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礬樓格外熱鬧,賓客盈門,幾乎所有的單間雅室都爆滿,連樓邊大堂上也坐滿了客人,中心的花園內,一百名名美貌女妓正輕揮小羅扇,在花園內或嬌態慵懶坐臥青石,或淩波微步,姿態妙曼,令人怦然動心。


    高高的木台上,絲竹聲悅耳,一串串美妙的音符如珍珠般地傾跳向礬樓的三層大堂。


    在秋樓二層的一間雅室內,李延慶和夥伴正歡聚一堂,飲酒慶祝今天李延慶奪取決賽第一,除了嶽飛、王貴四人外,今天還多了一個特殊的客人,那就是太原府的楊再興,楊再興今天也發揮出色,以七十三分的成績奪得第十四名,不過這是漢胡混賽的第十四名,如果單列宋朝武士,他排在第八名,按照規則,單列前十名將參加明天的爭霸賽,楊再興明天也有機會。


    楊家將的英勇事跡在宋朝時便已傳遍天下,聽說楊再興是名將楊業的後人,眾人對他格外尊敬,皆七嘴八舌問他先祖的事跡。


    楊再興苦笑道:“其實也沒有大家傳說的那樣神乎其神,不過楊家子弟世世代代都牢記先祖遺訓,保家衛國,抗擊韃虜,所有男子六歲就開始學武,七歲讀書,文武兼修,我父親也希望我讀太學,但我卻一心想從軍,這次迴太原我希望能加入種家軍,父親再反對我也不管了。”


    說到這裏,楊再興望向李延慶,眼中充滿期待,李延慶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沒有問題,我會寫一封信給種帥,他還欠我一個人情,相信楊兄會得到種帥的器重。”


    楊再興大喜,連忙起身施禮,“多謝延慶為我出頭!”


    李延慶舉杯淡淡一笑道:“這其實是你自己爭取的,沒有你自己在弓馬大賽上的出色表現,我寫一百封信也沒有用。”


    “這裏的酒不錯!”


    王貴品了品葡萄酒,將酒一飲而盡,他有點快抑製不住心中的喜悅,在今天的比賽中他再一次超水平發揮,名列第三十七名,殺進了步弓四十名內,簡直令他心花怒放。


    湯懷連忙用胳膊碰了他一下,給他使個眼色,王貴這才注意一臉陰鬱的牛皋,牛皋卻沒有王貴的運氣,在進前四十名的比賽中被淘汰了,他連前一百名都有進去,排在一百五十名之後。


    王貴坐在牛皋身邊,攬著他肩膀笑道:“老牛別沮喪了,咱們步弓本來就是陪襯,連下注的機會都沒有,不像老李那樣風光,要不我叫個美嬌娘來唱歌解解悶如何?”


    牛皋輕輕推開他,“俺想得開的,隻是你小子喝了酒渾身就發臭,你自己不知道嗎?”


    “老李,老牛說我喝酒就渾身發臭,你覺得呢?”


    李延慶低下頭聞了聞,連忙扇扇鼻子道:“一股臭肉的味道,你小子怎麽迴事?”


    “不會吧!”王貴有點驚恐,連忙對湯懷道:“你聞聞看!”


    湯懷做出個惡心想吐的樣子,“別讓我聞,我要吐了!”


    “五哥!”


    王貴連忙連忙起身跑到嶽飛麵前,“我身上有味道嗎?”


    嶽飛聞了聞,“沒味道呀!不就有點酒味嗎?很正常啊!”


    王貴忽然醒悟,迴頭望去,隻見李延慶幾人低著頭嗤嗤發笑,他心中大恨,衝上去掐住牛皋的脖子發狠道:“從你開始的,我要一個個掐死你們。”


    這時,從外麵快步走進一人,急聲問道:“李少君可在?”


    眾人頓時安靜下來,迴頭望去,隻見是一名穿著錦袍的中年男子,李延慶認出了他,是礬樓的大掌櫃,姓魏,最初給寶妍齋宣傳時,他特地來過新橋的店裏。


    “魏掌櫃,有什麽事嗎?”李延慶走出來問道。


    “李少君帶著朋友快走吧!今天的酒錢我就不收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王貴大怒,上前一把揪住他衣襟道:“渾蛋!有這樣趕客人的嗎?”


    李延慶知道必然事出有因,他連忙上前製止王貴,“阿貴,別這樣!”


    他拉開王貴,這才問道:“魏掌櫃,究竟出了什麽事?我們可以走,但你得給我一個理由。”


    魏掌櫃滿臉為難,歎了口氣道:“在春樓最大的雅室雪堂內,一群人在商量如何收拾你,他們不知道你就在不遠處,一旦他們發現,恐怕就會打起來,礬樓惹不起他們啊!”


    李延慶心念一轉,“是....高衙內他們嗎?”


    魏掌櫃點點頭,“有十幾個人,都是權貴子弟,歌妓告訴我,好像是和關撲店押注有關。”


    湯懷搖了搖扇子道:“這個我倒知道一點,三叔給我說,關撲店開出的爭雄榜沒有料到延慶會異軍殺出,無論是押第一還是押三都會輸,幾乎所有人都輸了,這時關撲店的大忌,會對關撲店的聲譽造成惡劣影響,我估計是關撲店的後台想對延慶動手。”


    魏掌櫃也連忙道:“這位小官人說得不錯,汴京最大的關撲店玉堂閣是向家的產業,剛才那群人就是向蹤主導。”


    “延慶,我們走還是不走?”嶽飛低聲問道。


    李延慶有點擔心禦街的胭脂鋪,這幫衙內動不了自己,恐怕會拿胭脂鋪撒氣,他便點點頭道:“我們不給礬樓添麻煩,這就離開。”


    魏掌櫃大喜,連忙道:“我帶你們從內部通道離去,可以直接通往礬樓的東角門,那邊不走客人的。”


    李延慶等人稍微收拾了一下,便跟著魏掌櫃出了門,向右拐走了十幾步,走到一扇小門前,這就是礬樓的內部通道,眾人剛要進小門之時,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騷亂,隱隱有女人尖叫聲,眾人不由停住腳步,好像也是在二層,是從夏樓那邊傳來。


    這時,一名管事匆匆跑來,對魏掌櫃急聲道:“那群西夏蠻子開始鬧事了。”


    魏掌櫃恨得一跺腳,低聲罵了一句,隻得對李延慶他們道:“這條路沒有岔道,一直走到底就到東角門了,我就不送你們了,今天失禮之處,請李少君多多包涵。”


    “沒關係,誰沒有難處呢?魏掌櫃去忙吧!”


    李延慶開了門,“我們走吧!”


    眾人走下了漆黑的通道,魏掌櫃一直見他們消失,這才跟著管事匆匆走了。


    走出樓梯便是外花園,一條彎彎曲曲的碎石小道通往遠處一扇隱蔽的小角門。


    李延慶停住腳步對眾人笑道:“你們先出去吧!我要迴去一趟。”


    “老李,你還迴去做什麽?”眾人不解問道。


    “有個朋友,我要去打個招唿,我馬上就來。”


    “老李,那我陪你去吧!”王貴關心地說道。


    “不用了,我馬上就迴來,你們可以在外麵等等我。”


    眾人答應了,快步向外走去,王貴對眾人道:“我陪老李去,你們在外麵等等。”


    “阿貴,不用你陪我。”


    王貴卻拉著李延慶壓低聲音笑道:“你想幹什麽我心裏有數,別想丟下我!”


    李延慶無奈,隻得帶著王貴又迴了通道,他們摸著黑暗的樓梯向上樓跑去,王貴低聲問道:“現在告訴我,你想幹什麽?”


    “你剛才沒聽見那人說嗎?一群西夏蠻子要鬧事,我估計是西夏武士。”


    “你怎麽知道是他們,萬一是別的西夏人呢?”


    “隻是推斷,那幫家夥不參加明天的爭霸賽,今天就算結束了,他們十有八九定會來礬樓喝酒。”


    兩人又從內部通道出來,隻見爭吵聲還沒有結束,他便向騷亂處走去,迎麵遇到一名舞妓哭著匆匆跑來,眼角還有淤青。


    李延慶一把拉住她手腕,“出什麽事了?”


    女妓嚇了一跳,拚命掙紮道:“你快放開我!”


    李延慶一把摟住她的腰,將她推到角落,盯著她的眼睛惡狠狠道:“你告訴我那群西夏人想幹什麽,我就讓你走,否則今天算你倒黴!”


    女妓掙脫不掉,心中害怕,隻得低聲道:“他們要找師師陪酒,掌櫃讓我們陪他們,卻被他們打出來了,他們說如果師師不來,他們就拆了酒樓。”


    “是一群西夏武士嗎?”


    舞妓點點頭,“一群兇神惡煞的家夥,象魔鬼一樣。”


    她忽然想起眼前這個男子也很兇神惡煞,她頓時嚇得臉都白了,李延慶放開她,歉然行禮道:“剛才是我失禮了,大姐莫怪,我隻是想問問西夏人。”


    舞妓見他放了自己,轉身便慌慌張張跑了。


    王貴上前笑嘻嘻道:“第一次見到老李抱女人,當然啦!喜鵲不算,她是小丫頭片子。”


    “別胡說了,你幫我找幾個酒杯或者茶杯來。”


    王貴一轉念便反應過來,立刻道:“我這就去找!”


    他想了想,便將頭上襆頭翻轉過來戴上,又將一塊白毛巾搭在胳膊上,活脫脫就是一個酒保的模樣。


    他轉身推門進了一間雅室,隻聽他笑嗬嗬的聲音從房間裏傳來,“各位繼續喝酒,小人是本店酒保,本店提供上等官窯茶杯,如果大家有興趣,小人給大家換一下。”


    李延慶啞然失笑,還上等官窯茶杯,虧他想得出來,片刻,隻見王貴出來了,懷中抱著七八個小黑瓷茶碗,向李延慶擠眉弄眼道:“我們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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