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串兒的父親叫做胡利,因為有諧音的緣故,潤州人都叫他狐狸,提到潤州碼頭的那個牙人狐狸,不光潤州人都很熟悉,就連往來的客商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胡利和他兒子一樣長得身材瘦小,頭發有點花白,一雙眼睛極為狡黠,他坐桌邊眯眼喝了一杯小酒,問對麵的兒子,“張順說他跟了李太尉?”


    “他是這樣說的,要不然他也不敢這麽正大光明來潤州吧!”


    說到這,胡串兒又問道:“爹爹,李太尉是誰啊?”


    胡利瞪了兒子一眼,“李太尉就是李延慶,虧你還是牙人!”


    李延慶三次守城擊敗金兵,早已名動天下,不過民間就叫他李都統,說起來李太尉,京城以外,還真沒有幾個人知道。


    胡串兒有點不好意思撓撓頭,“可是李延慶要找.....不!不!張順要找雷德做什麽?”


    胡利沉吟一下道:“這件事恐怕有點大。”


    “那怎麽辦!我已經收了張順十兩銀子,還答應天黑前答複他。”胡串兒很怕張順,別看他順哥喊得順口,但他知道張順可曾是長江上赫赫有名的江匪,殺人如麻,自己真惹惱了他,小命鐵定保不住。


    胡利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酒杯桌上重重一頓,“我現在就去找他!”


    .........


    天剛擦黑,胡家父子便在北順酒館見到了張順,張順知道胡利喜好喝上幾杯,便置辦了一壺酒,要了幾個下酒涼菜。


    “順哥可能還不知道,雷德已經被江寧官府收編了。”


    張順吃了一驚,這件事他還真不知道,他連忙問道:“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就在年初,這件事比較隱蔽,雷德的收錢哨卡消失,商人都很高興,以為雷德被官府圍剿了,實際上是雷德投降了官府。”


    “那他現在人在哪裏?”


    “應該在太湖,上個月我遇到他的一個手下,迴潤州探親,我們在一起喝了幾杯,他手下說,他們現在在太湖訓練水軍,有兩千多人,兩百多條船,現在雷德已經升為廂軍指揮使。”


    張順點點頭,隻要保證都統過長江安全,過長江後改走陸路,那就沒有問題了。


    他想了想又道:“如果雷德入長江,你應該知道吧!”


    “隻要他走運河,我肯定清清楚楚,就怕他走溧水,那我就沒辦法了。”


    張順當然知道太湖和長江有兩條通道,一條走運河從潤州入長江,另一條是走溧水從蕪湖入長江,如果雷德已經走溧水入長江,後果就很難預料了。


    張順當即立斷,他要立刻去見李都統。


    ..........


    經過七天的航行,船隊抵達了揚州江都縣,李延慶雖然在多年前曾跟隨鄆王去過蘇州,但那時他們走的不是揚州這條線,李延慶還是第一次來揚州,走了七天,手下都已人困馬乏,李延慶當即下令休息三天,三天後再繼續出發。


    清晨,李延慶帶著趙金福和扈青兒前往北城外的蜀崗湖邊遊玩,曹晟夫婦自有他們的二人世界,莫俊昨晚貪涼不小心吹了河風,稍稍有點感恙,在驛館裏休息,扈青兒雖然也不想跟他倆出來,但還是被趙福金硬拉著一起出遊。


    蜀崗是江都城外的一片丘陵,延綿數十裏,樹木參天,山穀幽深,其間隨處可見各種怪石、山泉,是江都城外著名的風景區。


    蜀崗下有一片鏈條狀的水泊,東麵與運河相連,西麵緊靠蜀崗,湖邊修建不少亭台樓閣,也有不少名人古跡,風景十分秀麗,這裏便是後來的瘦西湖,不過瘦西湖在宋朝還沒有完全成型,甚至還不能稱為湖,它隻是運河的一部分,一直到清朝後,它才成為著名的風景區。


    “這條道叫做長堤春柳,是隋朝修建大運河時所築,兩岸的老柳據說是隋煬帝楊廣所種,所以叫做楊柳!”


    三人剛從蜀崗上遊玩下來,都有點疲倦了,正沿著綠蔭長堤緩緩而行,李延慶卻興致盎然,給兩女介紹長堤兩邊垂柳大樹的來源。


    扈青兒見趙金福忍不住捂嘴輕笑,便問道:“趙姐姐在笑什麽?”


    趙福金抿嘴道:“我在想可能自己在宮中看了幾本偽劣史書,居然把曆史亂寫一通。”


    李延慶有點奇怪,“這話怎麽說?”


    趙福金指著柳樹笑道:“看這些柳樹明明隻有三五十年的樣子,那些書卻說隋煬帝是五百多年前的人,難道不是瞎寫嗎?”


    扈青兒頓時明白了,忍不住縱聲大笑,李延慶摸摸鼻子,嘿嘿笑道:“據說就是民間傳說,民間傳說嘛!你們也知道,就是胡亂編出來的,當不得真。”


    “大哥,那邊有座茶棚!”扈青兒忽然發現前麵有座茶棚,開心地喊了起來。


    李延慶稍稍猶豫一下,他想起知州下午要來拜見自己,現在已經是中午了。


    “李大哥,要不我們迴去吧!”


    從山上遊玩一大圈,趙福金不慎磨破了腳,著實有點疼痛,雖然她也很想坐下休息片刻,不過她也知道李延慶下午還有事,便建議迴去。


    李延慶看了一眼她的腳,便笑道:“歇會兒再迴去吧!”


    他隨即對身後兩名親兵令道:“你們去通知馬車到這邊來!”


    他們穿山而過,馬車在蜀崗的另一側,繞一圈過來至少有十裏。


    兩名親兵點了點頭,轉身便向原途奔去。


    扈青兒也發現趙福金走路有點吃力,便連忙扶住她,向茶棚走去。


    茶棚是一對老夫妻所開,看得出十分簡陋,兩根細竹竿支起一頂已經不知多少年的竹棚子,風吹雨淋,早已殘破不堪,下麵放著三張陳舊笨重的桌椅,不過桌上的碗筷看起來還比較幹淨。


    茶棚沒有生意,所以他們剛走進,老頭子便迎了出來,“官人和兩位姑娘來喝碗茶歇歇腳吧!”


    李延慶點點頭,“除了茶還有什麽?”


    “還有一些茶點,若官人腹中饑餓,我渾家還蒸了幾籠包子,別的吃食暫時就沒有了。”


    扈青兒嘟著嘴小聲道:“大哥,出來得急,我早飯沒吃。”


    “好!來一壺好茶,兩盤茶點,再來兩籠包子。”


    老頭子歡喜,連忙擦了擦木凳子,“三位請坐,茶點吃食馬上就來!”


    三人坐了下來,趙福金將頭上的紗帽摘下,放在桌上,她忽然感覺腳上一陣劇痛,不由咬了一下嘴唇,李延慶關切地問道:“疼得厲害嗎?”


    趙福金見情郎關心自己,心中一陣甜蜜,小聲道:“問題不大,就是磨破了一點,休息兩三天就好了。”


    “我帶有上好的創藥,迴去後我給你拿。”


    “謝謝李大哥!”


    扈青兒撇撇嘴,有些不滿地對李延慶道:“大哥,我的腳也扭了,你怎麽不關心一下?”


    “你的腳也扭了?伸過來,我幫你捏一捏!”


    扈青兒伸腿便踢了李延慶一腳,哼哼道:“想占我便宜,沒門!”


    這時,掌櫃端了茶壺和茶點過來,笑眯眯道:“茶是我自己種的蜀崗茶,今年的新茶,水也不錯,是蜀崗西峰的山泉水,今天上午才取來,茶點也是城內五味齋的方糕,昨天才進的貨,還比較新鮮,三位嚐一嚐。”


    “多謝掌櫃了,我們自己來。”


    李延慶接過茶壺,先洗了下茶碗,給三人各斟滿一杯,茶水碧綠清澈,茶香撲鼻,看起來確實不錯。


    這時,遠處有不少遊客向這邊走來,扈青兒見掌櫃又去招唿客人,連忙問燒茶的老婦人,“大娘,包子好了沒有?”


    “馬上就好了,姑娘再稍等片刻。”


    李延慶端起茶碗細細聞了聞,又稍稍品了一下水,茶味清香,茶水清冽甘甜,不由點了點頭,他在京城從來不會去茶棚喝茶,那些都是給底層苦力喝的大碗茶,一兩文錢一碗,今天這座茶棚不錯,茶好水也好。


    “李大哥,茶還不錯吧!”趙福金笑問道。


    “水特好,比咱們京城玉泉山的水還好。”


    “喲!這位美人還是京城過來的。”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流裏流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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