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朝野的範黨案在一天之內便傳遍了京城,京城各處茶館、酒樓都在議論紛紛,曹家也不例外,這個消息同樣讓曹家深感震驚,尤其被貶黜的十三名官員中還涉及到了曹家的女婿,更是讓曹家上下異常關注此事。


    曹府中有人擔心曹家會被李延慶牽連,也有人暗自偷笑,誰說老三家會得一賢婿?


    曹夫人王氏不知從哪裏聽到了這個消息,一進門便對丈夫嚷開了,“你聽說沒有,延慶被罷官了。”


    夫人發話,曹選不敢怠慢,連忙道:“不是罷官,隻是降為知縣。”


    “那和罷官有什麽區別,堂堂的侍禦史降為小知縣,傳出去會讓別人笑話咱們。”


    “那也沒有辦法,況且連宰相、樞密使都被貶為知州、通判,我覺得延慶降為知縣也不算什麽。”


    “誰說沒有辦法!”


    王夫人狠狠瞪了一眼丈夫,把他拉到一邊低聲道:“反正還沒有成婚,你去問問阿公,商量一下,這門婚事能不能取消?”


    曹選大駭,“夫人,這怎麽行,聘禮都下了,再過幾天就要迎親了,怎麽能在這時悔婚。”


    “沒用的東西,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所以我讓你去問問阿公,說不定他也有這個想法呢?”


    “我不去!”曹選賭氣道。


    王夫人杏眼一瞪,“你到底去不去?”


    曹選懼內,隻得低下頭無精打采地向前院走去。


    就在這時,牆角傳來一聲貓叫,隻見一個紅色的小身影飛奔而去。


    曹嬌嬌一口氣奔到阿姊房內,大喊道:“大書娘,你在哪裏?”


    “你這死丫頭,這麽大聲做什麽?”


    曹蘊正在書房裏整理打包她的藏書,在過幾天她就要出嫁到李家了,這些近萬冊書籍和畫卷她都要帶走的,這兩天忙得她頭昏腦脹。


    曹嬌嬌一陣風似地衝進來,急聲道:“大書娘,娘要毀婚了!”


    ‘嘩啦!’曹蘊手中書落了一地,她也被嚇住了,“你....你說什麽?”


    “我剛才在找貓,正好聽見娘在逼爹爹悔婚,好像李大哥出什麽事了。”


    曹蘊急了,轉身便向母親的房間快步奔去,此時王夫人正坐在起居房喝茶,曹蘊闖了進來,怒道:“母親,女兒有話要說!”


    “你有話就好好說,幹嘛這麽兇的口氣,這是對母親的態度嗎?”王夫人十分不滿地將茶杯重重往桌上一頓。


    曹蘊忍住氣道:“女兒聽說母親要悔婚?”


    “你這耳朵倒生得長,不錯,我是有悔婚的想法,因為我聽到傳聞,李延慶牽連進一樁朝廷大案中,被貶為小知縣,所以我覺得這門婚事就不太合適了。”


    “母親!”


    曹蘊忍不住地憤恨道:“聘禮已經下來,婚期也定下來,母親卻要悔婚,有沒有考慮過女兒的感受?”


    王夫人也怒了,“我就是替你考慮才悔婚,當初如果你嫁給表哥,我什麽意見都沒有,他現在已經是七品的虞侯武官了,卻白白便宜了潘家,你知道我又是什麽感受?”


    “王俊那種卑鄙小人,我一頭撞死也不會嫁給他。”


    “你——”


    王夫人大怒,上前便給女兒一記耳光,“你再敢提一個死字,看我怎麽收拾你,迴你房間去,不準你出來!”


    曹蘊第一次被母親責打,她淚水頓時湧了出來,哽咽著道:“如果母親悔婚,那我就出家當尼姑,我說到做到,不信母親就等著瞧!”


    曹蘊說完,轉身便飛奔而去,王夫人心中也有點懊惱,她還是第一次責打女兒,但她也氣急了,女兒怎麽能說出一頭撞死的渾話,她心中也十分焦慮,就不知丈夫能不能說服阿公取消這門婚事?


    .........


    就在王夫人悔婚的同時,在曹府前院的貴客堂內,潘旭也在勸說曹評取消這門婚事。


    潘旭之所以勸說曹評取消婚事,是因為他的長子潘綸成為知樞密事的候選人,而潘綸的妻子正是曹評的侄女,王黼和長子談話時特地點明了這一點,這讓潘旭很緊張,他生怕曹家和李延慶的聯姻會影響到兒子的前程。


    “賢弟,你我就是過來人,當初元佑黨人案多少官員被牽連,到今天也沒有能恢複名譽,這次範黨案一旦擴大,曹家肯定會被牽連,我很擔心賢弟也會象種師道一樣晚節不保,爵位、官職都丟了,我勸賢弟還是當斷則斷,甩掉這門婚事,保全曹家.......”


    曹評越聽臉色越陰沉,他怎麽可能不懂潘旭的真正目的,潘旭哪裏是替曹家考慮,分明是怕曹家牽連到潘家。


    曹家是有點風險,如果潘旭真是替曹家考慮,他倒也能理解,可風險離潘家還有十萬八千裏,潘旭就勸自己斷了這門婚事,絲毫不管曹家的名譽,這豈不是太自私了一點。


    曹評忍住怒火道:“李家聘禮已經送來了,婚期也定好,卻忽然悔婚,豈不讓京城人笑話,再說蘊娘的終身大事怎麽辦?誰還敢娶她?”


    “這倒是多慮了,現在很多夫妻不和都可以分手再娶再嫁,何況還沒有成婚,這也是很正常之事,若賢弟真的擔心蘊娘終身大事,那可以和潘家聯姻,我孫子潘武也很喜歡蘊娘,正好也是天作之合,賢弟覺得呢?”


    曹評淡淡一笑道:“我隻是覺得有點奇怪,潘兄在大朝上也是反對北伐,怎麽現在範致虛因反對北伐而被罷相,潘兄怎麽又改變立場了?”


    “我沒有改變立場,就算蔡相國也沒有改變立場吧!而且這件事好像和北伐無關,是朋黨之案,賢弟切不可將兩者混為一談。”


    “潘兄何必自欺欺人,天子詔書壓根就沒有‘範黨’二字,是有人在刻意宣揚這是黨案,你我心裏都清楚,範致虛等十三人被貶,根本原因就是他們反對北伐,和朋黨無關,我曹評隻恨自己沒有成為其中一員,若我當初再努力一點,成為聯名書的發起者,我也是榮耀的十三人之一了,不過幸虧我有個孫女婿替我爭光,這是我曹評的運氣。”


    “你——”


    潘旭氣得站起身,有些惱羞成怒道:“如果賢弟真的成為範黨十三人之一,我第一個就和你絕交!”


    曹評也忍無可忍,他高聲喊道:“上湯!”


    “好!好!既然賢弟一定要接受李延慶為婿,那就別管我要明確立場了,很抱歉,婚柬就不要給潘家了,給了我也不會來。”


    “我不稀罕,請吧!恕我不送了。”


    潘旭怒氣衝衝走了出去,正好遇到了曹選,他狠狠瞪了曹選一眼,轉身快步去了。


    曹選稍微來晚了一步,隻聽見父親和潘伯父激烈的爭吵,但具體為什麽事情他卻不清楚。


    這時,曹評也滿臉怒色出現在門口,他見兒子要去送潘旭,便喝道:“你不用去送他!”


    曹選嚇了一跳,這是父親和潘伯父翻臉了嗎?他連忙走進房間,小聲問道:“父親,發生了什麽事?”


    曹評餘怒未消,恨恨道:“他居然來勸我取消延慶和蘊兒的婚事,他就忘記自己侄兒潘嶽是誰救出來的,忘恩負義的混蛋!”


    曹選頓時嚇得心中怦怦亂跳,幸虧自己沒有開口,否則要被父親罵慘了。


    曹評又怒道:“更讓我無法接受的是,他口口聲聲討伐範黨,大是大非都搞不清楚了,居然**臣站在一條線上,我曹評沒有這樣的朋友,以後也不準你們和潘家往來!”


    “父親這是要和潘伯父,不!和潘旭絕交了嗎?”


    “差不多吧!道不同不與謀,如果他公開支持王黼,那潘曹兩家絕交就是必然了。”


    說到這,曹評又看了兒子一眼,“你有什麽事?”


    “孩兒也是為延慶之事而來,孩兒很擔心他。”


    曹評臉色變得柔和一點,對兒子道:“你擔心他是很正常的,我也很擔心,但我們的目光要看得更遠一點,凡事有弊必有利,延慶今天雖然被貶,但很可能以後這就是他崛起的本錢。”


    “父親,會嗎?”


    曹評點點頭,“隻要太子不倒,就一定會!”


    曹選終於找到了迴去向妻子交代的理由,隻要祖父堅決支持這門婚事,那妻子也沒有辦法,隻能接受。


    這時,曹評又想起一事,對兒子道:“明天是不是寶妍齋新店開業?”


    “正是!在我們良工兵器鋪旁邊,孩兒明天要去。”


    “你給親家說一聲,就算我會親自去祝賀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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