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器不屑地冷笑一聲,“王家的玉錦樓已經關掉了,玉顏堂還在苦苦支撐,但已經威脅不到寶妍齋了。”


    “這麽快嗎?”


    “哼!還不是急功近利的惡果,胭脂這種東西配方雖然要緊,但遠遠比不上口碑的重要,他們降價和我們競爭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們早晚會完蛋。”


    李延慶心中好笑,那會兒父親就像霜打的葉子一樣,整天萎靡不振,這會兒又變成事後諸葛亮了。


    李大器沒看出兒子眼中的笑意,依舊得意洋洋道:“剛剛開始就低價競爭,店鋪裏整天擠滿了市井百姓,玉錦堂胭脂變成了低等貨,等他們醒悟後再提高價格,市井百姓也不去了,轉而去我們的張古老胭脂鋪,達官貴婦也沒有引來,最後宮裏的生意也丟了,整天門可落雀,一個月後不得不關門大吉。”


    “玉顏堂也是一樣嗎?”


    “玉顏堂好一點,畢竟也是做大生意的家族,他們發覺得早,立刻廢掉了玉顏堂這個牌子,改名為月仙胭脂,價格和我們一樣,他們人脈稍廣一點,但也隻能勉強支撐,但遠遠無法和厚積薄發的寶妍齋相比。”


    李大器特地將‘厚積薄發’四個字重重點了一下,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來。


    李延慶無奈,隻得跟著他幹笑兩聲。


    這時,李大器忽然想起一事,疑惑對李延慶道:“昨天太醫趙濟慈來給我看病,說是你讓他來的,是怎麽迴事?”


    李延慶立刻明白了,是太子要見自己,他連忙笑道:“他聽錯了吧!要麽是楊光這小子弄錯了,我是讓楊光請他去給蘊娘診脈,怎麽來寶妍齋了。”


    李大器也沒有多想,笑道:“肯定是楊光傳話錯了,那小子整天心不在焉,就想著寶妍齋的女店員,要不要我去給趙太醫解釋一下?”


    “不用,迴頭我路過趙太醫家,給他打個招唿就是了。”


    “延慶,說說你下一步的打算!”李大器正色道。


    李延慶沉思一下道:“我想去太原府任職,但估計很難。”


    李延慶心裏明白,天子知道他和種師道的關係,絕不會輕易讓他接管太原,繼續維護種家軍的存在,但那支軍隊是大宋唯一能征戰的軍隊,自己若掌控不了,靖康之恥恐怕還是無法避免。


    李大器歎了口氣,“你去努力運作吧!如果需要錢,無論多少我都給。”


    李延慶笑道:“爹爹把寶妍齋做好就是了,我的差事和錢沒有關係,我會盡量運作成功。”


    “那我就不問了,還有蘊娘那邊你要多注意一下,她的日子快到了,大概是就這個月,千萬大意不得。”


    “爹爹,我會注意。”停一下,李延慶又小心翼翼試探道:“如果是男孩兒,他的官名能不能......”


    “不行!”李大器斷然拒絕,拉長了臉道:“我們早就說好了,我長孫的官名必須由我來取。”


    沒轍了,李延慶隻得苦笑一聲,他忽然想起父親小女兒的名字卻是自己起的,心中不由稍微平衡了一點,好久沒見到妹妹了,今晚倒要去看看她。


    ........


    從寶妍齋出來,李延慶坐牛車直接來到了趙濟慈的藥鋪,其實他也不明白,為什麽王濟慈不直接去自己家中,卻繞個彎去找自己的父親,蘊娘眼看要生了,他去看看不正好名正言順嗎?


    他從牛車裏出來,走進了藥鋪,一名藥童迎上來道:“官人要看診嗎?”


    “找你們家老太爺,約好的。”


    “官人貴姓?”


    “我姓李,告訴他,我從寶妍齋過來,他就知道了。”


    “我明白了,官人請稍候!”


    藥童匆匆走進內院了,李延慶卻陷入沉思之中,怎麽到了今天,太子居然還是像從前那裏偷偷摸摸?難道他的境地一點也沒有改善嗎?如果是這樣,恐怕他也幫不了自己。


    “李官人,我家太老爺請你過去,他親自幫你診脈!”


    李延慶點點頭,跟著藥童向府中走去,走進中院,隻見鶴發童顏的趙濟慈正笑嗬嗬地在院子迎接自己,“李官人,好久不見了。”


    李延慶迴一禮笑道:“打擾太醫了!”


    “哪裏!哪裏!李官人裏麵坐吧!我不習慣在外麵診脈。”


    李延慶心中暗暗苦笑,在家人麵前也要掩飾,難怪太子看中他,確實謹慎,簡直謹慎過頭了。


    兩人來到內堂,李延慶坐下,把手臂遞給了趙濟慈,趙濟慈一邊診脈一邊低聲道:“東宮問你,差事想去哪裏?”


    “太原府!”


    “就隻有太原嗎?”


    李延慶沉吟一下道:“如果太原府不行,京兆府也可以。”


    “我明白了!”


    趙濟慈不說話了,李延慶卻忍不住問道:“宮裏的監視還和從前一樣嚴格嗎?”


    趙濟慈淡淡一笑,“表麵上寬鬆了,但實際上更嚴,上麵那位把椅子看得比什麽都重,東宮也隻能和一些大學士聊聊,任何和軍方有關的大臣就是忌諱,若不是這樣,種師道怎麽會迴家養老呢?”


    李延慶沉吟又問道:“如果是這樣,那我的事他怎麽開口?”


    “有梁師成在嘛!”


    “梁師成不是和東宮有裂痕了嗎?”


    趙濟慈不屑地冷笑一聲,“他一個老奴才,有什麽資格和東宮談裂痕,北伐時他站錯了隊,現在他拚命討好東宮,東宮當然有必要好好利用他一下了。”


    李延慶點點頭,“我明白了!”


    ..........


    天子趙佶這兩天心情很不錯,宋金談判已經順利結束,除了之前宋朝答應把給遼國的歲幣轉給金國外,其他方麵宋朝就沒有任何損失。


    相反,金國不僅很痛快地答應把易州和薊州還給宋朝,還答應在滅了西夏後,把河西走廊還給宋朝,作為和雲州的交換。


    雖然燕山府的平州沒有能拿迴來,但能得到大宋夢寐以求的河西走廊,趙佶簡直欣喜若狂,絲毫也不在意雲州和平州的得失了。


    當然,趙佶還是決定適當給金國一些甜頭,他下旨將燕山府的一萬餘名契丹工匠都轉送給金國,他骨子裏對異族工匠壓根就不信任,也算是順水人情。


    趁著這個喜慶,梁師成便有意無意地提到了李延慶,也是李延慶運氣不錯,此時宋金談判成功,趙佶得到燕山府的喜悅已遠遠超過了李延慶扶走種師道引起的不快。


    趙佶喝了口茶,淡淡道:“太傅,你覺得他放哪裏比較合適?”


    梁師成自有他的私心,他絕對不會讓李延慶心滿意足地去大名府或者真定府任職,那樣不利於控製他。


    但他也不會讓李延慶去南方或者無兵的地方任職,他需要李延慶掌握軍隊,這就是李延慶這顆棋子需要發揮的作用。


    更重要是,這是太子的指示,梁師成也需要通過這件事和太子修補關係,彌補他之前站錯隊的重大失誤。


    梁師成欠身笑道:“下一步金國不是要攻西夏嗎?老奴覺得,如果李延慶在西麵,或許金人就不敢輕易失言了。”


    梁師成太了解趙佶,他知道趙佶念念不忘的就是河西走廊,也害怕金國反悔,既然李延慶能奪取燕京,那也一定能奪迴河西走廊。


    趙佶沉吟一下道:“你的意思是讓他繼續領兵?”


    “既然陛下已經拔了牙,如果能再適當捋捋毛,河東那頭老虎就徹底安靜了。”


    趙佶明白梁師成的意思,他指的是種師道和河東軍,這次種師道退仕大家都知道是怎麽迴事,雖然種師道手下大將不吭聲,但未必沒有不滿,所以適當安撫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趙佶點點頭,“這件事再讓朕考慮一下吧!”


    梁師成退下了,趙佶沉思良久,吩咐一名宦官道:“召曹駙馬來見朕!”


    宦官飛速去了,不多時,曹晟匆匆來到禦書房,跪下行大禮道:“微臣參見吾皇陛下,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佶笑著擺擺手,“不用這樣誇張,我們翁婿之間隨意一點。”


    “君臣之禮不可廢!”


    “那就起來吧!”


    曹晟站起身垂手站在一旁,趙佶關切問道:“你父親的胸痛還時常發作嗎?”


    “感謝陛下關心,父親大概每隔兩個月左右會胸痛一次,除此之外,身體很健朗。”


    “他這個病已快二十年了吧!當年就是為這個胸痛病退仕,雖然是老毛病了,但還是要小心保養,畢竟年紀大了嘛!”


    “陛下的關心,微臣一定會轉告給父親。”


    趙佶點點頭,取過一封信笑道:“這是你父親幾天前給朕寫的信,懇請朕把他的愛婿調去太原府,他是三朝老臣,朕怎麽能不給他麵子,不過朕仔細考慮了一下,朕覺得京兆府更適合李延慶,讓李延慶給朕守西大門,朕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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