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順迴頭冷冷看了一眼李延慶,他發現自己已經落入一個陷阱,偏偏這個陷阱又是自己心甘情願跳進去,他沉默片刻道:“李縣君騎射冠絕天下,這當然是為自己量身打造,李縣君能射中自然在情理之中。”


    李延慶淡淡一笑,“那你出題!”


    張順眼中露出一絲驚訝,半響道:“你此話當真?”


    “當然算數!”


    張順想了想笑道:“那就在船上射箭,一百二十步至一百五十步之間,射同樣的十根錢繩,不管你射繩也好,射錢也好,隻要銅錢落下便算你贏,落在水上船上都無所謂。”


    張虎大怒,“我家縣君敬你是條漢子,你卻......”


    李延慶擺手止住他,“那我們就一言為定!”


    張順眼中露出一絲羞愧,他知道自己有點過份了,不過他也很想見識一下李延慶的箭術,他便硬著頭皮道:“那你輸了如何?”


    “你想要什麽?”李延慶微微笑道。


    “我要你的鎮江弓!”


    “沒問題,我輸了那把弓就歸你,可如果我贏了呢?”


    “那你又想要什麽?”


    李延慶緩緩道:“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張順知道李延慶要自己做的事絕不會簡單,他想了想道:“我不可能歸降你,也不可能金盆洗手!”


    李延慶笑道:“你倒是很精明,這兩件事確實是我今天擺下擂台的目的,不過呢,既然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那我就讓你為家鄉父老做一件好事吧!”


    “你想讓我做什麽?”張順咬一下嘴唇問道。


    “看來你一定要知道答案才肯打這個賭,那好吧!我就告訴你,如果我贏了,我要求你和我一起聯手滅了黑心龍王。”


    張順愣住了,李延慶卻隨手拾起一張兩石弓,抽出一支普通箭,張弓便是一箭射去,隻聽‘啪’的一聲,箭正中橫杆,係在橫杆上的繩子斷裂,錢‘嘩啦!’落地。


    李延慶淡淡道:“如果你不願意就請迴吧!擂台我就撤了。”


    張順連續三箭都沒有射斷繩索,李延慶隨手一箭便斷了繩索,深深刺激了張順,他咬牙道:“我答應你,若你贏了我的題,我就替你滅了黑心龍王。”


    “不是你替我,而是我們一起聯手。”


    “就依你,我要出題了,請準備上船吧!”


    張順轉身大步向江邊碼頭走去,張虎大急,剛要提醒李延慶,李延慶卻微微笑道:“你放心吧!我心裏有數,你去把青兒叫來。”


    張虎飛奔而去,李延慶脫去了官服,裏麵是一身白色緊身騎射服,隻片刻,扈青兒騎著李延慶的馬飛奔而至,她也穿了一身黑色的武士服,腰係鞭刃,手中拿著李延慶的銅弓鐵箭。


    “大哥,張虎說你要去江中射箭?”


    “所以我要有人護駕,在江中我就隻能指望你了。”李延慶笑道。


    扈青兒在梁山泊內練出一身連阮氏三雄都甘拜下風的水性,李延慶雖然會遊泳,但在水中搏鬥卻不是他擅長,他必須要有所防備,扈青兒就是他最好的保鏢。


    扈青兒點點頭,“我負責保護大哥!”


    李延慶背上一壺箭,手執追風弓,腰係一袋石子,讓青兒帶上銅弓鐵箭,兩人上了一艘小船,他必須考慮到一百五十步的射程,那隻有銅弓鐵箭才能辦到,追風弓還不行。


    這時,江麵上的霧氣已經完全散去,天空晴朗,碧波萬頃,嘉魚縣民眾聽說縣令和浪裏白條張順賭鬥,都紛紛跑來江邊觀戰,碼頭兩邊站滿了黑壓壓的人群。


    張順的題目已經出了,他親自駕一艘獨桅小船,船帆已經扯去,在桅杆兩邊各係了五串銅錢。


    在船上射箭可比陸地上難得多,一是船隻起伏不定,有點像騎射,但精通騎射的人未必能在船上站穩。


    其次就是彼此都在移動之中,目標瞬息變化,而且繩子可不是垂直不動,而是象風鈴一樣在不停地晃動。


    另外還有一個重大影響,那就是江風,陸地風小影響不大,但江麵上的風很大,對箭手無疑是一個重大的考驗。


    “李縣令,現在隨時可以射箭!”張順在一百二十步外大喊。


    張順出的題可以說異常苛刻,在江上射箭也就罷了,偏偏還要射十箭,要求十箭十中,十箭九中都算輸了,連張順自己都辦不到,這也是他能想到的最苛刻條件。


    遠處十幾艘小船上張順的手下們目光複雜,他們從未見過首領和官府這樣賭鬥,似乎已經不是為了一把弓,而是為了賭自己的名聲。


    李延慶已經穩住了下盤,他從上船開始便在不斷尋找感覺,對於他這種頂級箭手而言,已經不會因為環境變化而發揮失常,就算從未經曆的環境,隻要稍稍適應,他一樣能正常發揮,他是用心來射箭,隻要目光鎖定目標,在閉眼感受風速、搖晃、距離,很快就能調整到最佳狀態。


    小船上一共有三人,李延慶站在船頭,扈青兒坐在船中,在船尾還有一個劃船的艄公,扈青兒有點緊張,但她卻不敢打擾兄長射箭,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四周和水麵,手執鞭刃,防止張順的手下偷襲。


    這時,李延慶深深吸了口氣,慢慢睜開了眼睛,淩厲地目光注視著桅杆上的十串銅錢,他還在等待,等到一種相對穩定的狀態出現,船隻起伏的頻率穩定,風速穩定,對方的距離穩定。


    這時,他忽然從後背抽出一支箭,拉弓如滿月,一箭射出,但他並沒有停止,又抽出一支箭,再一箭射出,他抓住了張順沒有劃動船隻的瞬間機會,一口氣射出了七支箭,


    七支箭如連珠般射出,又快又狠,一箭比一箭精準,整齊地一排釘在桅杆上,一串串銅錢嘩啦啦落下,叮當落在船上,張順大吃一驚,他急劃動船隻,箭矢卻停住了,李延慶料敵在先,七支箭射出後便及時停住了。


    岸上太遠,看不出什麽端倪,但張順的手下卻一個個看得目瞪口呆,七箭射出,七串銅錢依次落下,半響,他們一起鼓掌喝彩,這簡直是他們從未見過的神箭。


    張順心中卻有點惱羞成怒,他知道剛才自己稍稍靜止不動,就被李延慶抓住了機會,他還是小看了對方,要想贏得這場賭鬥,他隻能讓船隻不停地移動。


    這時兩船相距已經到了一百三十步外,李延慶高聲喊道:“張順,你之前所言,隻要我射落銅錢,不管是在船上,還是在水上都算數,是這樣嗎?”


    “正是!”


    “那我的第八箭來了!”


    李延慶放下追風弓,拾起了銅弓鐵箭,高聲喊道:“讓你見識一下我的銅弓鐵箭!”


    他抽出一支鐵箭,猛地拉開弓,一箭射出來勢極為猛烈,隻聽‘哢嚓!’一聲,手腕粗細的桅杆橫檔竟被他一箭射斷,掛在杆上的最後三串銅錢連同斷木一起落入了江中。


    岸上百姓終於看清了這一幕,頓時歡聲雷動,鑼鼓聲大作,張順呆呆望著斷裂的桅杆,他不禁駭然歎服,他終於明白李延慶是想收服自己,若他想除掉自己,這一箭射來,自己就算用盾牌也一樣被射穿,必死無疑。


    張順歎了口氣,高聲道:“李縣君,你贏了,我張順輸得心服口服,你何時準備好出發,隻要在江上連射三支火箭,我就會來助戰,告辭了!”


    他又對眾手下道:“我們走!”


    十幾艘小船飛馳而去,很快便消失在江麵上,扈青兒卻皺眉道:“大哥就這樣放他們走了嗎?萬一他言而無信,或者派兩艘小船來助戰,也不算違約。”


    李延慶笑了笑道:“我要殺他易如反掌,但這是一員水上悍將,不為我所用也太可惜了,耐心一點,我遲早會讓他像張虎一樣地跟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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