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你和慶哥兒他們去吧!明天再繼續。”嶽飛的父親嶽和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對遠處正在挖渠的兒子喊道。


    嶽和今年買下了十畝荒蕪的旱地,這幾天天氣不錯,兒子也在家,他便抓緊時間把土地深耕一遍,讓它曬上大半年,秋天就可以種小麥了。


    嶽家有一頭大黃牛,耕田還不算費力,麻煩的是挖渠,他們需要挖一條渠,連接上附近的灌溉渠,這樣才能把水引過來,但最近的一條水渠也要在數十丈外。


    嶽飛看了看天色,便對幫他挖渠李延慶道:“反正今晚也挖不完,我們收拾一下走吧!”


    李延慶伸展一下胳膊笑道:“體力還行,就是胳膊有點酸了。”


    兩人跑去小河邊洗了臉,稍微收拾一下,便一起向王貴家去了。


    果然不出湯懷所料,一進門,王貴便吞吞吐吐對李延慶道:“我和祖父談過了,但結果不是太好,恐怕會讓你失望。”


    這個結果在李延慶的預料之中,他見王貴滿臉沮喪,便安慰道:“沒關係,你已經盡力了。”


    王貴歎了口氣,“祖父說我太小,不懂人情世故,讓我們不要幹涉大人的事情,我都已經十四歲了,在他眼裏還是小孩子,我真的無話可說。”


    李延慶笑道:“多接人待物,少舞刀弄棒,在祖父眼裏,你就慢慢長大了。”


    “算了吧!我和那些人談不下去。”


    李延慶看了一圈,卻不見湯圓兒,便笑問道:“小娘子居然沒有跟著你,少見啊!”


    提到湯圓兒,王貴就感到一陣頭痛,他皺著眉頭道:“那小娘子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就好像給她慶祝一樣,到哪裏都跟著我,好多人都開我的玩笑,我便請妹妹幫忙,把她絆在內宅了。”


    李延慶知道王貴其實也很喜歡湯圓兒,隻是他不太好意思,這時,李延慶忽然看見王貴的父親從客堂匆匆出來,正東張西望,便笑道:“你爹爹好像在找你呢!”


    王貴嚇了一跳,連忙躲在李延慶身後,“幫我擋擋,千萬被別我老爹看見。”


    但已經晚了,王貴大紅色的袍擺在李延慶身後露出來,王貴父親先是看見李延慶,隨即看見了王貴的紅袍,他眼睛一亮,衝上前一把將王貴拖了出來,“到處在找你,快跟我來,祖父要發怒了。”


    “爹爹,我實在不想和那些人打交道了!”


    “少廢話,快走!”


    王貴無奈地看了李延慶一眼,被父親拖走了,王貴剛走,族長李文佑從院子側門走出來,向李延慶招招手,李延慶快步走了上去,李文佑把他拉到一個角落,急聲問道:“怎麽樣,王貴給他祖父說了嗎?”


    “已經說過了,但還是不行!”


    李文佑眼中露出極度失望之色,這是他唯一寄托的希望了,他昨晚又找了幾戶有船的人家,要麽是船被征收了,要麽就是不敢出航,現在也隻有王家的船隊可以出入永濟渠,現在連最後一線希望也斷絕了,讓他怎麽能不失望。


    “族長,要不然讓我和去王貴祖父談談吧!”


    李文佑歎了口氣,“我已經給王貴祖父反複交涉過了,他的態度很明確,除非是張鈞保自己放棄,否則他隻能保持中立,以張王兩家的關係,這就是他最大的讓步了,我怎能不知好歹。”


    沉默片刻,李延慶問道:“族長是不是可以找張鈞保協商一下?”


    李文佑鼻孔裏重重噴出一股氣,就仿佛‘張鈞保’這個名字使他耳朵受到了嚴重褻瀆。


    不過,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曾經軟弱過。


    “我怎麽可能不去找他呢?我一早就去找他了,張鈞保開出的條件太苛刻,讓我們把小紅林那邊的一百頃上田賣給他,那可是祖產,我怎麽能答應!”


    李文佑已經絕望了,與其說他在安慰李延慶,不如說他在安慰自己。


    “實在不行,我就去一趟京城,向曹記糧行解釋原因並道歉吧!雙倍賠償糧行的定金,隻希望這個大主顧能保住。”


    剛說到這,李文佑立刻閉上了嘴,臉上陰雲浮現,李延慶一迴頭,隻見張鈞保出現在側門旁,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們。


    李文佑重重哼了一聲,拉著李延慶要走,張鈞保卻走上前陰陰笑道:“不好意思,我要告訴李兄一個好消息,萬豪已經答應把船隊借給我了。”


    “你——”


    李文佑勃然大怒,心中惱羞難當,一跺腳轉身便走,李延慶大急,連忙追了上去,“族長,等一等!”


    張鈞保就要這個效果,他得意地大笑起來,這次為了船隊之爭,他和李文佑已經撕破了臉皮,表麵上的交好也蕩然無存,張鈞保又想了起十年前的族爭,最好李家能傾家蕩產,李文佑鐺鋃入獄,才解他心頭之恨。


    李延慶追到門口才終於拉住了疾步匆匆的李文佑,“族長,別急著走,聽我一言。”


    李文佑氣得滿臉脹紅,怒不可遏道:“王萬豪不給我麵子,我還在呆在這裏受辱做什麽?”


    李延慶見旁邊不少人都向這邊望來,連忙將族長拉到一邊,低聲勸道:“王萬豪或許答應了張家,但也絕非本心,相信他心中對族長也很歉疚,下次再借船他就會很痛快地答應,可族長今天負氣一走,不光李張交惡,李王兩家的關係也完了,湯家也會站到王家一邊,以後李家在孝和鄉就會被孤立,族長三思啊!”


    李文佑稍稍冷靜下來,他知道李延慶說得對,但他心中憋得慌,他咬牙道:“這口氣我咽不下!”


    李延慶低聲道:“我倒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試一試。”


    他便對族長低聲說了幾句,李文佑眉頭一皺,“這樣可行嗎?”


    “族長若想借到船,這就是最後一個機會了。”


    李文佑想到張鈞保那醜惡的嘴臉,又想起他們這幾年的艱辛,便慢慢咬緊牙關道:“罷了,反正已走到絕路,死馬當活馬醫吧!”


    這時,王萬豪聽說李文佑被氣走,急得他奔了出來,拉住李文佑道:“哥哥千萬別走,小弟給哥哥置酒賠罪,船隊的事情我還是上午的立場,我隻是給老張說,船我會借給他,但絕不是指現在,我不會撕哥哥的麵子。”


    張鈞保也走過來,假惺惺賠罪道:“剛才小弟說話言語不周,還望兄長不要往心裏去。”


    李文佑見李延慶給自己使個眼色,他心中會意,重重哼了一聲,對張鈞保道:“我著急趕迴去,是要準備擺酒給我們李家兒郎慶賀縣考第一,過兩天老湯家也會擺酒,老湯對不對?”


    湯懷的祖父湯廉點點頭,對眾人抱拳笑道:“我家湯懷縣考第十名,我也準備過兩天擺幾桌酒慶賀,請各位務必賞臉光臨啊!”


    眾人紛紛笑著答應,“一定來!”


    李文佑又輕蔑地對張鈞保道:“我們李家、王家、湯家都要擺酒慶賀,我就想問問張員外,張家打算幾時擺酒慶賀?”


    李文佑在故意羞辱張鈞保,張鈞保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本想將族中子弟張僑拿出來炫耀,可他卻有難言之隱,張僑雖然名義上是相州武舉第三名,但今年相州一共隻有三人參加武舉解試,實在不值得炫耀。


    張鈞保臉色極為難看,無言以對,轉身便悻悻走了。


    王萬豪和湯廉連忙將李文佑勸進內堂喝茶,眾人卻議論紛紛,誰都看出來李張兩家有翻臉的跡象了,卻不知道是什麽緣故。


    有些老人卻知道十年前的舊事,便拿出來悄悄給眾人說,一時間,王府內外到處都在談論十年前的搶水惡鬥。


    內堂上花梨木寬椅上坐著七八名鄉中望族長者,其中有一把椅子沒有人坐,那是師父姚鼎的位子,他身體不太好,不能前來赴宴,為了表示對師父的尊重,王萬豪特地將他的位子保留。


    眾人喝著王萬豪特地從京城買來的白眉茶,熱茶上翻滾著茶泡,就像一條條白色的壽眉。


    兩名從縣城專門請來的美貌樂姬正抱著琵琶咿咿呀呀地唱著小曲,沒有人關心她們唱什麽,幾名賓客卻很關心她們的容貌身材,一邊裝模作樣喝茶,眼睛卻賊亮賊亮地向她們偷偷瞄去。


    閑聊了幾句,李文佑笑著對眾人建議道:“王員外的孫子箭法出眾,不如讓我們大家見識一下,助助興,各位覺得如何?”


    眾人紛紛讚同,“好主意,王員外請令孫給我們表現一下,助一下興致。”


    王萬豪雖然有點擔心孫子會表現失常,但礙不過眾人的一再勸說,況且他自己心中也有意讓孫子表現一番,便欣然道:“好吧!我就叫拙孫給各位射上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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