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先前騎在馬上,人群中很是顯眼,可也沒有人會去特別注意長得什麽模樣,等朱達和周青雲帶上蒙臉布的時候,想仔細端詳也晚了,隻要蒙臉布不掉,就算絞盡腦汁迴憶也不會有太詳細的印象,那就很難追根溯源找到本人。


    這是在袁標身上學來的本事,這個本事也讓朱達對袁師傅的過往愈發好奇,武將親衛武技高強經驗豐富都是應該的,這等鬧市殺人的刺客手段是因為什麽學會的?老人對這些經曆不願意提起。


    “李和怎麽辦?”周青雲問了句。


    在他提問之前,朱達迴頭瞥了眼,發現李和早就和其他百姓一樣,戰戰兢兢的跪在了地上,看不出任何異常。


    “放心吧,搞不好他比我們活得長。”朱達笑著迴答。


    李和如果仗著朱達和周青雲的武力,傻乎乎的站在那裏,肯定會被當成弱點圍攻,甚至被當成人質要挾,以朱達和周青雲目前的態度,李和難逃一死,但他現在和其他難民百姓一樣跪下,這就顯不出什麽特殊,自己人贏了,跟著走就好,自己人輸了,還有伏低做小當俘虜的活命機會,這選擇也算是冷靜和成熟。


    周青雲忍不住迴頭看了眼,忍不住咳嗽一聲,很快就把無謂的情緒丟在腦後,悶聲說道:“左右怎麽分?”


    “你左我右。”


    他們二人對話的時候,場麵有些冷場,難民百姓該嚇住的都被嚇住了,該跪下的都跪下了,隻剩下他們兩個蒙麵在馬上談笑,攔路的十餘名青壯也不敢妄動,不住的看向那兩位手持樸刀的漢子。


    攔路眾人不是太擔心,他們人多勢眾,馬上那兩位也不敢輕舉妄動的樣子,而且難民們一起趕路去縣城,還要繞路,再強也不會強到什麽地方去,攔路的人反倒不急。


    那兩名手持樸刀的漢子有些不耐煩了,看著跪了一地的難民百姓,看著鮮血淋漓的那具屍體,再看看身邊的青壯,一人悶聲吆喝說道:“你們還不......”


    話音未落,卻看到一直安坐閑談的馬上兩人齊齊的張弓搭箭,朝著他們射來!


    朱達射左!周青雲射右!


    事起倉促,距離又近,攔阻的諸人根本沒有想到對方說動手就動手,甚至連閃避阻擋的心思都沒,那兩名手持樸刀的漢子,右邊那個左眼中箭,直接貫穿腦殼,左邊這個被射中前胸,被射中這人根本沒想到,甚至還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低頭看了看,然後才痛叫出聲,身邊同伴都下意識的閃開。


    隻是這慘叫立刻就是截斷,第二支箭射中了他的咽喉,這人想要伸手去拔,動作到半截就停住,仰天翻倒。


    “太瞧不起我的射術了!”朱達在馬上念叨了句,方才那致命一箭當然是周青雲補上的。


    嘴上說話,開弓射箭卻是不停,朱達和周青雲的目標很明確,先殺死威脅最大的兩名頭目,樸刀是場中最精良的兵器,那兩名漢子又是發號施令,自然要先收拾掉,接下來依舊按照左右分野,朱達射右,周青雲射左。


    比起周青雲的箭箭致命,朱達就顯得沒那麽出色,他能射中敵人,卻未必一箭殺人,往往一時不得死。


    但這樣的射術其實已經足夠,向伯對此有些評價,朱達記得很清楚,“弓箭殺人未必要射得多準,抬弓就射,別擦著皮過去,那就足夠。”


    箭簇帶著力量貫入人體,破壞血肉和髒器,讓人失去行動的能力,即便不致命,卻可以讓人沒辦法戰鬥,如果不及時處理,這個人也不會活的太久,真正廝殺場上想要百步穿楊不易,因為要觀察要瞄準,但在一定距離上,射中人體這麽大的目標卻不難。


    朱達沒有周青雲那樣的天賦,自然朝著最有效率的方向去練,眼下就是他練習和實戰的結果。


    拿著長矛的人接連中箭,周青雲射死四個人的時候,朱達也射中了三個,有的躺在地上不能動,有的艱難爬行。


    鄉勇攔路劫財逞兇,太平時候或許是鄉親,此時卻把難民百姓當成魚肉,他們隻想著自家的肆意和痛快,卻沒想到來了虎狼,從吃肉的變成被吃的肉,這落差是在太大,這落差和驚恐讓剩下的人直接崩潰掉了,好在距離家園不遠,些許鎮定還在,知道四散奔逃。


    “留不留著?”


    “我看都能追上,省得麻煩了。”


    朱達和周青雲議論兩句,催動坐騎開始追趕,周青雲卻換了一張弓上來,這是適合騎馬速射的蒙古弓。


    他們兩個根本沒理會跪在前麵的難民百姓們,坐騎倒是憑著本能不會去踐踏,誤傷也是免不了的。


    等跑過前麵來不及躲避的百姓,馬匹立刻加快了速度,最有威脅的樸刀和長矛都被殺死或者重傷,剩下了手持農具的青壯,這些人看著就像是湊數的,此時更沒有任何戰鬥的欲望,可朱達和周青雲卻沒有絲毫留手。


    坐騎奔跑的過程中,沒有揮動刀劍的必要,隻要平端舉起,讓兵器劃過人體就足夠,坐騎會給兵器加足夠的力量和速度。


    朱達縱馬追上跑都跑不遠的,血光飛濺,在被追擊的過程中這些人就嚇破了膽,嘴裏發出不成調子的哭喊,甚至大小便失禁,可依舊逃不過一死,周青雲則是要快速的多,每一箭都帶走一條性命。


    殺戮的過程很快,而且遠處的莊子沒什麽反應,一來有莊稼阻礙視線,二來沒什麽人關注這邊,想來道路的另一側也有差不多的布置,大路也需要人攔阻,這個莊子沒那麽多的人力做這個事。


    以朱達的見識和判斷,即便莊子裏的人發現了,也沒未必有膽子過來幹什麽,一個莊子的青壯或許有百餘甚至幾百,但敢出來打敢見血的沒多少,大部分隻能搖旗呐喊,順風借勢,若是真刀真槍的廝殺見血,大部分嘴上叫的震天響的都會怕,畢竟自家性命要緊,何況這等是為了求財,又不是同仇敵愾的自救拚命。


    兜轉馬頭轉向迴頭,跪著的那批難民百姓都已經站了起來,正在叫罵著毆打那些受傷的攔路青壯,那幾個中箭之後失去了行動能力。


    方才膽怯跪下的那些人此時都兇神惡煞,中箭那些攔路青壯甚至連求饒和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直接被打成了肉泥,血肉飛濺到難民百姓身上,顯得每個人都猙獰無比,絲毫看不出來剛才的怯懦。


    “秦琴,怕嗎?”


    “剛才顛的厲害,捂著眼睛不敢看。”


    朱達問了句,女孩迴答的聲音有些顫抖,卻沒聽出來幾分恐懼,朱達倒是想到,方才殺人過程中秦琴搞不好趴著筐縫向外看。


    “抓緊了,別不小心被甩出去!”朱達沒有阻止什麽,在這等局麵下,讓秦琴保持童真和無暇是個笑話,當年經曆過被綁架後,女孩已經比同齡人早熟很多,現在需要秦琴更快的成長起來。


    現在難民百姓看向兩人的眼神已經不同,方才一同行進的時候覺得得罪不起,卻沒想到是這樣的殺神人物,這麽砍瓜切菜的宰了十幾人,雖說百姓們一共三十幾號人,卻根本沒什麽別的心思,隻是剛才圍毆的興奮還在,膽氣也比平常壯了許多,平時該噤若寒蟬的,現在倒是有膽子說話了。


    “二位......二位老爺,這些畜生真該被千刀萬剮,都是畜生!”


    這幾句話與其說是交談,倒不如說替自家解釋,朱達沒有答話,也沒有把臉上的蒙布扯下來,這個時候,越是模糊越好,他的刀弓兵器依舊放在好拿的位置上,在馬上漠然開口說道:“邊上莊稼地裏還有些受苦的鄉親,你們把他們放出來,人湊多些別人也不敢碰你們。”


    惶恐興奮的難民們聽到這話,就好像聽到了命令一樣,立刻就散過去解救,莊稼地裏躺著被捆綁的人,他們也是看到了。


    “李和,跟過來!”朱達招唿了一聲,一直停在原地的李和快步跑到跟前,朱達衝他點點頭,兩騎四人就要離開。


    看到他們的動作,正在胡亂忙活的難民百姓們都是愣住,但片刻後就反應過來,婦人和孩童還好,男丁們直接就炸了鍋,有人直接吆喝著說道:“二位老爺,二位好漢,你們可不能丟下我們走啊!”


    “行俠仗義怎麽能這麽做,你們對得起大夥嗎?”


    “好漢爺,可憐可憐我們吧!”


    難民百姓們七嘴八舌的念叨吆喝,有人哭求,有人則是憤憤不平的吆喝,幾句話下來,難民百姓們的言語都變成了一個意思,那就是憤怒的懇求,或者說是要求,你們兩個好漢既然幫了我們,就一定要幫到底,不然就是沒有良心。


    朱達沒有辯駁,隻是張弓搭箭,一根箭釘在了距離難民人群兩步遠的位置,所有的喧嘩和不忿立刻戛然而止,難民人群好似才想起兩位騎馬的蒙麵人剛才的殺星模樣,有人後退幾步,有人甚至跪了下來。


    “人要自救!”朱達悶聲說了句,他們一行人轉向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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