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曹蘊今天並沒有去逛瓦子的計劃,但第一天晚上府中卻無法開灶,眾人不得不去外麵的酒館裏吃飯。


    官宅出門便是一條小河,小河兩邊用青石砌成堤岸,沿河一路種滿垂柳,非常幹淨,李延慶帶著家人沿著小河緩行,他指著河對麵一座大院裏笑道:“那裏是曲江樂坊,專門學習音樂的學堂,大約有百餘名學生,很多都是宦官人家的女兒,嬌嬌和寶娘可以去學一學。”


    嬌嬌不由撅了一嘴,小聲嘟囔一句,“剛剛從京城的火坑裏跳出來,又要推我進虎口,我才不幹!”


    曹蘊聽見了她的嘟囔,不由又好氣又好笑,“嬌嬌,我可是給爹爹保證過的,在京兆你必須繼續讀書,在家讀也好,在外麵讀也好,都隨便你,但就是不能讓你放羊!”


    曹嬌嬌不吭聲,寶妍拉了拉她的手,晃了晃笑道:“嬌嬌姐,我們一起讀書,一起養鳥好不好?”


    聽到後一句話,嬌嬌的臉上頓時綻開了笑容,“瓦肆中一定有賣鳥的鋪子,我們等會兒去逛逛!”


    眾人沿著小河走了約兩百步,便到了曲江瓦子的西南口,曲江瓦子在京兆的五座瓦子中排名第二,整個瓦子占地約兩百畝,從高空俯覽,瓦子呈‘迴’字型,由裏外兩部分組成,對外有八座門,正門是在北麵,西南口是賣花鳥魚蟲的場所,人不多,也比較幽靜。


    曹嬌嬌肚子也餓了,暫時顧不上去看鳥,不過她已經找好了門路,準備迴家時帶寶娘來買鳥。


    穿過花市,喧囂熱鬧的氣息立刻迎麵撲來,隻見兩邊擠滿了各種大大小小的鋪子,街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這時,十幾名親兵跑上前,將兩邊行人攔住,李延慶便帶著家人走進了正對麵的曲江別院酒館。


    酒館很大,大堂內坐滿了賓客,但他們不用進大堂,而是走旁邊的樓梯,直接進入二樓的一間雅室內,雅室內點了兩隻炭盆,使房間裏溫暖如春,他們一行七人,加上抱孩子的兩個乳娘,一共九人,親兵們則在大廳內用餐,其餘仆婦則每人給五百文錢,自己去外麵用餐。


    李延慶笑著擺擺手,“酒菜我已經點好了,馬上就送來,大家先隨意坐!”


    眾人紛紛摘下帷帽和鬥篷,在大桌前坐下,兩名乳娘則抱著孩子坐在最邊上,兩名侍女進來給他們倒了熱茶,隻等了片刻,三名酒保抬著大食籠子走了進來,將一道道菜如流水般地送上來,幾壺酒也隨即送了上來。


    “大書娘,我也要喝酒!”嬌嬌見阿姊分配酒杯沒自己的份,忍不住叫了起來。


    曹蘊瞪了她一眼,“你小孩子喝什麽酒,喝茶就行了,看人家寶娘多乖,什麽都不說,就你意見多!”


    “寶娘是小孩子,當然不能喝酒,但人家已經長大了,可以喝一杯。”嬌嬌又加了一句,“過年的時候老爺子也準我喝了一杯。”


    李延慶笑道:“蘊娘,今天這個酒是甜米酒,她和寶娘都可以喝一點,不礙事。”


    丈夫開了口,曹蘊便一隻酒杯遞給她,“好吧!不準多喝,隻準喝一杯。”


    曹嬌嬌歡唿一聲,連忙給自己和寶娘各倒了一杯酒。


    這時,李延慶站起身道:“今天為家人團圓,我們幹了此杯!”


    “幹杯!”眾人歡唿一聲,一起飲了酒。


    曹嬌嬌一口把酒喝幹,卻趁大姊不備,又偷偷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卻發現姐夫在看著自己倒酒,嬌嬌臉一紅,連忙笑嘻嘻地扮了個鬼臉。


    這時,門外傳來張鷹的聲音,“同知和家人正在用餐,不方便外人打擾!”


    “我也不算是外人,也是李同知的同僚,特來敬他一杯酒,怎麽能拒人千裏之外?”


    這似乎是知府楊緒舟的聲音,李延慶心中一怔,端起酒杯便起身向外走去,打開門,果然見楊緒舟和兩名官員端酒站在門外。


    李延慶笑道:“楊知府怎麽會在這裏?”


    楊緒舟似乎喝多了幾杯,滿臉通紅,他打了哈哈道:“這家酒樓是我舅子開的,過來捧捧場,剛才聽衙役說看見李同知和家人,便過來打個招唿!”


    “原來如此,來!我敬楊知府一杯,先幹為敬了!”


    李延慶舉杯一飲而盡,將酒杯晃了晃,楊緒舟也將杯中酒喝了,又笑問道:“弟妹怎麽不出來見一見?”


    李延慶心中頓時不悅,這是怎麽說話的?這種場合能隨便見別人的妻女嗎?


    旁邊張鷹重重哼了一聲,拳頭捏緊了,李延慶連忙給張鷹使個眼色,又對楊緒舟身後的兩名官員笑道:“吳參軍和張主簿也是來敬酒的吧!”


    兩名官員連忙舉杯道:“我們特來敬同知!”


    “不客氣,這幾個月,給兩位添麻煩了。”


    這時,楊緒舟卻踉蹌著向房間內走去,“我去敬弟妹一杯酒!”


    張鷹大怒,一把揪住楊緒舟的脖領,將他硬拖了出來,狠狠推出去幾步遠。


    楊緒舟也怒了,“李同知,你這個手下是怎麽迴事,三番兩次挑釁我,當我沒有脾氣嗎?”


    李延慶冷冷道:“楊知府,你今天有點喝多了,先去休息一下吧!”


    他向旁邊兩名官員使個眼色,兩名官員心中暗罵楊緒舟酒後失禮,連忙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楊緒舟,“同知,今天楊知府多喝了幾杯,有點糊塗,請同知莫怪!”


    李延慶笑著點點頭,“帶楊知府去好好休息吧!”


    “誰說我喝多了,李同知,我還沒和弟妹喝一杯呢!”


    兩名官員恨不得脫下襪子堵住這個知府的臭嘴,兩人一起用力,將他拖進另一間屋子了。


    李延慶冷冷哼了一聲,迴頭拍了拍張鷹的肩膀,“下去吃飯吧!這裏暫時不需要了。”


    “卑職去安排兩個弟兄上來!”


    張鷹快步下去了,李延慶這才迴到自己桌前坐下,曹蘊笑問道:“外麵怎麽迴事?”


    “京兆楊知府,酒喝多了,跑來這裏亂說話,我已讓其他官員把他拖走了。”


    “夫君這麽對他說話,會不會得罪他?”


    李延慶搖了搖頭,不屑一顧道:“不是我得罪他,而是他得罪我的問題,看著吧!明天一早他一定會來向我道歉。”


    思思笑道:“看來夫郎在京兆府還是蠻有官威的嘛!”


    李延慶笑著擺擺手,“在京兆的官威也就一般,如果真的說起來,在嘉魚縣的時候才是官威十足,說一不二,令人懷念啊!”


    眾人都一起笑出聲來,曹蘊指著丈夫歎息道:“你呀!真是沒有出息,居然還懷念八品芝麻官的日子。”


    大家又說起了嘉魚縣的趣事,氣氛開始活躍起來,眾人又喝了幾杯酒,嬌嬌和寶娘已經吃飽,兩人商量著要去買鳥,李延慶連忙叫了兩名親兵陪同她們一起去。


    這時,扈青兒端了一杯酒走到李延慶身邊,抿嘴笑道:“我敬大哥一杯酒。”


    李延慶笑道:“你這杯酒可不好喝,說吧!你想做什麽?”


    “大哥,上次北伐時你答應過的,我在家裏悶得慌!”


    “你的飛石和飛刀練得如何了?”


    “我一直苦練,一天都不敢落下。”


    旁邊曹蘊笑道:“青兒說得不錯,她真的很辛苦,一天都沒有休息,夫君給她一個機會吧!”


    李延慶想了想道:“再過幾天,軍中有一次比武,你也可以參加,如果大家都認可了你,那你就可以從軍為將!”


    “真的?”青兒驚喜地問道。


    李延慶點了點頭,又笑道:“你最好現在就露一手給我看看。”


    青兒隨手拾起兩隻酒杯,向空中一甩,一把鋒利而尖細的匕首脫手而出,穿透了空中的兩隻酒杯,將它們牢牢釘在十幾步外的木柱上。


    李延慶有點震驚了,居然能破杯不碎,這份功力就算自己也辦不到,半晌,李延慶鼓掌歎道:“你可以出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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