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更好地和張家鬥爭,維護自身利益,在李延慶的提議下,李文村和潛山村的李氏族人成立了臨時族人會,眾人選舉李延慶、李真、李大印和潛山村李洪四人為主事之人,雖然還沒有明確,但大家心裏都明白,這實際上就是新的宗族會了。


    一旦這次土地風波結束,他們就和鹿山房正式決裂。


    眾人都各自迴家了,和之前的垂頭喪氣完全相反,他們離去時個個精神抖擻,信心重新開始恢複,李延慶的迴來無疑使他們看到了希望。


    客堂上,李延慶請幾位族人坐下,又讓忠叔燒一壺茶,三人中李真和李大印先後是李文村的保正,威望較高,而李洪就是李冬冬的父親,在潛山村德高望重,潛山村的七戶李氏族人一致推舉他為代表。


    族人聚會隻是打打氣,統一共識,但具體的應對之策,還得他們四人商議。


    這時,李延慶沉吟片刻問三人道:“我想先確認一件事,小紅林那片土地是張氏家族想買,還是張鈞保個人想買?”


    這是李延慶最想要明確之事,他一路上都想這件事,雖然李真告訴他是張家子弟來搶占土地,並把這件事和十年前的搶水械鬥相提並論,聽起來就像是張氏家族和李氏家族的第二次族鬥。


    但李延慶還是覺得有點蹊蹺,張鈞保怎麽也不像個大公無私之人,這種好事情他怎麽會和族人共享?而且年初他利用王貴家船隊之事向族長發難,提出了轉讓小紅林的土地為條件,族長就說他是在給幾個兒子買地。


    這時,李大印立刻接口道:“當然是張氏家族,張鈞保來搶占土地時就口口聲聲說,這塊土地已經屬於張氏家族了,怎麽會是他個人占有?”


    李大印說完,卻見李真和李洪沒有應和自己,他有點愣住了,“怎麽,我說得不對嗎?”


    李真搖搖頭道:“我也是剛剛才想通這個道理,他已經把族長之位讓給長子了,如果是為了張氏家族,那應該是他兒子出麵才對。”


    旁邊李洪慢吞吞道:“這件事我倒知道,我那個不爭氣的女婿就在給張鈞保做事,他昨天特地跑來勸我不要參與這件事,他給我透露,這片土地是張鈞保個人購買,和張氏家族無關,張鈞保花錢從弓箭社雇了二十幾張家子弟。”


    李延慶點點頭,果然和自己所料一樣,張鈞保僅孫子就有八個,他當然想為自己的子孫謀取土地財富。


    張鈞保把整個張氏家族搬出來,無非是拉虎皮做大旗,嚇唬住李文村和潛山村的李氏族人。


    李大印頓時激動道:“既然和張家無關,那我們明天就動員族人去和他們狠狠打一場,打死張鈞保那個狗日的。”


    李延慶卻搖搖頭,“我們首先需要達成一個共識,要避免和他們發生強硬衝突,我不是怕張鈞保,我隻是不想看見李氏子弟再出人命了.....”


    不等李延慶說完,李大印騰地站起身,滿臉憤恨地喊道:“殺人要償命,我兒子就這麽白白死了嗎?”


    旁邊李洪歎了口氣道:“延慶說得對,十年前和張家搶水那一場械鬥我也參加了,我侄子就死在那場械鬥中,我大哥痛苦了整整十年,最後死不瞑目,我們兩個村能動員打架的青壯族人也就二十幾人,和對方人數差不多,但人家是天天練武的人,打起來,恐怕我們還要出人命,真到了那一步,誰家都承受不起。”


    “那就把土地給張鈞保算了,還召集大家商議什麽?”李大印十分不滿嚷了起來。


    李真狠狠瞪他一眼,“你急什麽,能不能聽延慶把話說完!”


    李大印往角落裏一蹲,便不吭聲了,李延慶笑著繼續道:“印三叔恐怕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鬥爭要有策略,要揚長避短,避免和他們硬鬥,絕不是怕了他們,如果我沒有猜錯,李文貴根本就沒有去安陽,他就在鹿山鎮,他在等張鈞保把我們打怕了,默認放棄土地,他就可以賣掉土地中飽私囊。”


    李真有些疑惑道:“延慶說揚長避短,那我們有什麽長處?”


    李延慶微微一笑,“再過兩天,蔣知縣就下來調解李張兩家的械鬥,那時,我會讓李文貴吃不了兜著走。”


    .........


    李真和李洪都走了,李延慶卻把李大印留了下來,李大印和李延慶的父親李大器是堂兄弟,李大器父子兩代單傳,但李大印卻有兄弟四個,不過老大和老二都少年夭折,目前隻剩下老三李大印和老四李大光,他們算是李氏族人中和李延慶血緣最近的人。


    李大印有兩子一女,長子李延彪在京城做事,次子李延虎,小名虎子,在前天晚上的械鬥中不幸被張家子弟亂棍打死,使李大印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


    李延慶對李大印道:“我知道三叔咽不下這口氣,請三叔放心,殺人償命,我絕不會讓虎子白白死去。”


    李大印瞪大了眼睛,“延慶....你剛才不是說!”


    李延慶淡淡道:“我剛才說過,鬥爭要有策略,但絕不是認慫,我答應三叔,我一定會殺了張鈞保,為虎子報仇。”


    李大印激動萬分,眼淚湧了出來,撲通跪下道:“隻要能給虎子報仇,我把老命都給你!”


    李延慶連忙扶起他,“三叔別這樣,延慶還有事情要請三叔幫忙。”


    “你說,我什麽都可以做!”


    李延慶在他耳邊低語幾句,李大印抹去眼淚連連點頭,“沒有問題,我一定照辦。”


    “三叔,這件事關係重大,可千萬別泄露出去,尤其不要讓四叔知道。”


    李大印隻要能為兒子報仇,李延慶讓他做什麽,他都會答應,他緩緩點頭道:“我心裏有數,一個字都不會泄露出去!”


    .........


    當天傍晚,李延慶便在全村人的‘見證’下離開了李文村,返迴縣城去了......


    正如李延慶的推斷,還有七天就是新年族祭了,在這個節骨眼上,李文貴怎麽可能跑去安陽縣,而放棄他當族長後的第一次族祭呢?


    所以李文貴去安陽縣不過是個借口,他仍舊藏身在李府內,冷冷地望著張鈞保和李文村族人爭奪土地的鬥爭。


    作為一個族長,維護族人的生命安全和家族的核心利益應是他的本分之事,但李文貴已經對李文村和潛山村的族人失望之極。


    他幾次找李真和李大印談判,要求他們新年依舊和鹿山房的族人一起祭祀,卻被他們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既然如此,借張鈞保之手收拾這幫叛逆,同時把小紅林千畝良田的賣地收入解入囊中,他何樂而不為?


    李文貴走到桌前,拾起一份契約翻了翻,這是他今天又重新和張鈞保簽的一份新契約,他怎麽也想不通,張鈞保居然會把上一份契約遺失了?又要來重新補簽一份。


    這份契約其實隻是一份意向書,張鈞保有意購買李家的小紅林的土地,李文貴也承諾將這片土地賣給他,但價錢還沒有最後談攏。


    李文貴想以每畝五貫錢賣給張鈞保,但張鈞保隻肯出每畝三貫錢,總價差了兩千貫,兩人都不肯讓步。


    最後,李文貴提出了一個妥協方案,如果張鈞保能出麵解決李文村和潛山村李氏族人鬧事,那麽他可以讓步,以三貫三百文的價格把土地賣給張鈞保。


    張鈞保當然明白李文貴想借自己之手收拾李文村和潛山村的族人,不過小紅林這片土地他窺視多年,而李文貴出價也在他的承受範圍,他便一口答應,不過這隻是雙方的口頭交易,並沒有落實在紙上。


    李文貴一直在窺視族長的土地田產,他心中盤算過,這裏麵至少可以撈取上萬貫的好處。


    他當上族長僅兩個月後,便私下將家族義倉中的三千石糧食賣給了一群山東過來的私糧販子,賣糧所得皆被他中飽私囊。


    雖然激起全族人不滿,他卻毫不在意,又將目光盯上了小紅林這邊的十頃族田,下一步再賣掉鹿山鎮這邊的十五頃族田,油水撈盡,這個族長當不當也就無所謂了。


    李文貴得到消息,李延慶今天中午已經迴來了,又召集族人商議,這讓他頗為緊張,眼看賣小紅林的土地已到最後關頭,李延慶卻橫插一杠子,這個小混蛋真要跟自己過不去嗎?


    李文貴當然知道李延慶真正目的是為了半年前大哥的身死,這小混蛋堅決不肯罷手,倒有點棘手,主要是李延慶考中了解元,身份和從前不一樣了,被李文村和潛山村的族人視為未來的族長,李文貴很是擔心,一旦李延慶真的插手進來,恐怕事情就不會那麽簡單結束。


    這時,管家在門口稟報:“老爺,李大光來了!”


    “讓他進來!”


    片刻,李大光快步走進了書房,躬身行禮道:“大光參見族長!”


    李大光是李文貴安插在李文村中的一條眼線,他是李大印的兄弟,而李大印又是李文村保正,基本上李文村族人有什麽動向,李文貴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雖然李大光曾被李文貴革去宗祠看守人的職務,看似老族長的忠實走狗,但此人極善見風使舵,當老族長去世後,他立刻投靠了李文貴,搖身又變成了李文貴的忠實走狗,頗得李文貴器重,這幾月也得了不少好處。


    “我來問你,李延慶今天下午召集族人議事,都說了些什麽?”


    “其實也沒有什麽,我估計就是給大家鼓鼓勁,讓大家不要輕易放棄之類!”


    “你估計?”李文貴眼睛一瞪,“你下午沒有去參加議事嗎?”


    李大光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小聲道:“沒有人通知我,我也是剛剛才聽說,不過我還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向族長匯報!”


    李文貴心中著實惱火,自己給了李大光那麽多好處,在關鍵時候他就不起作用了,他還有什麽用?


    “還有什麽重要事情,快說!”李文貴極為不滿地瞪了李大光一眼。


    李大光戰戰兢兢說:“我剛才在小鎮聽客棧掌櫃說,李延慶已經趕迴縣城了,剛剛才走。”


    李文貴微微一怔,李延慶怎麽中午才到,卻又連夜趕迴去了?縣裏發生什麽事,難道他不想插手李文村族人的事情嗎?


    李文貴一時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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