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佑和李大光剛走,胡大娘帶著青兒便急匆匆進了院子。


    “慶兒,我聽說一件事,昨晚你在宗祠立了大功,是不是真的?”


    “祖娘,宗祠是什麽?”青兒比她祖母還要急,拚命拉著祖母的衣襟問道。


    李延慶蹲下來笑眯眯地對她說:“青兒,宗祠就是燒香放供品的地方,過年的時候要磕頭的,你家裏也有啊!”


    “是不是放牌牌的地方?”


    “對了,就是那裏,很多人家的牌牌放在一起,就叫宗祠。”


    青兒拍手笑道:“我知道了,一定有好多好吃的,二哥哥給我吃的小餅是不是就是從宗祠裏拿來的?”


    李延慶的後背頓時嚇出一身毛汗,這個小丫頭倒說出真相了。


    他急忙解釋道:“不是的,那小餅是我爹爹在鎮上白胡子老爺爺那裏買的,我特地留了一塊給你。”


    胡大娘卻若有所悟,那今天族長來這裏,一定就是因為昨晚慶兒立功的緣故了。


    “慶兒,要不要叫你爹爹迴來?”


    “這個倒不用了,大娘,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胡大娘摸摸他頭笑道:“說吧!看看大娘能幫你什麽?”


    “大娘,族長要替我們家修房子,我能不能借大娘家的西屋住幾天?”


    胡大娘家要比李延慶家大不少,兒子一家三口住在正屋,胡大娘一人住在東屋,西屋便空著,堆放一些雜物。


    胡大娘心中很驚奇,族長居然要給大器家修屋了,這孩子可比他爹爹出息多了,她笑著點點頭,“我迴去和青兒娘收拾一下,你就搬過來吧!”


    這時,門外有人問道:“大器在家嗎?”


    李延慶一愣,這又是誰?


    院門開著,一名三十餘歲的男子探頭進來笑問道:“慶哥兒,你爹爹在家嗎?”


    李延慶不認識此人,但胡大娘卻認識他,便很客氣地笑道:“原來是保正,大器去縣裏了,家裏隻有慶兒一人。”


    胡大娘叫他保正,李延慶立刻就知道他是誰了,此人叫做李真,是李文村的保正,也是李氏族人,隻是血緣稍遠,父親常常提到他,但語氣並不友善,有時還恨得咬牙切齒。


    “李保正找我爹爹有事嗎?”


    李真當然知道李大器去縣裏了,隻是借口罷了,他實際上是來找李延慶。


    “慶哥兒,你爹爹不在也沒有關係,和你說其實也一樣。”


    李真看了胡大娘一眼,胡大娘便知趣地牽著青兒走了。


    李延慶也心知肚明,這個從來不上門的村官今天大駕光臨,十有八九還是因為昨晚的事。


    “這個板凳是剛才族長坐的,李保正坐下說吧!”李延慶搬了個板凳給他。


    李真顯得有點緊張,眼中有一種掩飾不住的憂慮,他擺擺手,“你坐吧!我就不坐了。”


    李延慶坐了下來,奇怪地看著他,心中卻暗忖,‘莫非他也想請自己去跳大神?’


    李真搓了搓手,半晌才吞吞吐吐道:“是這樣的,昨晚上我家的兩個闖禍精跟著劉管家的兒子去了宗祠。”


    “原來他倆是你的兒子!”


    李延慶差點說漏嘴,連忙接著道:“我見四叔抓了三個孩子,說是闖禍燒了宗祠,我隻認識劉福兒,另外兩個原來是保正的兒子。”


    李真尷尬地點點頭,“這兩個逆子從小被他們祖父寵壞了,在家裏無法無天,昨晚闖下大禍。”


    原來李二李三兄弟是這個保正的兒子,他立刻明白這個保正來找自己做什麽了。


    他便撓撓頭問道:“應該不會有什麽處罰吧!畢竟是孩子,最多打一頓。”


    李真苦笑一下,如果有這麽簡單就好了,他還用得著過來求李延慶嗎?


    他搖了搖頭,“慶哥兒有所不知,燒毀宗祠這條罪在宗法上沒有,就是因為罪太大了,沒有人敢去燒宗祠,如果要處罰,最輕也是打斷一條腿。”


    “如果重罰呢?”


    李真歎了口氣,“如果重罰就是終身禁祭,兩個孩子這一輩子就完了。”


    李延慶卻不稀罕去祭什麽祖,不過他明白李真的意思,是想請自己利用大祖顯靈的身份去幫他求求情。


    李延慶對李二李三倒不反感,除了說話討厭一點,但至少沒有像劉福兒那樣跑迴家告狀,不過父親提到這個李真就一臉怒氣,不用說,此人也一定狠狠欺負過父親。


    李真又繼續道:“能不能請慶哥兒去給族長說說情,盡量從輕發落我的兩個犬子。”


    李延慶沒有吭聲,如果是胡大娘,不用求自己也會想盡一切辦法幫忙,可這個李保正,父親為什麽那樣反感他?


    李真當然也知道不能空手求人,他從懷中摸出一張疊得皺巴巴的黃紙,放在小凳子上,陪笑道:“這原本是你們家的三畝地契,你爹爹當年賣給我了,我就不要錢還給你們吧!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李延慶這才明白父親為什麽提到此人就咬牙切齒,一定就是為了這三畝祖田,他還覺得奇怪,別人家都有幾畝土地,怎麽自己家什麽都沒有。


    如果是公平交易,父親也不會恨他,必然是發生了什麽讓父親耿耿於懷之事。


    不過冤家宜解不宜結,這人是李文村的保正,得罪他絕不是明智之舉,隻要他還迴土地,做個順水人情也不錯。


    李延慶便拾起地契笑道:“李保正直接去找族長吧!就說兩位令郎是被劉福兒脅迫,不敢不去,至於我這邊,我願意替他們擔保,請求族長饒他們一次。”


    李真大喜,他被兩個兒子闖下的大禍弄得焦頭爛額,一早就去求了李文貴,李文貴雖然答應從輕發落,可從輕發落也是打斷一條腿,他怎麽舍得?


    幸虧剛才大光告訴他,隻要這位慶哥兒肯開口向族長求情,自己的兩個兒子就沒事了,李真也聽說了昨晚之事,他心中頓時燃起一線希望。


    他連忙拱手道:“多謝慶哥兒幫忙!如果慶哥兒現在有空,我們能不能一起去趟鎮子。”


    李延慶哪有心情陪他跑鎮子,他當即迴屋寫了一張紙條,遞給李真,“你把這個給族長,他就不會追究令郎了。”


    李真見李延慶不肯去,也沒有辦法,隻得接過紙條千恩萬謝走了,李延慶此時的心情著實很爽,童心大發,索性翹起二郎腿,對門外得意洋洋大喊道:“李老爺在此,還有哪位鄉鄰要我批條子的,盡管來吧!”


    “請問....大器兄弟在家嗎?”門外真的傳來了一個非常和藹的聲音。


    ......


    正所謂‘貧居鬧事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自從族長登門後,短短半天時間就有四個族人上門探望,除了熱情表達願意幫助大器照顧他獨居在家的兒子外,還送來兩隻南瓜,一條醃魚和半袋豆子。


    李延慶將這些東西統統送給了胡大娘,他無法迴報胡大娘一家雪中送炭的恩情,這些隻是他的一點心意。


    下午,李延慶家的院子裏又熱鬧起來。李府楊大管家帶著幾名瓦匠來看屋子了,楊大管家名叫楊善民,年約四十歲,他的脖子很長,頭小身體大,一雙小短腿,穿一身白衣,遠遠看去活像一隻大白鵝。


    楊大管家的臉上一年四季總是堆滿了笑容,雖然他背後也有個‘笑麵虎’的綽號,但還是讓人感覺他比起兇神惡煞的劉承弘要親和得多。


    不過今天楊大管家確實心情極好,笑容發自內心,他原本是三管家,昨晚劉承弘被趕走後,他便被老爺提拔為大管家,從前騎在他頭上的孫二管家變成了他的下屬。


    “慶哥兒,這十貫錢是你爹爹的吧!我替你從劉承弘那裏要迴來了。”楊大管家笑眯眯拍了拍李延慶的肩膀,把一個沉甸甸的布袋子放在了李延慶的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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