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李延慶便找到了莫俊,全權委托他去租下那座宅子,李延慶則趕去冰櫃街的宅子。


    這座宅子是當初他勇奪弓馬大賽第一名的獎品,一座占地三畝八分的小官宅,目前是他父親和二娘楊氏的住處,另外還住了十幾名孝和鄉出來的小娘,都是十三四歲的小娘,涉世不深,李大器不放心她們在外麵租房子,便讓她們住在自己府中,把西院給她們當宿舍。


    這座宅子也是李延慶在朝廷登記的住處,關於他的官方文書都會送到這裏來。


    李延慶從不懷疑梁師成做事的效率,所謂吏部和樞密院協商之類的鬼話騙不了他,他的官階、職官和其他虛官就捏在梁師成手中,吏部和樞密院隻是走走過場罷了,隻是梁師成不想那麽痛快地告訴自己。


    李延慶走進院子,卻見一個約兩歲的小娘坐在小盆前釣魚,這便是李延慶的妹妹寶娘了,官名叫做李寶妍,還是李延慶給她起的名字。


    “你找誰?”小寶娘歪著頭問道。


    李延慶見她長得十分乖巧,眉眼間頗像自己,他心中頓時十分喜歡,便蹲下來笑道:“寶娘,我是你的哥哥。”


    旁邊照看她的乳娘也笑道:“寶娘,他真是你哥哥。”


    “你是我哥哥,會教我釣魚嗎?”


    “好啊!哥哥教你釣魚。”


    李延慶蹲在寶娘身後,握住她的兩隻小手,木盆裏是一條紙疊的魚,魚嘴處有個圓環,將魚竿線上的小鉤子勾住圓環,就釣起來了,這是宋朝孩子常玩的釣魚遊戲。


    “慢慢的,一點一點靠近,我們鉤住它,好了,用力拉!”


    寶娘一拉魚竿,一條小紙魚立刻從盆子釣了起來,正好二娘楊氏從屋裏出來,寶娘高興得又蹦又跳,“娘!娘!我釣上小魚了。”


    “喲!是哥哥教寶兒釣上的嗎?”


    “是呀!是哥哥幫我釣上的。”


    李延慶笑著向楊氏點點頭,“二娘好!”


    “外麵涼,延慶進屋裏坐吧!”


    李延慶牽著寶娘的小手,走進屋子笑問道:“我爹爹不在嗎?”


    “他一早迴來過,好像去找董員外去了,你爹爹一天到晚忙個不停,下午還要參加湯陰同鄉會。”


    “爹爹還是同鄉會長?”


    “他現在不是了,他實在沒有時間,現在是湯家大郎當會長。”


    李延慶坐下來,楊氏給他倒了一碗熱茶笑道:“你爹爹一早告訴我,你在外麵租了宅子,讓我幫忙去布置一下,我下午正好有時間。”


    “多謝二娘費心,房宅今天才能定下來,最快後天才能拿到鑰匙,不用著急。”


    “好吧!定下來後告訴我,我帶幾個丫鬟去看看,說實話,我也覺得思思住那邊不安全,那邊什麽人都有,官府也管不著,實在太亂了。”


    這時,寶娘拿著一本書咚咚跑來,塞給李延慶,“哥哥給寶娘講故事。”


    李延慶愣了一下,居然是《大聖捉妖記之紅孩兒》,楊氏有些不好意思道:“你爹爹每晚都要給她講這個故事,昨晚他沒迴來,小家夥就一直念念不忘,這不,抓到哥哥了。”


    李延慶哈哈一笑,將寶娘抱在自己懷中,笑道:“好吧!哥哥給你講故事,從前有個紅孩兒,是牛魔王的兒子,大概有六歲,比我們寶娘大幾歲........”


    .........


    快到中午時,寶娘纏了他一個上午,最終抗拒不住瞌睡,跟乳娘午睡去了,李延慶正坐在桌前吃麵片,這時,一個丫鬟跑來道:“小官人,外麵有公差找!”


    終於來了!李延慶立刻站起身,快步向大門外走去,隻見外麵站著兩名官員,後麵還跟著幾名隨從,手中端著朱漆大盤,為首官員認識李延慶,便笑著施禮道:“在下吏部都事蔣遜,奉命向李官人傳達任命,先恭喜李官人了。”


    “不客氣,請宣讀吧!”


    這隻是宣讀吏部任命公文,不是宣讀聖旨,所以不需要擺案焚香,隻需要聆聽便可。


    “李延慶平滅河北亂匪有功,特升兩階為正六品朝奉郎,遷台院侍禦史,另傳天子口諭,加爵開國男,賜緋袍、銀魚袋,賞緞三千匹......”


    讀罷任命書,為首官員恭恭敬敬將公文交給李延慶,“我們隻是奉命來遞交任命書,請李官人簽收。”


    李延慶剛接過任命書,躲在門背後的楊氏連忙讓管家送去幾貫跑路錢,一行人千恩萬謝走了,李延慶走進大門,這才又取出任命書細看。


    升職官為台院侍禦史,李延慶昨天便知道了,階官升了一品兩級,也和昨天梁師成的暗示差不多,有升遷,但不會太高,不過......


    李延慶怎麽也想不到,趙佶居然封他爵位,爵位用來獎勵軍功很正常,但對李延慶這種低品小官卻不正常,要知道大宋最低的男爵也是正五品,雖然這隻是虛職,不代表真正的官階,但它卻是一種資格,以後他便可以有機會掛上臨時的權重差使頭銜,比如各種提舉官等等。


    李延慶頓時明白了,這就是趙佶所指的‘破格升賞’。


    “延慶,這是什麽?”楊氏望著盤子裏的物品,有些奇怪地問道。


    朱漆木盤裏是一件簇新的大紅色官袍,還有銀魚袋,另外還有一塊玉牌,上麵刻有禦緞三千匹。


    李延慶笑道:“這叫緋袍,五品以上官員所穿的官服,銀魚袋也是五品官佩戴,代表一種身份,玉牌就是賞賜,憑這塊玉牌去內庫領三千匹緞子,如果不需要緞子,也可以折成現銀。”


    “延慶現在是五品官了嗎?”楊氏驚訝地問道。


    李延慶搖搖頭,“隻是六品官,隻是準許穿五品的官服,其實沒什麽意思,三千匹緞子倒比較實在,大概能折五千兩銀子。”


    “你爹爹給我說過,五品官很了不起,就是大官了,可以出任知州,延慶什麽時候才能做到五品官呢?”


    李延慶苦笑一下,連楊氏也知道五品官非同尋常,無論唐宋,從九品升到六品官都比較容易,但絕大部分官員都做到六品而止,正六品和從五品雖然隻差一階,可這就像後世的副教授和教授的區別,這一步跨出去就是有本質的變化了,六品至九品是郎官,而到了五品就是大夫了,正式躋身於高官行列。


    所以天子趙佶用詞很謹慎,用‘破格升賞’而不是‘破格提拔’,言外之意就是不準突破六品,其實李延慶也理解,自己去年年初才考中科舉,兩年不到就從從八品升到正六品,連升兩品五階,這已經是驚世駭俗了,如果再突破五品,肯定整個朝廷百官都會群情激憤,對自己未必是好事。


    “那要好好慶祝一下,迴頭我和你父親商量一下……”


    剛說到這,乳娘慌慌張張跑來,“夫人,寶娘醒了!”


    “啊!我這就去,延慶,你去忙吧!房子租定再告訴我。”楊氏一邊說,一邊快步去看女兒了。


    李延慶心中有事,便離開了冰櫃街宅子,趕去種師道的府邸。


    這已經是李延慶迴汴京的第三天了,他應該第一天就去看望老上司,但調職沒有明確下來,他心中總有一點猶豫,怕種帥擔心自己的前途,平白給老帥增加壓力。


    現在新官職終於明確,李延慶一顆心也落下了。


    “啊!是延慶,你....你怎麽來京城了?”種師道一臉驚訝地望著李延慶,現在梁山戰事正酣,李延慶怎麽能離開。


    “大帥,一言難盡!”


    “好吧!先進來坐下再說。”


    種師道請李延慶進書房坐下,看起來種師道比上次賦閑時要好一點,至少沒有用拐杖,穿一身粗布短衣,正在後園擺弄花卉,手上和身上都是泥土。


    “你先坐下喝杯茶,我去換身衣服。”


    種師道安排丫鬟上茶,便匆匆出去了。


    不多時,他換一身寬鬆的長袍迴來,手上的泥也洗掉了。


    “閑得無聊,在後園學著種花......”種師道有點不好意思地解釋道。


    “我還以為種帥要迴京兆老家呢!”


    “是要迴去的,後天一早就出發,參加年底的族祭,明年春天才能迴來,先不說我,現在梁山戰事如何了?”種師道催促著問道。


    “大帥知道宋江突圍返迴梁山了嗎?”


    “我知道,宋江這個機會抓得很準確,也在我的意料之中,現在的情況如何?”


    “迴稟大帥,童太尉上任後,卑職因不肯寫效忠書,便被調去齊州擔任防禦,具體攻打梁山的戰役卑職一點也沒有參與。”


    種師道愣住了,半響,他歎了口氣,“我明白了,不光宗澤被貶,你也逃不過清洗,童貫一向如此,順他者昌,逆他者亡,以前在西北軍他就這樣,不肯給他下跪的將領就降職外貶,十幾年了還是這麽囂張,那現在你怎麽迴京城了?”


    “卑職被調迴京城了,卑職寫了調職申請,太子就暗示梁太傅把我調迴京城,現在我已經離開軍隊,出任台院侍禦史。”


    種師道怎麽會不明白太子的心思,把李延慶從軍隊中調出來,以免他被童貫或者高俅控製。


    “也好,轉為文職也是對你的一種保護,童貫的狠毒是你無法對付的,高俅也是,隻是.....有點可惜你在軍隊的聲望了。”


    種師道歎了口氣,如果自己還在軍隊,不出五年,李延慶就是軍中名將了,可惜世事無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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