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不再開玩笑,李延慶連忙整整衣服起身迴禮道:“我便是李延慶,你是——”


    “在下花榮。”


    王貴頓時驚訝喊道:“小李廣花榮!”


    眾人皆動容,花榮可是弓馬爭雄榜第一名,居然在這裏遇見他。


    花榮連忙謙虛道:“過獎了,那都是同僚的誇張之言,花榮實在當不起‘李廣’二字,若論箭法,李少君也不遑多讓。”


    李延慶也頗為吃驚,他聽師傅說過,禁軍騎射第一高手就是這個花榮,雖然隻是一名低級軍官,但禁軍中名氣極大。


    當然,這個花榮並沒有上梁山,他在北宋末年腐朽的軍隊中始終沒有出頭的機會,消失在曆史的大潮之中。


    李延慶微微一笑,“我隻是第四十七名,差了花兄十一分,哪裏能和花兄相比?”


    花榮搖了搖頭,“我心裏有數,李少君今天第二箭是故意射低,這樣就去掉了五分,另外,周侗的高徒怎麽可能不會左右開弓,這又去掉八分,如果把這兩項加上,今天的第一名應該是李少君才對。”


    眾人都吃了一驚,嶽飛和湯懷之前沒有看到李延慶射箭,李延慶自己卻閉口不說,他們都不知道李延慶今天居然是故意放水。


    李延慶淡淡道:“很多事情不是花兄想的那樣,第二箭是我手上汗,影響了發揮,並非我故意減分,至於左右開弓我倒是會,但我的馬技不佳,無法在同一個方向左右開弓。”


    李延慶雖然說得一本正經,但花榮卻並不相信,如果說手上有汗,那第三箭卻絲毫不受影響,如果說馬技不佳,那就更是無稽之談,馬背鐵板橋是騎射的基本功,能用雙腿控馬從容射箭,怎麽可能不會鐵板橋?


    不過李延慶既然堅決不承認,說明他也有自己的想法,或者有什麽難言之隱,花榮倒也不能自作聰明地強迫別人承認,況且他過來也隻是想認識一下李延慶。


    花榮給李延慶倒了一杯酒,端起自己的酒杯笑道:“今天很巧,在遇仙酒樓遇見了李少君,借這個酒樓的彩頭,我敬李少君一杯,希望明天能看到李少君真正的箭技!”


    兩人酒杯一杯,一飲而盡。


    李延慶又行禮道:“延慶箭法不足之處,還請花將軍多多指點。”


    “你的不足之處就在沒有用銅弓鐵箭!”


    花榮大笑一聲,向眾人行一禮,轉身便揚長而去。


    王貴歎道:“不愧是禁軍第一箭,這份瀟灑氣度就讓人折服!”


    湯懷卻搖搖頭,“這不是氣度,他一向驕狂,目中無人,上屆的弓馬大賽第一名,居然還隻是一個馬軍都頭,若不是他太驕傲令人反感,也不至於混得這麽差了。”


    “他多少歲了?”李延慶忽然問道,


    “大概二十五六歲吧!”


    李延慶暗暗點頭,靖康之時也才三十出頭,還有機會報效國家。


    這時,一直比較沉默的牛皋卻道:“早知如此,我就下注老李了,說不定還能賺一筆。”


    “就是啊!你幹嘛要藏著掖著。”王貴埋怨地望著李延慶,就仿佛他沒有抓住這個發財機會都是李延慶的錯。


    “五哥,我記得你好像下注了,是嗎?”湯懷疑惑對嶽飛道。


    嶽飛點點頭,“我下了一百注,把我所有的錢都押在老李身上了。”


    ........


    騎射複賽的流程完全和初賽一樣,隻是更加嚴格一點,比如驗弓就由三個人來交叉校驗,這也是因為隻有兩百名騎手參加複試,時間比較從容,也不像昨天那樣,一次性叫三十人入場,而是兩百人排成長隊,每次五人入場。


    今天的四周觀戰人更多了,汴京平民、禁軍士兵以及昨天被徹底淘汰的箭武士,近四萬人將大校場圍得水泄不通,李延慶抽到了第八十四號,這個號碼比較吉利,軍隊按照他諧音戲稱為‘不死’,更巧的是,他前麵的八十一號正是何灌,隻隔了兩個人,這意味著他們將在一組出賽。


    今天李延慶依舊和昨天一樣打扮,身著藍色武士服,腳穿長皮靴,頭戴士子巾,也依舊拿著他的豹頭弓,後背大羽箭,眾人都默默等待著入場,沒有人說話,從不斷傳來的歡唿聲和喝彩聲,便知道箭武士們都發揮出色,每個人都感到了一種無形的壓力。


    這時,花榮的成績出來了,依舊和昨天一樣,九十五分,發揮得相當穩定,雖然花榮的驕傲讓人不喜,但大家都不得不承認,今年很可能依舊是花榮第一。


    隊伍慢慢縮小,李延慶終於到了入口處,這時,紅旗一揮,從八十一到八十五進了候賽區,同時三名考官檢驗了他們弓,片刻,何灌迴頭看了李延慶一眼,他翻身上馬,催馬向賽場上奔去,賽場四周頓時歡聲雷動,他昨天異軍崛起殺到第七名,今天便成萬眾矚目的焦點。


    ‘當!’鍾聲響起,何灌縱馬飛奔而出,張弓一箭,精準地射中木偶靶左眼,四周頓時響起一片喝彩。


    奔出數十步,何灌忽然不在馬上了,他從馬肚子下射出一箭,同樣正中臉部,到了第三箭,他換成左手執弓,忽然讓戰馬在原地轉了個圓圈,使他有左手發弓的機會,再次一箭精準射中麵頰。


    李延慶迅速給他打分,應該在九十二分左右,如果不是廂軍身份,分還會更高一點,大家心裏都明白,有五分是評審官的純喜好分,各軍地位不同,分值也會不同,一般是京城禁軍地位最高,其次武學,然後是地方禁軍,再其次是廂軍,最後才是地方鄉兵,至於太學,地位很難說,或高或低,這和政治鬥爭有關。


    李延慶前麵兩人都已經射完,下一個就是李延慶出場了,高深看了看李延慶的資料,心情十分複雜,今天一早童貫派人送給了指令,‘太學當在眾軍之上’,言外之意就是說,不但不準壓太學的分,而且必須加分,目前太學生就隻剩下李延慶一人,這不就是暗示給李延慶加分嗎?


    更讓高深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梁師成也派人送來紙條,隻有六個字,‘文歸文,武歸武’。


    這句話就像謎語一樣,但高深還是猜出了梁師成的意思,不要讓太學占據高位,指的還是李延慶,兩個完全相反的指令讓高深不知該怎麽辦才好,兩個權貴他都得罪不起,可讓他不解的是,這兩人似乎都很關注李延慶,這又是什麽緣故?


    “高兄,時間到了!”旁邊曹羽小心翼翼提醒他。


    高深點頭道:“開始吧!”


    看台上鍾聲敲響了,‘當——’


    李延慶雙腿夾馬,低喝一聲“駕!”戰馬如箭一般騰空而出,向白線跑道疾奔而去,今天李延慶沒有再放水了,他將發揮自己的真實水平,他拉弓如滿月,在疾奔中一箭射出。


    這一箭射得很早,幾乎剛上跑道便出箭了,但他並沒有射第一靶,箭從右側麵射中了中間一尊偶人靶的眉心。


    四周觀眾一片嘩然,這是怎麽迴事?難道看錯靶了嗎?但按照規則,李延慶並沒有犯規,規則上寫得很清楚,‘三靶可任意射擊’,也就是說,他們無論射哪一隻靶都可以。


    但一般箭武士不會這樣選擇,因為這意味著距離遠近,如果李延慶射直線射第一靶,距離是百步,可射斜線第二靶,距離就變成一百五十步,差距太大,沒有人敢冒這個風險。


    隻愕然片刻,四周的歡唿聲便如雷鳴般的響了起來,大家這才反應過來,這名箭武士竟然是在一百五十步外射中眉心,這是何等高明的箭術。


    李延慶繼續縱馬疾奔,奔出七十步,和第二隻偶人靶成直線了,他忽然從馬背上消失,從馬肚子下射出了第二箭,這一箭也同樣精準眉心,和第一支箭並列在一起。


    四周頓時鴉雀無聲,大家似乎明白了什麽,所有人摒住唿吸,都在等著看他的第三箭。


    當戰馬即將奔出賽道,李延慶忽然一個後掛,上半身掛在馬的側麵,他已換成左手執弓,再次一箭疾射而出,一百六十步的距離,第三支箭如閃電般射向第二尊偶人靶,精準地從左側麵射中了眉心,三支箭整齊地排射在眉心上,就像一個‘爪’字。


    李延慶策馬奔出了賽道,沉默良久,四周的掌聲和歡唿聲如山唿海嘯般響了起來,這種精彩絕倫的騎射,遠遠超過第一名花榮的騎射,簡直無懈可擊。


    看台上的軍隊高官都鼓起掌,其實不少人認識李延慶,去年在湯陰縣大發神威的少年不就是這個年輕人嗎?


    十名評審官有人給十八分,有人給出十九分,甚至有人給出二十分的滿分,按照規則,評審官分數不統一,則以主審官的分值為主。


    所有人都向高深看來,高深躊躇良久,他不得不考慮梁師成的態度,最終給出了十五分,理由是第三箭出箭太遲,當扣去五分,最後總分九十五,和花榮並列,四周頓時響起了一片噓聲。


    “無恥!不要臉!”觀眾們無比憤怒地聲討評審官,幾乎有一半人憤然離場,以示抗議。


    不僅是觀眾,其他評審官都對高深投來了不滿的目光,大家都知道,這個太學生至少應該給九十八分,高深顯然是在故意壓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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