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前眾人終於找到了湯記客棧,湯記客棧在外城,位於一條叫做白井巷的小街上,距離汴京著名的州西瓦舍很近,它是湯家十三座客棧中最小的一家,占地隻有一畝,幾乎沒有院子,隻有一個小小的天井,三層樓,二十幾間屋。


    雖然占地很小,但這家客棧卻耗費了湯家近萬貫金錢購置,它對湯陰縣極為重要,它同時也是湯陰縣在京城的同鄉會館,從掌櫃到夥計,幾乎所有的客人都是湯陰人,進了客棧就仿佛又迴到了家鄉。


    就連湯陰縣官員進京辦事也是住在這裏。


    李延慶四人受到客棧掌櫃和夥計的熱烈歡迎,他們的房間已經提前準備,熱水也已燒好,還給他們收拾了一桌豐盛的飯菜。


    雖然掌櫃的周到安排讓他們一洗旅途勞累,不過也消滅了他們準備外出大吃一頓的計劃,吃完飯,洗了澡,四人疲憊地爬上床,倒頭便唿唿大睡了。


    次日五更時分,精準地生物鍾將李延慶喚醒,他簡單梳了頭,披上一件外袍便悄悄下樓了,但在客堂卻遇到了剛剛起來的嶽飛,兩人相視一笑,出了客棧大門,在還沒有蘇醒的京城大街上奔跑起來........


    迴到客棧時天已經蒙蒙亮了,不少客人已經起床,坐在大堂上吃麵,客棧自己做的羊肉麵片很有特色,味道十分鮮美,再配上幾碟小菜,隻要十幾文錢便可飽餐一頓,可謂物美價廉。


    李延慶洗了把臉,便和眾人在一張小桌前坐下,片刻,掌櫃親自給他們端來四大碗熱騰騰羊肉麵片和幾盤小菜,李延慶吃了幾口羊肉麵問道:“你們今天要去武學報到嗎?”


    嶽飛點點頭,“二月初一就開始登記報到,二月初八截止,今天是二月初四,必須要去了。”


    “老李,你今天有什麽打算?”王貴嘴裏吃著麵,含糊不清地問道。


    “當然去父親那裏看看!”


    李延慶又迴頭問掌櫃道:“掌櫃知道蓮池街在哪裏嗎?”


    羅掌櫃抬頭想了片刻,“好像在城北吧!”


    旁邊一名同鄉商人笑道:“確實在城北,就在天波橋下麵,緊靠金水河南麵的那條路就叫蓮池街,那裏是陳州人的地盤,你若問京城本地人,十個有八個都會搖頭。”


    “為什麽?”


    “出了名的亂唄!那一帶原是陳州流民安置地,官府搭建了幾千間簡單的棚舍當做公房出租,人員混雜,幾乎天天都有打架鬥毆,不過那邊月租很便宜,每間公房比城南低一百文。”


    “多謝了!”


    .......


    吃完早飯,李延慶稍微收拾一下便獨自騎馬向北而去,掌櫃告訴他,順著衛州街一直向北走,大約走四五裏便到天波橋了。


    衛州街是條貫穿南北的要道,兩邊是密密麻麻的民居,沿街都是各種各樣的商鋪,宋朝已經沒有了隋唐時的坊牆,商鋪和民居混雜在一起,使得宋朝的商業得到了極大的發展。


    到了汴京,幾乎有全民皆商的感覺,這裏的商包括商業和手工業,生活在京城的人以各種各樣的形式融入到了極為發達的商業之中。


    由於街上行人太多,李延不得不放慢馬速,緩緩而行,四五裏路足足走了半個時辰,穿過大佛寺,前麵出現一條大河,那便是金水河,它從西北水門進來,連通了內中外三道護城河,這一帶的房舍明顯低矮破舊,汙水橫流,十分破敗肮髒,各種粗魯刺耳的叫罵聲不絕於耳,使李延慶有一種墜入貧民窟的感覺。


    李延慶眉頭緊皺,他不明白,父親怎麽會把商行的經營地址選在這裏?


    他一直走到河邊,河邊是一條和金水河平行的街道,也是這片平民窟的邊緣,這裏就是蓮池街了,和裏麵髒亂的棚戶區相比,條件稍稍好一點,河邊有一排大樹,使這一帶稍微顯得有點生機盎然。


    就在這時,麵前傳來一陣大吼大叫,隻見十幾名地痞無賴手執木棍繩索,正狂唿亂叫地追趕兩名年輕人,兩名年輕人跑得跌跌撞撞,其中一人滿臉是血,皆驚恐萬分。


    “柱子!”


    李延慶忽然認出了其中一人,竟然是顧三嬸的兒子顧鐵柱,另一人雖然滿臉是血,但李延慶還是認出來了,是李大印的兒子李延彪。


    兩人也看見了李延慶,同時大喊道:“慶哥兒救救我們!”


    李延慶心中大怒,他毫不遲疑,伸手從馬袋中掏出十幾塊石頭,如連珠彈般地打去,他下手稍重,打得一群地痞無賴頭破血流,紛紛翻倒在地上,一片慘叫哀嚎。


    最後一名無賴見勢不妙,轉身要逃,鐵柱連忙大喊:“慶哥兒,不能讓他跑了,李冬冬在他大哥手上。”


    李延慶打出一塊石頭,正打中此人的後腦勺,隻聽一聲慘叫,此人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竟被打暈了過去。


    鐵柱和李延彪心中恨急,衝上去對這群無賴拳打腳踢,發泄心中的憤怒,李延慶喊住他們,“把為首之人捆起來就是了,其他人讓他們走!”


    顧鐵柱找了根繩子,和李延彪一起將為首之人捆綁起來,其餘無賴呻吟著爬起身,互相攙扶著,一瘸一拐地走了。


    “柱子,今天是怎麽迴事?”


    顧鐵柱歎口氣,“昨天有人告訴李冬冬,天波橋頭的老劉酒館要轉讓了,那個鋪子就在橋頭,地段極好,冬冬早就看中了,今天一早,李冬冬帶我們去看鋪麵,結果是個圈套,冬冬被開酒館的劉大扣住了,我們兩個轉身逃跑,結果被劉二糾集一幫無賴追打。”


    顧鐵柱一指被捆得象粽子一樣的無賴,“他就是劉二,前兩天還和我們一起吃飯喝酒,今天就翻臉打人了。”


    “一起喝酒?”


    李延慶忽然意識到事情可能不是他想的那樣單純,又追問道:“他們扣住李冬冬做什麽?”


    李延彪已經在河邊洗幹淨了臉上的鮮血,他走過來解釋:“應該是他們想要驅蚊香液和蚊香的配方,之前劉大找過李冬冬多次,想和他一起開店賣蚊香和驅蚊香液,被李冬冬一口迴絕了。”


    “我父親呢?”李延慶忽然想起了父親,連忙問道。


    “五叔前幾天去蔡州了,去請去年一起做事的兩名香匠。”


    李延慶稍稍放心,便對兩人說:“押著這個人,我們去換李冬冬!”


    “慶哥兒,他們來了。”


    李延慶一迴頭,隻見前麵快步一群人,為首是個黑胖漢子,長得膘肥體壯,滿臉橫肉,顧鐵柱低聲道:“那個黑胖漢子就是劉大,是這一帶有名的無賴頭子。”


    停一下,顧鐵柱又補充一句,“他也是李冬冬的妻兄,賣私酒蹲了幾年班房,去年才放出來。”


    李延慶頓時想起來了,李冬冬曾經說過,他參與賣私酒賠得傾家蕩產,原來就是此人,居然還是李冬冬的內兄,難怪之前還在一起喝酒。


    這時,李延慶看到了李冬冬,被人推攘著跟在後麵,滿臉憤恨之色。


    “這位小官人,我們可能有點誤會了!”


    劉大看起來模樣長得很兇狠,但為人卻十分油滑,他打個哈哈,滿臉堆笑道:“我們不是想打人,隻是怕這兩個小家夥不知輕重跑去報官,所以想把他們追迴去,冬冬是我妹夫,我怎麽會害他呢?不如我們商量一下。”


    李冬冬狠狠向地上啐了一口,“誰是你妹夫!”


    李延慶笑了笑,“既然是自己人,那就把冬冬放了,我把你兄弟還給你。”


    李冬冬大急,喊道:“慶哥兒別放,一放人他就翻臉。”


    “我不怕他的翻臉!”


    李延慶指著二十步外一棵枯死的小樹對眾人道:“看見那棵小樹了嗎?”


    眾人不解地向小樹望去,不知這少年想做什麽?


    李延慶忽然打出一塊石頭,這一擊勁力十足,正打在樹幹上,隻聽‘哢嚓!’一聲,手腕粗的小樹折成兩段,倒在地上,所有人一陣驚唿,且不說精準,居然用石頭打斷了小樹,這是何等強大的力量,劉大臉上一陣發白,眼中露出了畏懼之色。


    李延慶笑眯眯道:“為表示誠意,我們先放人!”


    他一揮手,“把人放了!”


    李延彪割斷了劉二身上的繩索,劉二瞪了李延慶一眼,快步跑了迴去,李延慶取出一塊石頭,在手上掂了掂,冷冷地看著劉大。


    劉大見過一點世麵,他知道自己遇到了惹不起的人,若自己不識相,就算不死,也會被打殘了,他連忙迴頭喝道:“把人放了!”


    李冬冬也同樣狠狠瞪了劉大一眼,跑了迴來,劉大抱拳陪笑道:“今天實在是個誤會,不如我擺一桌酒席給冬冬賠罪,請小官人務必賞光!”


    “改天吧!以後有的是時間,劉東主就不用客氣了。”


    劉大見他不肯賞臉,便抱拳拱拱手,帶著兄弟和一群無賴轉身走了。


    李冬冬歎了口氣,躬身向李延慶施一禮,歉然道:“想不到用這種方式來迎接小官人,真是抱歉了!”


    李延慶微微一笑,“這就叫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冬冬不覺得是天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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