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達加上身邊人一共五個,那車把式沒什麽戰力,這鐵匠鋪裏的青壯起碼十六七個,而且也不缺兵器,雙方動起手來,還真不好說誰吃虧。


    可沒到極端的情況,大家還要講個道理,鐵匠鋪子裏的很多人都見到自家收了銀子,還多收不少,當時收錢高高興興,現在就說不做生意,天底下沒這個規矩,到哪裏去評都是鐵匠鋪理虧。


    所以朱達橫眉怒目,鐵匠鋪卻硬氣不了,那張姓鐵匠滿臉尷尬,強在臉上擠出笑意來,幹巴巴的說道:“朱老爺,我們這是小本生意,老爺們一句話就開不下去了,您這麽大家業,不要和我們為難好不好。”


    “我且問你,銀子你收了嗎?”朱達根本不接話茬,直接迴了句。


    任你說破天去,朱達就這麽一句話,錢我給了,那鐵匠又被噎了下,莫說是他自己,就連鐵匠鋪子裏的匠人學徒也都是麵有慚色,實在底氣不足。


    張姓鐵匠咬了咬牙,悶聲說道:“朱老爺,要不把銀子退給你,您老把槍頭退迴來。”


    “要也是你們,退也是你們,怎麽說生意的,不退。”


    到這個時候,就連朱達都看到鐵匠鋪後院有一位明顯不是這邊的人,正在那邊探頭探腦的張望,張鐵匠迴頭看了眼,跺了下腳,悶聲說道:“朱老爺,要不再給你加五兩銀子,這生意我們不做了!”


    “想得美。”朱達笑著迴了一句,轉頭向外走去,身後幾人都連忙跟上。


    看到朱達這油鹽不進的樣子,張鐵匠真的急了,在身後吆喝說道:“朱老爺,那就別怪我們......”


    話說一半,朱達轉過身,轉身的同時拔刀出鞘,冷然說道:“不怕死就上來試試。”


    精工打造的雁翎刀在日照下閃爍寒光,那張姓鐵匠的後半截話頓時被嚇了迴去,盡管人還在鋪子裏可還是被嚇得退了兩步。


    鐵匠鋪不怕事,有二十幾個青壯,武器不缺,可到底也是開門做生意的商戶,真要是舞刀弄槍的見血拚殺,他們沒這個膽子,有這個心氣的,恐怕就不會老老實實做工賺錢了,而且這件事鐵匠鋪沒有占絲毫道理,更沒有拚命用強的心氣。


    “咱們走。”朱達揮手說道,胡把式開始驅動牲口,潘柱子等三人都是拿起兵器護衛,雖說他們不懂武藝,可也在城外經曆過廝殺的,繃起來很有幾分樣子,鐵匠鋪的人真被嚇住了,站在那裏不知所措,能看到後院那人追上來,跺著腳的埋怨。


    不過張姓鐵匠在朱達麵前被氣勢壓的抬不起頭,在這位麵前卻不怎麽怯場,隻是冷著臉應對。


    等朱達他們走出幾十步去,張姓鐵匠卻追了出來吆喝:“朱老爺,這可剩下不少銀子,你就這麽丟在這兒?”


    這話讓朱達忍不住笑了,對方做生意倒是挺實在,他沒有迴頭,隻是擺擺手揚聲說道:“先放在你們這裏,過兩天來提貨!”


    從鐵匠鋪離開沒多久,就連朱達之外的四人都察覺到被人跟蹤了,這甚至都說不上是跟蹤,幾個人跟在後麵,後來變成了十幾個人。


    隻是這場麵很古怪,雙方隔著二十幾步的距離,跟蹤的人無論如何不會超過這個距離,有時候朱達迴頭看一眼,這二十幾人立刻停住腳步,左顧右盼的裝作自然,可怎麽自然的起來,大街上都已經清空了,就前麵這一小隊和後麵這一大隊,街道本就不寬,看得實在明顯不過,路人百姓遠遠看到遠遠避開,就算一時沒反應過來的,看到了也立刻避讓到路邊,少不得在角落裏指著這前後奇怪隊伍議論來去。


    那胡把式頗為緊張,不住的迴頭張望,潘柱子、陳大山、劉南三人開始也是如此,走出十幾步之後,看著後麵老鼠怕貓的樣子,緊張漸去,隻覺得好笑了。


    又走了段,拐過街角,陳大山忍不住笑了出來,甕聲甕氣的說道:“小時候在村裏常耍這個,迴頭他們就不能動,動的就要站一邊去!”


    朱達也笑,這遊戲從古至今倒是流傳了幾百年,被陳大山這麽一說,胡把式抖了下韁繩,也忍不住笑,邊趕車邊搖頭說道:“從前怕這些官差怕得跟什麽似的,打一次交到幾天吃不下飯,可現在看覺得還真是慫包。”


    拐過來之後,本來街上還有行人,等後麵跟著的幾十號人出現,這些行人也消失無蹤,朱達又迴頭看了看,發現彼此的距離接近到二十步,迴頭看過去,立刻是停住,扭頭轉臉的人倒是比剛才少了不少。


    “柱子,你拿根投矛向後麵投一次,看看這鐵槍頭能出去多遠。”


    “老爺,紮到人怎麽辦?”


    “你先吆喝一聲,讓他們閃開不就是了!”


    對答兩句,那潘柱子在大車上抄起一杆投矛,然後又是拿出投矛器來,這是鐵匠鋪子裏用鐵件加工過的,份量略重,但固定投矛和使用次數上都比從前好很多。


    潘柱子架好之後舉起,轉身朝向跟過來的那些人,先是吆喝喊道:“我要投矛了,你們先閃開,被傷到了可別說沒提醒!”


    站在後麵的官差沒有動,潘柱子吆喝的聲音不小,聽到是肯定聽到了,可沒一個動的,這讓潘柱子也愣住了,轉頭問道:“老爺,投還是不投?”


    朱達眉頭皺了皺,手在刀柄上摩挲了下,悶聲說道:“再喊一次,不管他們散開不散開,都投出去,不要留力氣。”


    “好嘞!”潘柱子痛快的答應下來,轉身就是吆喝。


    朱達選的這六位,張進北早就跟隨,王井心思油滑,紀孝東有決斷,其他三位則是很淳樸實誠,拿到了好處,得到了恩義,就死心塌地的做事效命,沒有任何的折扣。


    潘柱子第二次吆喝的時候,其他幾人都看向朱達,神情狀態都是繃緊,最好了隨時開打的準備,站在大車旁的胡把式臉色灰敗,汗如雨下,不住的用手擦抹,心說這幾位還真是無法無天,好好的就要在縣城裏麵開殺戒了,可一邊忐忑,一邊又覺得很痛快,眼睛不住的朝著車上瞄,心說等下要不要也拚了。


    和上次不同,潘柱子話音剛落,一直跟在後麵那二十幾人突然就炸開了,四散奔逃,就沒有向前麵跑的,倉促間摔倒的不下六七個,摔倒後甚至都站不起來了,手腳並用的向後爬,爬了幾步總算能站起來,沒多久,街麵上隻剩下朱達他們五人和一輛大車。


    這次錯愕的是朱達他們,跟蹤這二十幾人逃散的實在太突然,太有爆發性,讓人一時半刻反應不過來。


    等空空蕩蕩的時候,先是那胡把式笑出來,朱達他們跟著笑,先是小聲,後來則是笑得前仰後合,笑得連手中兵器都拿不住。


    整條街就他們五個人在肆無忌憚的笑,隻有些好奇膽大的住戶百姓敢探頭探腦,潘柱子手中的投矛都有些握不住,過了會笑聲停住,潘柱子又是問道:“老爺,還要不要投?”


    “投,用足力氣投!”朱達給了明確的迴答。


    潘柱子點點頭,擺正姿勢,吐氣開聲,揮動手臂將投矛拋射出去。


    街道上沒有人,但這條街距離不怎麽夠,二十步之外就是一堵土牆,這投矛平飛出去之後,刺中土牆,沒入了幾寸,牢牢的插在上麵不動。


    “這有了鐵槍頭的比起木槍怎麽樣?”朱達隻問了這個問題。


    “感覺飛的更直,能用在短矛上的力氣更大,從前木槍到了牆那邊最多碰掉一塊土!”潘柱子迴答說道。


    朱達點點頭,示意大家繼續走,潘柱子迴頭看了眼,忍不住說道:“老爺,那根短矛還要不要了?”


    “放哪兒吧,盯梢那幫人還得仔細看看。”朱達笑著說道。


    木矛加上鐵製槍頭之後,重量會提升,投射出去的衝量自然更大,而且因為前端加重,投射時候的威力還有加成,更不要說這鐵器本身的堅硬和鋒利,可以說加了鐵槍頭之後,投矛已經變成了另外一種兵器。


    等他們幾位走出去一段,後麵才有人敢出來,一幫人再也不敢向前跟著,隻是圍著那根紮入牆中的短矛咋舌。


    “.......這就算拿著盾牌也擋不住......”


    “......看來城外傳聞是真的,那小子真用這投矛殺了好多人......”


    議論紛紛,卻沒有一個人提要不要繼續跟著,更有人敲了敲牆壁,雖說是夯土牆,可這是新建的牆,大同氣候幹燥,牆壁眼下是很堅硬的狀態,可還是被貫穿幾寸,又有人試著去拔了下,居然沒弄下來。


    不提身後這些勾當,朱達走著走著突然失笑,同行幾人看向他,聽著朱達自言自語的說道:“小小懷仁縣,大家卻隻知道鄭家集有豪強,隻知道衛所裏的武家,這等無人無能的地方,真是土雞瓦狗,以為是禍害,最多就是個麻煩。”


    自言自語說完之後,朱達旁若如人的大笑,路上依舊沒有人,行人都躲開了,差人們不敢跟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誅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特別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特別白並收藏誅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