在地上,扒著那個滑動不順暢的抽屜,把手伸了進去,手指彎曲,手腕轉動,在那狹小的空間四處探尋著可能的東西。


    她忽然像是被定住了,摸索的行為突然間停了下來。


    在抽屜的最裏麵,木板接合的縫隙處,卡著一張薄薄的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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