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的府分為五級,開封府是京畿重地,盡管隻是東京,卻以天子腳下的身份俯視群雄,故而高高在上。


    而洛陽府、應天府和大名府分別對應西南北三京,名份僅比開封差了半級,他們屬於一級府。


    而京兆府和太原府雖然不是四京之一,但由於它們特殊的戰略地位和曆史地位,使它們的地位不亞於三京,隻在名份上稍微差了一點,他們屬於一級半府。


    至於成都府和江寧府,它們是地域中心,但在戰略上稍遜,所以與真定府、河間府等其他大府同屬於二級府。


    至於其他小府,諸如河中府、延安府、鳳翔府、興仁府、江陵府等等,他們則屬於三級府。


    京兆府有一萬兩千駐軍,由於它曆史地位特殊,更高過太原府,所以它和其他三京一樣,也有留守一職,是名義上的最高軍事統帥,一般由親王擔任,在京城遙任,不管實務。


    按照大宋文官為主將的慣例,京兆軍的主將是京兆府同知,副將為都兵馬使,四天後,李延慶抵達京兆府,正式走馬上任。


    ........


    京兆府就是漢唐的都城長安,盡管它曾輝煌一時,但最終在唐末時毀於戰亂,今天的京兆城已經看不到隋唐時的盛景。


    不過盡管經過宋朝一百多年的修養生息,京兆府又漸漸從極度疲弱中恢複了元氣,人口增加到十餘萬戶,成為不折不扣的大府。


    但也是因為氣候的變遷,今天的京兆府已經沒有漢唐時濕潤多雨,漸漸變得幹燥起來,就像一個中年婦女,已經失去了青春時的靈氣。


    當然,這裏麵也有很強的政治因素,自從北宋建國以來,東北方向的威脅始終貫穿著大宋始終。


    而西北方向,吐蕃已經沒落,西夏雖強勢,但畢竟國力不足,對宋朝的威脅遠不如遼金,所以政治上的弱勢,也使西北的京兆府比不上河北的大名府。


    李延慶上任的第一天便得到了知府楊緒舟的熱烈歡迎,他甚至當著一眾官員的麵給了李延慶一個重重的熊抱,仿佛一下子給李延慶貼上了王係的標簽,不過這個熊抱也是有效果的,使通判馬善臉色頓難看之極,哼了一聲就走了。


    “李同知,這就是您的官房!”


    主薄孟遂將李延慶領到府衙後堂的西院,這是一座很寬廣的大院,光房舍就有七十多間,足以容納數百人,而且還有一座單獨朝西的側門,出入府衙非常方便。


    李延慶走進正中的一間大房間,這就是他的官房了,不過也隻是暫時的,李延慶更希望自己將來能到軍營中去當同知。


    “孟主薄,院子裏怎麽沒有人?”李延慶一路見西院裏安安靜靜,不由有些奇怪。


    “今天是旬休,底層官員和小吏都休息了,明天才能見到。”


    “那就更不好意思了,耽誤了孟主薄的休息。”


    “哪裏!哪裏!能為李同知盡一點綿薄之力,是我的榮幸。”


    李延慶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若不是他已知道這個孟主薄是楊緒舟的心腹,他說不定會曲解‘綿薄之力’的含義。


    今天確實有趣,楊緒舟誇張的歡迎儀式,還有馬善鐵青著臉,小媳婦吃醋般的負氣而走,讓李延慶親眼看到了這兩人的激烈內鬥。


    “對了孟主薄,我晚上住哪裏?”


    “我已經給李同知準備好了官宅,離府衙不到一裏,向西走兩三百步都到了,但好像李同知沒有帶家眷?”


    “她們可能會晚一兩個月過來,主要是我的親兵隨從需要住處。”


    “沒問題,我都安排好了,要不我這就領同知去看看?”


    “你先領我的隨從過去吧!他們需要安放行李。”


    李延慶給莫俊和劉方使了個眼色,兩人會意,便跟隨孟主薄走了。


    就在孟主薄剛走,便進來一個小茶童給李延慶上了一杯茶,行一禮退下去了,李延慶端起茶碗,卻發現盤子裏有一張小紙條。


    李延慶連忙放下茶碗,拾起紙條看了看,裏麵隻有一句話,‘黃昏時,長安酒樓春雪房見’。


    李延慶輕輕笑了笑,自己的椅子還沒有坐熱,第一道菜就端上來了。


    .........


    長安酒樓位於城南曲江池旁,是一座占地五畝的大酒樓,在京兆排名第三,到了傍晚時,這裏車水馬龍,生意極為興隆。


    李延慶帶著張豹和張鷹來到了酒樓前,他已經換了一件白色襴衫,腰束革帶,頭戴紗帽,手執一柄金絲折扇,看起來就是府學的一名學子,隻是他俊朗的臉上多了幾分殺氣,使他的儒雅打了折扣。


    “三位客官,喜歡光臨鄙店,大堂裏請!”一名酒保跑上前殷勤地招唿他們。


    “我在春雪房有約!”


    酒保哦了一聲,“請吧!我帶客官前去。”


    李延慶點點頭,對張鷹和張豹道:“你們在大堂吃飯吧!我獨自一人沒有問題。”


    兩人知道主公有準備,便在大堂找了位子坐下,李延慶則直接跟著酒保上了二樓,來到最裏麵一間雅室前停下。


    “這就是春雪房,裏麵已經有客人了,客官請!”


    李延慶推門進去,隻見裏麵坐著一名削瘦的中年男子,赫然就是今天負氣而走的通判馬善。


    李延慶一怔,他確實沒有想到會是此人,但李延慶立刻便嗬嗬笑道:“馬通判這個謎語真讓人難猜啊!”


    馬善起身笑眯眯行禮道:“李同知來京兆上任,下官特備兩杯薄酒給李同知接風。”


    其實李延慶也知道馬善下午見麵時負氣而走是在做戲,那楊緒舟是王黼的人,範黨一案,自己便已和王黼仇怨難解,馬善再怎麽也不會認為自己和楊緒舟是同黨,他故意負氣而走,就是給楊緒舟造成一個錯覺。


    這時,李延慶見酒桌上隻有兩副碗筷,便笑道:“沒有別的客人嗎?”


    “本來還準備請幾個陪客,後來想想,還是我們兩人談一談比較好,省得某些人疑神疑鬼,給李同知下絆子,以後的事情不好做。”


    李延慶知道他指的是楊緒舟,便也沒有點破,笑了笑坐了下來,這時,酒保送來了酒菜,馬善給李延慶倒了一杯酒笑道:“這家長安酒館可以自己釀酒,清酒很不錯,另外魚也是一絕,同知要好好嚐一嚐。”


    李延慶端起酒杯品了品,點點讚道:“不錯,非常醇厚,難得的好酒,看來我最擔心的事情沒有了。”


    兩人大笑,馬善又道:“我家裏也有酒窖,迴頭我讓人給李同知送二十壇去。”


    李延慶連忙擺手,“掌軍之人萬萬不敢碰酒,通判就高抬貴手,饒過我這一次!”


    “好吧!李同知想喝酒,隨時可以找我。”馬善心裏也有數,有些事情操之過急,反而欲速則不達。


    其實馬善對李延慶到來還是非常歡迎,之前蔡相國就給他送來一封信,告訴他李延慶是太子之人,可以爭取,如果能得到太子支持,他的通判之位基本上就穩了,所以馬善對李延慶的到來格外上心。


    他又給李延慶的酒杯斟滿,兩人喝了兩杯酒,馬善笑問道:“李同知打算什麽時候去軍營?”


    “明天吧!羌人鬧得很厲害,天子責令我盡快撲滅暴亂。”


    馬善沉吟一下道:“聽說羌人暴亂和西夏有關。”


    李延慶也隱隱猜到,羌人和朝廷並沒有什麽曆史積怨,朝廷也不幹涉他們自治,暴亂怎麽會突然出現,這必然是有外因,如果是外因,那隻能是西夏了,當然,也肯可能是金國,金國想通過羌人牽製住宋朝軍隊,防止宋軍趁火打劫。


    但現在羌人暴亂似乎又早了一點,金兵還在全力以赴滅掉遼國殘餘,一天耶律延禧不滅,金國就一天顧不上西夏,所以這時候羌人暴亂,不一定是金國的因素。


    “馬通判怎麽知道和西夏有關?”李延慶又問道。


    “很簡單,西夏已經向邊境增兵了,這明顯是在牽製宋軍,給羌人減壓。”


    “消息可靠嗎?”


    “應該可靠,是幾名商人說的。”


    李延慶心中一動,連忙笑道:“我也想見見這幾名商人,能不能幫我介紹一下。”


    “沒問題,我明天就去找他們。”


    馬善又壓低聲音道:“李同知下去要當心副將楊麟,他這隻羊和府衙的那隻羊是一丘之貉!”


    李延慶笑道:“我明白了,多謝馬通判提醒!”


    兩人又喝了幾杯酒,李延慶又提出自己的官宅不太滿意,不夠幽靜,水景也不太好,希望馬善幫忙換一處宅子,馬善一口答應。


    李延慶隨即便告辭而去,馬善也放了心,他當然知道李延慶求自己換房的真正含義,這不是換房,而是給自己釋放一個暗示,有求於自己,那就是好兆頭。


    馬善心情大好,連喝幾杯酒,便醉醺醺地迴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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