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慶當然知道自己的斤兩,他若參加中射,恐怕別人就沒份了,他若有自知之明,應該自覺去參加遠射比賽,不過既然那幅《韓熙載夜宴圖》是曹蘊期盼已久,那他李延慶也隻能厚著臉皮去鑽了這個漏洞了。


    其實就算曹蘊不喜歡這幅畫,但憑著它是張擇端的摹本,李延慶也要不顧一切將它贏到手。


    李延慶慢慢走迴了中射場地,這裏的人最多,足夠上百人排隊,男女幾乎各占一半,很多都是已經定了親的情侶,也借這個機會前來彼此觀察,暗通情愫。


    近射沒有什麽規矩,隨便投射玩耍,中射也以玩耍為主,投不中也可以繼續排隊再投,不過為了縮短排隊時間,還是有了一些規矩,那就是一次隻能給一支箭,投中了才能繼續投,投不中就得離開,然後繼續排隊。


    隊伍中,曹蘊目光熱切地望著放在最高處的那卷畫,她本來就喜歡繪畫,對高品質的話更是情有獨鍾,今天的頭獎是她最喜歡的《韓熙載夜宴圖》,那可是圖畫院翰林的摹本,水平之高絕不亞於真跡,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珍品。


    潘家把它拿出來做頭獎,隱隱也有顯擺的意思,要知道想贏得這幅畫,必須連續不斷地五投五中,一丈五尺外的距離,也就是四米五,投進碗口大的細頸銅瓶中,難度何其之大,尤其把一些投射高手都列入中射的禁投名單,這幅畫失去的概率極其微小。


    曹蘊望著畫輕輕歎了口氣,“阿雲,我恐怕拿不到這幅畫,我運氣最好時才投中一次,今天怎麽可能得到?”


    “小三郎上次投中過四箭,要不我們讓他來幫幫忙?”曹雲建議道。


    “他好像不準投中射,投中也不算,算了,誰投中了,打開給我看一眼,我也心滿意足了。”


    兩人正在低聲說話,身邊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蘊娘,要不我來幫你投吧!”


    曹蘊一迴頭,見是李延慶笑眯眯站在自己身旁,她臉一紅,半響期期艾艾道:“就不知允不允許幫忙?”


    “允許的!允許的!”


    旁邊曹雲連聲道:“你看前麵都是幫忙投箭的,要不然好的獎品都被他們拿走了。”


    其實曹蘊也看見了,前麵至少有五六對男女準備一起投箭,但人家要麽是定了親的情侶,要麽就是郎有情妾有意,自己接受他幫忙算什麽?


    去年十月曹蘊第一次參加鵲會,就有不少年輕男子主動要幫她投壺,都被她婉言謝絕,但今天.....或許是那個頭獎令她太期待的緣故,也或許有點別的什麽原因,曹蘊最終點點頭答應了,“那....那就謝謝李官人了。”


    李延慶精神一振,笑道:“看看今天發揮如何?”


    “李官人以前投過箭壺嗎?”曹雲隻知道李延慶是進士出身,卻不知道他同樣箭術冠絕。


    “從前在太學也玩過,一向手氣不錯。”


    曹雲低聲和曹蘊商量一下,曹蘊便笑道:“如果可以,李官人也幫阿雲投一次吧!”


    “隻要規則允許,我沒有問題!”


    曹雲頓時歡喜得笑逐顏開,“允許的,李官人最多可以幫兩個人,我不要多高的獎品,你就幫我奪丙獎,我想要那對蝶舞金釵。”


    “好!包在我身上了。”


    隊伍流轉得很多,不多時,前麵就隻剩下三個人了,現在是一個世家年輕子弟幫他已訂親的未婚妻投箭,他已經連中三箭,旁邊女伴歡喜得直拍掌,曹氏姐妹顯得臉上都有點緊張。


    曹雲小聲對李延慶道:“那個人叫趙務本,在外地當官,投箭非常厲害,幾年前曾經奪過一次頭獎。”


    李延慶也在關注這個趙務本的投箭手法,確實很嫻熟,力道控製得也很準確,不過他還是欠了一點火候,在精妙處掌控稍差一點,想五射五中隻能看運氣了。


    第四箭射出,‘當!’銅箭在壺口彈了一下,還是落入了壺中,管事高聲道:“四射四中,乙獎已得,準備衝擊頭獎!”


    居然四射四中了,頓時引起了場內轟動,無數雙目光注視著他,趙務本的鬢角已微微見汗了,他接過第五支箭,深深吸了口氣,手一揮將銅箭投出,就在銅箭投出的一瞬間,李延慶便知道這一箭投不中,力量失去平衡了。


    果然,隻聽‘當!’一聲,箭身撞在瓶口上,彈落下地,引起周圍一片遺憾的噓聲,趙務本歉然向女伴望去,他已經盡力了。


    他的女伴卻沒有生氣,早跑去將一對青瓷瓶抱在懷中,笑得嘴都合不攏,這是上等的官窯青瓷,價值六百貫,兩人沒有心思再投,便肩並肩下樓去了。


    接下來兩個女子都沒有投中,又嘻嘻哈哈跑到後麵繼續排隊去了,終於輪到了李延慶。


    管事笑問道:“衙內是自投還是幫投?”


    李延慶笑著指指身後的曹氏姐妹,“我幫她們各投一次,可以嗎?”


    “可是可以,不過我要說清楚規矩,幫投一次,可以再自投一次,幫投兩次,就不能再自投了。”


    “我知道!”


    管事遞給了李延慶一支銅箭,是標準的銅壺箭,約七寸長,重八兩,手感非常好,李延慶毫不思索,銅箭投出,‘當!’一聲精準入壺,曹氏姐妹眼睛都迸射出驚喜,管事也驚歎一聲,“好厲害!”


    他索性將餘下的四支箭一起遞給李延慶,李延慶微微一笑,手中銅箭如連珠箭飛出,剩下的箭一鼓作氣全部都投入了銅壺,他輕輕拍了拍手,笑眯眯道:“頭獎作數嗎?”


    管事驚得目瞪口呆,半響問道:“請問衙內貴姓?”


    “在下李延慶,禁射名單上沒有我的名字。”


    “啊!原來是李探花,算數!算數!”


    管事連忙將頭獎畫軸取來遞給李延慶,“恭喜李探花了。”


    李延慶笑著將畫軸交給了曹蘊,曹蘊激動地接過畫軸,臉上的笑容比桃花還豔麗,她心中感激萬分,低聲道:“謝謝李大哥!”


    這時,後麵人才發現頭獎已經沒有了,頓時響起一片驚唿,很多人都一片茫然,根本沒有看清前麵人出手,怎麽就奪走頭獎了?


    李延慶見青瓷瓶還有一對,便笑問曹雲道:“現在可以選擇,要青瓷瓶還是要對蝶金釵?”


    曹雲看了半響道:“我還是想要對蝶!”


    她不缺瓷瓶,但她卻極為喜歡那對金蝶發釵,這對金蝶也不便宜,三百五十貫一對,對於世家女子,她們家境雖然富裕,但也隻有出嫁時才會得到這樣昂貴的首飾。


    李延慶便對管事道:“再給我三支箭!”


    投壺比賽並不是頭獎隻有一個,隻要能達到獲獎標準,都會有價值不菲的獎品,所以李延慶奪走了頭獎,又將目標對準三獎,大家也並不反對,隻是十分羨慕曹氏姐妹,居然有人幫她們奪走昂貴的獎品。


    這時,參加遠射的男子也紛紛走過來觀戰,這數十名年輕男子都是武藝高強的世家子弟,大多在宮廷當侍衛,當然知道李延慶大名,雖然李延慶參加中射不太合理,但並沒有人吭聲,人家並沒有違反規則,要怪隻能怪潘家沒有把李延的名字列入禁射名單中。


    李延慶接過三支箭,對曹氏姐妹笑道:“我來玩一個花式投壺吧!”


    曹蘊抿嘴一笑,“可別失手了,阿雲會哭的。”


    “瞎說,我才不會哭,最多跺跺腳罷了!”


    曹雲很好奇,“李大哥準備怎麽花式投壺?”


    “看好了!”


    李延慶將三支箭同時投出,這一招叫‘三燕歸巢’,是投壺中的一種經典花式,必須有極高明的技藝才能成功,四周頓時響起一片驚唿。


    三支箭的受力並不一樣,在一丈後便拉開了距離,隻見三支箭就像三支金黃色的乳燕一樣,一支接一支地飛進了銅壺。


    四周頓時響起一片掌聲,曹雲歡唿一聲,早跑過去將一對金蝶發釵搶到手中。


    李延慶又向眾人拱手行一禮,曹性在旁邊高聲笑道:“延慶來試試遠射吧!看看能不能把寶劍也奪走。”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區區一把普通寶劍,怎麽能讓李探花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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