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福宮兩儀殿內,童貫心驚膽戰地跪在地上,無顏麵對怒火衝天的天子趙佶。


    “當初朕是怎麽交代你的,朕在太廟的地位就要靠這一戰打開局麵,朕將兩個路的錢糧物資都給了你,為你調撥三十萬廂兵,動員五十萬民夫,你知道朝廷耗了多少錢糧?半個軍器監大倉的兵甲都給你,可你是怎麽迴報朕的?十幾萬大軍一戰就全軍覆沒,就算殺條狗也要割好幾刀吧!可你....你實在太讓朕失望了。”


    趙佶從未象這樣嚴厲的斥責童貫,從譚稹出任西北兩路監軍,童貫便已知道自己此番在劫難逃,但他不甘心,他就算徹底倒台,也要抓一個墊背之人。


    童貫垂淚泣道:“老臣辜負了陛下的重托,早已恨不得一死謝罪,怎奈這次大敗並非完全是臣的過失,能否懇請陛下準臣申辯兩句?”


    趙佶轉身怒道:“你還敢狡辯?”


    “臣不敢狡辯,都是臣的責任,隻是臣想陳述一些事實。”


    “你說吧!朕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你自己掂量。”


    童貫終於得到了一次陳述的機會,他連忙道:“陛下,這一切都是要從一種新的火器震天雷說起。”


    趙佶也極為關注宋軍的火器,他眉頭一皺,“什麽震天雷?朕從未聽說過。”


    “啟稟陛下,這是種師道剛剛發明的一種火器,威力極大,當它爆炸時,爆炸聲如毀天滅地,方圓數十丈內人畜皆死,他們用震天雷炸塌了銀川城,又用震天雷攻下了石州城,可以說東線軍的所有戰果都是憑借這種新式火器.......”


    趙佶頓時又驚又喜,居然還有這樣厲害的火器,他急問道:“是怎麽造出來的?”


    “陛下,問題就在這裏,老臣聽說有這樣厲害的火器,立刻派人去向種師道索要配方和圖紙,但種師道卻推三阻四,說發明震天雷的兩名工匠被炸死了,已經沒有配方和圖紙,最後隻給了老臣十二顆震天雷,如果老臣知道配方和圖紙,一定會製造幾百顆震天雷,縱然被西夏二十萬大軍包圍,又何足為慮,一樣可以全殲敵軍,繼續揮師直撲西夏都城,徹底滅掉西夏,可是.....老臣手中隻有十二枚震天雷啊!”


    童貫偷換概念,把自己慘敗的責任推給了種師道,是種師道不肯把震天雷的配方給他,他才不敵西夏大軍,絲毫不提自己中了敵軍的誘兵之計,更不提他其實是被敵人四萬騎兵一戰擊潰。


    趙佶果然被童貫轉移了思路,他不解問道:“為什麽種師道不肯把新火器的配方給你?”


    “老臣也百思不得其解,或許....或許種師道是怕西線軍進攻太順,奪了東線的風頭。”


    “胡說!”


    趙佶頓時怒斥道:“種師道根本不是那樣的人,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去妄度別人!”


    “老臣知罪,可是.....陛下知道西北無宋軍的事實嗎?”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陛下,河東民眾從來不提什麽宋軍,河東十萬大軍都被稱之為種家軍,種家的軍隊!”


    趙佶渾身一顫,負手慢慢走到窗前,半晌他冷冷道:“你不要再狡辯了,這次西線全軍覆滅你罪責難逃,你今天就辭去樞密院的職務,迴家麵壁思過幾年吧!”


    童貫心中暗喜,隻罷免實職,保留他的太尉以及官階,這就意味著他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老臣辜負陛下,罪該萬死!”


    趙佶十分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退下!”


    童貫重重磕了三個頭,起身退下去了,趙佶依舊負手站在窗前,半晌,他冷冷哼了一聲,“哼!種家軍。”


    .........


    三天後,西夏特使焦彥堅抵達汴京,雙方正式開始了漫長的議和談判,這次談判足足耗用了一個半月,焦彥堅反複迴去請示兩次,到了十一月初,雙方才終於達成了議和協議。


    西夏重新向宋朝稱臣,不再使用皇帝尊稱,而改為君王稱號,宋朝答應從西夏撤軍,恢複到大戰發生之前的邊界,雙方各自釋放戰俘。


    另外宋朝繼續每年賜給西夏絹十五萬匹、七萬兩銀和三萬斤茶葉,鼓勵雙方邊境貿易,這實際上就是恢複了宋夏之間慶曆議和的條款。


    至此,宋夏之間已經延續了二十餘年的戰爭終於落下帷幕,天子趙佶派使臣前往石州,詔令種師道撤軍,同時犒賞三軍,大力嘉獎河東軍有功將士,宣種師道進京述職。


    十餘萬宋軍緩緩撤出了石州城,向銀州進發,兩天後,河東軍開始從銀川城撤退,所有的戰備物資以及繳獲的錢糧軍資全部運迴太原。


    這時已經是寒冬來臨,橫山下了兩場大雪,千裏莽莽群山都染成了白色,大峽穀內的積雪深及膝蓋,種師道令五萬廂軍在前方清理積雪開道。


    他們也是趕上了最後一次通過橫山的機會,最多再過十天,到十一月中旬,天氣更加寒冷,雪凝結成冰後就會大雪封山,寸步難行,他們也隻能等來年春天再退迴大宋。


    虎嘯峽的水壩早已凍得結結實實,但宋軍必須鑿開水壩,以便明年春天冰雪融化後,無定河能夠恢複水道。


    鑿開水壩的任務種師道交給了李延慶,其實也很簡單,李延慶隻要將泥袋清除,冰雪融化後,河水自然就會流向南方。


    “指揮使,泥土凍得實在太結實了,火燒都沒有用,還是用震天雷將泥袋炸鬆開吧!”王貴站在水壩上喊道。


    士兵們無法用鐵釺撬開泥袋,用火油燒雖然有點效果,但至少要幾天才能清除幹淨,他們沒有這麽多時間,也隻能借助震天雷的威力了。


    “隻剩下兩顆震天雷了,你自己看著辦!”


    “兩顆就足夠了!”


    王貴指揮士兵在泥袋牆上鑿開兩個大洞,大洞之間相距五十步,深達六尺,士兵們將兩顆震天雷放進深處,又灌入火油,一直將火油潑到一丈外,士兵們紛紛後撤到百步外,躲在一塊巨石背後。


    王貴肋骨還沒有完全長好,決不能開弓,他卻忍不住躍躍欲試道:“讓我來射這一箭!”


    “你小子不想活了嗎?”


    李延慶惱火地狠狠敲了他的腦袋一記,從他手中奪過弓箭,王貴無奈,隻得抱著頭嘟囔著走開了。


    李延慶張弓搭箭,拉滿了弓令道:“點火!”


    士兵點燃了火箭,李延慶一鬆弦,火箭劃過一道弧線向百步外射去,正好射在火油上,兩條火油線同時燃燒起來,火焰向兩側的洞裏迅速蔓延而去。


    眾人紛紛蹲在大石背後,用力捂住了耳朵,片刻,水壩那邊傳來兩聲巨大而沉悶的爆炸聲,倒沒有以前那麽驚天動地,眾人探頭望去,隻見濃煙滾滾,泥石嘩嘩流下,水壩被炸開兩個大洞,泥沙牆開始鬆動了。


    李延慶大喜,急令一千士兵上去挖壩,隻用了半天時間,水壩便被徹底挖掉了,隻剩下數丈高的一堵冰牆,但湖水還沒有完全凍實,底部有水潺潺流出,沿著河床向南流去……


    李延慶隨即向主帥種師道迴稟了拆除水壩的情況,種師道微微笑道:“恐怕開春時會有一場洪水,不過總比幹旱好,今年無定河被西夏軍截流,嚴重影響了下遊的收成,我已令士兵向綏德軍挨家挨戶送糧,補償他們的損失。


    李延慶撓撓頭笑道:“大帥要震天雷的配方和圖紙嗎?”


    種師道點了點頭,“我要進京述職,震天雷配方和圖紙都要交給天子,否則有人會彈劾我們了。”


    “大帥不在,誰來主持河東軍?”李延慶又問道。


    “天子的旨意是讓姚副將主持,本來我想讓種師中.....不過也無妨,宋夏兩國至少十幾年內不會發生戰爭了。”


    李延慶沉吟一下道:“王貴要迴京參加武舉,卑職想請一個月的假,迴鄉去祭拜亡母和恩師,科舉後,卑職還沒有機會迴鄉。”


    種師道心中明白李延慶是想躲開姚仲平,他便點點頭笑道:“你隻要安排好情報司事務,我給你兩個月的假!”


    “多謝大帥!”


    五天後,大軍抵達了太原府,種師道啟程前往京城述職,王貴得到消息,牛皋已經在一個月前迴京城備考了,王貴暫別了李延慶,急急忙忙向京城而去。


    李延慶安排好情報司事務,隨即帶著楊亮騎馬向井陘方向疾速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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