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雷爆炸時,銀川城主將李良輔就站在兩枚震天雷的斜上方,巨大的衝擊波直接將李良輔當場震死,屍體隨即被坍塌的城牆掩埋。


    失去了主將指揮,加上了城池坍塌的巨大恐慌,兩萬守軍紛紛棄城而逃,六千騎兵連夜追擊,在曠野裏追殺拚命逃亡的西夏士兵,天亮時,六千騎兵追出近兩百裏,斬殺敵軍八千餘人,俘虜五千四百人,取得了銀川城大捷的輝煌戰績,加上爭奪水壩時殺敵三千餘人,取得了數十年來第一次殺敵上萬的記錄。


    李延慶是第三批進入銀川城內,銀川城大小就儼如一座中型縣城,南門正對麵是一條中軸大道,將縣城一分為二,東半部和西半部。


    李延慶騎在馬上進了城,他們沿著中軸線緩緩而行,兩邊分布著各種建築,隻是沒有民宅,全部都是軍隊建築,城內建築也隻有少數幾種,最多是用木頭泥土搭建的營房,這種營房一排約五十間,可以勉強抵抗烈火焚燒,卻擋不住巨石重擊,兩下就會坍塌,軍隊營房占據了縣城的東半部,密密麻麻一眼望不見頭,李延慶估計,至少可以容納五萬人居住。


    而縣城西半部則是各種功能性的建築,高大華貴的主帥官宅,氣勢雄偉的軍衙,一棟棟高大寬敞的倉庫,還有士兵娛樂區,也就是營妓區,北城附近還有大空地,這是士兵燒烤牛羊肉的地方。


    李延慶和情報營士兵入城時,西夏士兵幾乎已經逃跑殆盡,騎兵和一萬步兵尾隨追擊而去,城內到處是一隊隊正在搜查營房的宋軍士兵,他們一排接著一排,一間接著一間,不斷將藏匿在房間中西夏士兵揪出來,反抗者當場斬殺,投降者則被押去集中關押。


    在中軸大道的中間位子,士兵搜出來的各種堆積成一座小山,這些都是西夏士兵的私人物品,逃跑時來不及攜帶,遺落在城內,不少西夏士兵還攜帶了女奴,也被宋軍士兵搜了出來,她們低著頭,哭哭啼啼地被士兵帶出城去,女奴竟然有兩千餘人之多,大部分是漢女,也不知她們是為獲得自由而哭泣,還是因為害怕而哭泣。


    數百名士兵挎刀看管著搜出來的物品,大部分都是各種器具,也有不少錢囊,李延慶忽然發現其中有一隻卷軸,看起來頗像地圖,他本能地側身拾起,打開卷軸,果然是一幅完整的西夏地圖,比他的西夏地圖還要詳細完整,西夏的各個部落都標注出來了,居然是用漢文,而不是西夏文,很難能可貴。


    “這裏誰當值?”李延慶高聲問道。


    一名都頭快步跑上前,抱拳道:“李參軍有什麽事?”


    “這裏有一副軍用地圖,我拿走了,你要不要登記一下?”


    “地圖不用登記,李參軍拿走無妨!”


    “多謝了!”


    李延慶把地圖卷起插進馬袋,繼續催馬前行。


    這時,又押解來一批女子,有四五百人之多,每個人身上都散發著強烈的廉價脂粉氣息,她們應該是隨軍營妓了,裏麵有漢女,有也番女,和被俘女奴不同的是,她們卻顯得十分激動,互相攙扶著,很多女子顯然是痛哭過,臉上布滿了淚痕。


    “老李,都是可憐人家的女子啊!”


    王貴歎息一聲道:“她們被擄掠時,不知父母是怎樣的生離死別。”


    李延慶默默點頭,他的心情同時十分沉重,能被宋軍解救還算是幸運的,那些死在異鄉的女子才是可憐,他不想這件事,馬鞭一指不遠處的倉庫群道:“我們去倉庫看看。”


    眾人加快馬速,跟隨李延慶向倉庫群奔去。


    倉庫群由一百多座倉庫組成,已經被宋軍接管,每座倉庫大門前都站在一隊士兵,李延慶來到一座造型奇特的倉庫前,正好看見了參軍司的主事參軍張曲。


    “張參軍!”李延慶招了招手,翻身下馬。


    張曲也看見了李延慶,立刻滿臉堆笑地迎上來笑道:“李主司,好久不見了!”


    雖然他們二人都是出任主事參軍之職,但地位完全不同,李延慶已是從七品的文職官員,而張曲還是文吏身份,連從九品都還不是。


    “我還以為你們在後勤沒有過來,沒想到你們速度這麽快!”


    “是宗將軍動作快,我們跟著第二批軍隊入城,後勤軍直接接管了倉庫。”


    李延慶看了看這座象地堡一樣的倉庫,笑問道:“這是什麽倉庫,造型怎麽與眾不同?”


    “這裏是地下冰庫,應該放置各種肉食,大帥和宗將軍也剛剛進去了,主司也要去看看嗎?”


    李延慶點點頭,“那就去看看吧!”


    他倒不是想去看什麽肉食冰庫,而是有事情找種師道。


    李延慶翻身下馬,隨手將馬韁繩遞給王貴,囑咐他道:“你帶弟兄們在這裏等我片刻,我去大帥說幾句話。”


    李延慶跟著張曲進了冰庫,地堡不大,主要是給冰庫一個遮掩,防止內外氣流交換,影響冰庫的冷氣。


    “城內其他倉庫收獲如何?”李延慶笑問道。


    “收獲確實很大,光糧食就有三十萬石,火油一萬兩千桶,白銀二十萬兩,這是我已經得到準確記錄的物品,另外,刀劍長矛、弓弩箭矢、鎧甲盾牌,還有什麽戰鼓旗幟之類,簡直數不勝數,西夏軍是按兩萬人守一年的物資來儲備,可以想象有多少。”


    “這次宗將軍看來要發大財了!”李延慶笑了起來。


    “那當然,我們走進糧食倉庫時,宗將軍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兩人一邊說,一邊走進了地下冰庫,最外麵堆滿了麻袋,主要用來吸熱,麻袋中間有一條隻容單人通過的狹窄小道,走出小道,一股強烈的寒氣迎麵襲來,李延慶寒暑不侵,倒沒有什麽感覺,張曲卻凍得渾身發抖,臉色頓時變紫了,一名士兵連忙給他找了一件厚羊皮襖穿上。


    “這....這下麵....不能....久呆啊!”張曲牙齒打著架說道。


    “我不是來盤點物質,我是來找種帥,要不然張主事先上去吧!”


    “那好吧!我先上去。”


    穿著羊皮襖也沒有用,張曲凍得實在忍受不住,便慌慌張張上去了。


    李延慶繼續向裏麵走,兩邊堆砌了大量的冰塊,單塊冰的份量極重,輕則數百斤,重則上千斤,在冰塊中間則是碼放整齊的牛羊肉,凍得跟石頭一樣。


    “嗬!這裏居然還有酒袋。”


    李延慶忽然聽到了種師道的聲音,就在前麵不遠,他快步走上前,一轉彎,正好看見了種師道一行,十幾名親兵簇擁著他和老將宗澤。


    種師道看見了李延慶,便笑眯眯道:“李參軍莫非也是被酒肉吸引而來?”


    李延慶連忙躬身道:“屬下不敢,屬下有事找大帥。”


    “別這麽嚴肅嘛!看看這酒袋,要不要嚐一嚐?”


    種師道拾起一袋羊酒,搖了搖,裏麵‘嘩!嘩!’作響,還沒有冰凍起來,“這袋至少三十斤,我們一人喝上幾口吧!”


    李延慶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居然要喝酒,他忍不住低聲道:“大帥,軍中禁止飲酒!”


    旁邊宗澤笑道:“雖然是禁止飲酒,但有幾個特殊情況可以例外,一個天子犒勞,一個是軍隊大勝,還有一個是大帥頒布特別開禁令,這三種情況可以飲酒,今天屬於第二種情況。”


    “看見沒有,宗將軍比你晚來,規矩卻比你知道得清楚,先罰李參軍喝上三口。”


    種師道把酒袋遞給李延慶,命令道:“給我喝!”


    李延慶隻得仰頭連喝三大口,一股羊腥之氣撲鼻而來,是羊奶酒,但喝完後卻又迴味著一分甘醇,辛辣的酒下肚,令人蕩氣迴腸。


    “好酒,痛快!”


    李延慶讚許一聲,把酒袋遞給種師道,種師道和宗澤也各喝了幾口,這才酒袋遞給親兵,種師道笑道:“今天晚上要犒賞三軍,讓大家酒肉吃個痛快!”


    “大帥,屬下.....”


    “我知道了,你有事要稟報,你說吧!”


    “卑職想把兩個造火藥的工匠藏匿起來。”


    李延慶便把自己的打算說了一遍,種師道明白李延慶的意思,這次火藥的威力他親眼所見,實在是攻城的利器,按理,軍器監肯定會大量製造這種震天雷,但事實上,隻要宋軍有了什麽新式武器,遼軍很快也會擁有,如果說朝廷沒有通遼內奸,那才是見鬼了。


    除非是遼軍國力不濟,不能像宋軍那樣用大量生鐵製造鎧甲,其他隻要他們能製造,那一定會很快追上宋軍,這個震天雷的火藥配方和製造方法一旦進了朝廷,遼軍很快就會掌握了,霹靂炮就是典型的例子,隻比宋軍晚半年,遼軍也大量製造霹靂炮了,西夏軍也會從遼軍那裏得到,讓他們損失慘重。


    但配方掌握在李延慶手中,而不是兩個工匠手中,這才是關鍵,種師道並沒有駁迴李延慶的建議,隻是他心中還有點顧慮,沉吟片刻,種師道又說:“就怕童太尉也要這種震天雷!”


    “我讓兩個工匠配製五百斤火藥,可以做二十五個震天雷,如果童太尉要,就給他幾個,然後告訴他,這種震天雷還不穩定,兩個發明它的工匠也不幸一同被炸死了。”


    這個理由雖然有點荒唐,但種師道還是點了點頭,“好吧!就按照你的方案,把他們藏匿起來。”


    宗澤在一旁提醒道:“不過這件事不能隱瞞官家,否則欺君之罪,我們都吃不消。”


    這句話說到種師道的心坎上去了,這件事確實不能隱瞞天子,如果天子問起,他必須如實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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