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秋月早上沒有熬米湯,她洗了一塊臘肉,放在泥爐上煮,又切了一筲箕白菜,叮囑宴宴道:“我去鋪麥子,你燒火蒸饅頭,等臘肉煮得差不多了,把白菜倒進去一起煮。”臘肉煮好了,切片吃。臘肉湯裏煮白菜又鹹又香,還省了油鹽。宴宴打了個哈欠,眼淚汪汪的點著頭,胡秋月見他不管睡到多晚起來,都是一副睡不夠的迷糊樣,又好氣又好笑。她拿了大掃帚,把院子中間掃幹淨,打算打麥子。要趁天晴把麥稈鋪在地上暴曬,等吃過午飯最熱的時候,用鐮板擊打麥穗,把麥粒打下來。打麥子需要連續不停地揮動鐮板,一場麥子打下來,平時幹活少的人掌心起泡,第二天胳膊疼得抬不起來。這還不算完 ,剛剛打下來的麥粒裏夾著麥須,要用簸箕把麥須和麥皮簸掉,剩下幹幹淨淨的麥粒曬幹才能收起來。打麥子雖然又髒又累,卻還算是輕鬆活計,一般是婦人和夫郎的事情。白竹見娘把麥個子往空地上拉,忙過來幫忙。胡秋月怕他掙著傷處,忙阻止道:“你不要過來!”白竹不聽她的,倒是沒有搶著去拖麥個子,隻把麥稈整齊得鋪在地上曬。胡秋月一邊幹活,一邊笑道:“看這麥穗,飽滿得很!趁著天晴,趕快打下來,萬一下雨發芽了就可惜了。”聽到這話,白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在白家,打麥子是白竹的事情。白大毛和白鬆哪怕是閑著,也不會幫他搭把手的。他做慣了,也不覺得累。年年麥子收迴來後,一個人打麥,曬幹,收好,一點都不需要白大毛操心。可去年天氣不好,麥子剛剛割迴家就開始下雨。沒有太陽曬,麥子打不下來,堆在院子裏發芽了。白大毛見麥子發芽了,氣得在家發瘋。他不怪天下雨,反倒怪白竹不該不打麥子。重重的打了他一頓,差點把他腿打斷。白竹清楚地記得,白大毛站在院子裏,唾沫橫飛地罵他,越罵越生氣。突然拿起一根扁擔,一扁擔重重地打在他的大腿上。他一下子撲倒在地,爬不起來。白露在屋裏看見了,一下子衝出來,撲在白竹身上,又哭又叫地死死地護著他。如果不是白露,他那天隻怕要被白大毛活活打死。後來,他忍著疼痛,拖著傷腿,坐在地上,用棒槌把麥子一點點捶下來的。那麽多的麥子,他用棒槌捶了半個多月才捶完,雙手都是泡。那次白大毛打得太重,他拖著傷腿天天幹活,沒有歇過一天,腳跛了三個多月才慢慢好起來。想到白大毛,他的大腿一抽一抽地又疼起來。他用手輕輕地拍了拍大腿,趕緊低頭鋪麥,過去的傷心事不去想了,多想想現在的好日子吧!不過,想到白露,他不由得露出個淺笑:一轉眼兩個多月沒見到他了,露小子也不知道怎麽樣了?一定長高了不少吧!第113章 邋遢樣子被人看見了白大毛對自己親生的孩子還是很疼愛的,白竹倒是不擔心他會虐待白露。不過,這麽久沒見著了,還真的有點想白露呢!他和白家是買斷的,這輩子都不會上白家的門了,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能見到白露?想到白露,白竹臉色都柔和了,麵帶微笑,鋪好了麥子。蛋黃跟著過來搗蛋,在他手邊跳來跳去的,用頭去拱他的手,把他鋪好的麥稈拱得亂七八糟。白竹舍不得打它,見它鬧騰狠了,就輕輕的把它扒拉到一邊。蛋黃往邊上一滾,以為白竹在和它鬧著玩,迅速地撲過來去咬白竹的手。當然,它是鬧著玩的,就算是咬到嘴裏也不會咬疼他。白竹淺笑著用手上的麥稈去敲蛋黃的頭,蛋黃黃毛豎立,口子“嗚嗚”低叫著,後腿蹦得筆直,眼睛緊緊盯著麥稈,做出撲咬的姿勢。胡秋月見蛋黃搗蛋,罵到:“蛋黃,你這個臭小狗,聽清楚了,這幾天我們要打麥子,你要是敢在麥子上拉屎撒尿,我就把你拴起來!”蛋黃好像聽懂了似的,仰起頭衝胡秋月“汪汪”大叫。胡秋月氣道:“怎麽?你還想造反不成?你看我敢不敢把你拴起來!”蛋黃一邊汪汪叫著,一邊示威似的跑到院牆下,翹起後腿,衝著院牆根,趾高氣揚地呲了一泡尿。白竹和胡秋月對視一眼,忍不住笑起來。胡秋月笑道:“沒想到臭小狗還聽得懂人話呢!”蛋黃撒完尿又跑到白竹身邊,低著頭往他腿上拱,白竹笑眯眯地一把一把的給它順毛,偷偷表揚它:“真乖!好聰明的小狗!”一人一狗玩得正歡,這時張鳴曦挑著一擔麥個子進來了,後麵還跟著個小漢子。白竹忙站起來一看,跟著的是李立維,也挑著一擔麥個子。“立維,你又來幫忙了?這可怎麽好意思啊?鳴曦迴來了,你就不用來了。農忙時節家家都忙,怎麽能天天耽擱你的時間?”胡秋月見李立維又主動來幫忙,既不好意思,又發自內心的感謝。不等李立維迴答,張鳴曦笑道:“我去田裏的時候,姨父和立維已經割了好半天了。我讓他們迴去,姨父倒是迴去了,立維一定要來幫我。兩個人幹活快多了,麥子已經割完了,吃過飯去收迴來就好了。”李立維拉著衣袖擦著頭上的汗,笑道:“大姨,我家田地少,沒有多少活計。你家需要人手了,就喊我一聲。”一時院子裏熱鬧起來,宴宴也跑出來湊熱鬧,站在灶屋門口笑嘻嘻的望著他們。他早上起來就去燒火,還沒梳頭洗臉,這時蓬頭垢麵的站在那裏傻笑,眼角還糊著兩坨眼屎。一家人忙著鋪麥子說笑,都沒注意到他。李立維看了他一眼,走到他麵前悄聲問:“宴宴,才起床嗎?”宴宴看見他,就想起了昨天傍晚送錢給他,卻追不上,抓石頭打他卻險些打到自己的腳後跟的糗事。他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誰說我剛起床的?早起來了,幹了一早上活呢!看,饅頭都熟了。”李立維微微一笑,依然很小聲地說:“先去洗臉吧!”宴宴意識到自己還沒梳頭呢,忙跑進臥房,拿起鏡子一照:我的娘呀,鏡子裏站著一個蓬頭垢麵的小哥兒,頭發亂糟糟的披散著,還零零星星地沾著草渣,臉上被鍋底灰糊地小花貓似的,眼角還糊著兩坨眼屎。宴宴雖然年紀小,卻正是愛美的年紀,這邋裏邋遢的樣子被外人看見,一時羞愧不已,氣得眼淚都出來了。他心裏懊悔,一時惱起來,他不怪自己沒有一起來就去洗臉,反倒怪起李立維不該看他。他一把抓過梳子,一下下狠狠地梳著頭發,嘴裏嘟嘟囔囔的罵道:“什麽人?不學好,偷看人家,讓你偷看,小心爛眼睛!”他梳好頭發,紮上哥買給他的頭巾,拿了洗臉帕,跑去井邊,舀了一盆水,仔仔細細的把臉洗幹淨,還擦了脖子,擦了手,漱了口,把帕子洗幹淨,晾在竹竿上。又跑迴臥房,拿著鏡子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見自己洗幹淨了,依然是那個漂漂亮亮,幹幹淨淨的張鳴宴,這才滿意的收了鏡子。他跑到灶屋,大家已經坐著開始吃飯了。胡秋月把煮好的臘肉切了滿滿一碗薄片,盛了一大碗白菜湯。想想李立維在,兩個菜不夠吃,又跑到園子裏摘了些辣椒,炒了個虎皮青椒。他們家四個人吃飯,本來是一人坐一邊的,現在宴宴來晚了,自己常坐的位子被李立維坐了,他又不好讓人起來,隻好坐到白竹身邊。李立維一邊咬著饅頭,一邊偷偷用眼睛瞄他。宴宴夾了一塊油汪汪的臘肉正往嘴裏塞,見李立維偷偷看他,想到自己剛才的邋遢樣子被他看見了,心裏不爽,一個眼刀甩過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李立維被他淩厲的眼刀紮得心裏一顫,不敢再看,忙低下頭乖乖吃飯。宴宴見他不敢再看,顯然是怕了自己,得意地輕哼了一聲。吃了一片臘肉,他突然想到,上次自己滾坡,是李立維救了他的,現在又主動來幫他家幹活,自己這樣狠狠地瞪著人家是不是過分了點?他怕他娘看見了會罵他,收迴眼刀,乖乖地靠著白竹坐著,笑道:“小哥,今天的臘肉可香了,怎麽不吃臘肉?都吃臘肉啊!”李立維聞言,偷偷抬頭看了他一眼,見宴宴夾了一塊臘肉吃,目光一閃而過地瞟了自己一下。他腦子一熱,筷子也不知不覺跟著伸到臘肉碗裏去了。張鳴曦夾了一片臘肉給白竹,自己也夾了一片吃,笑道:“吃完飯,你們去幫我捆麥。宴宴,你拿個籃子去撿掉落的麥穗,把雞挑到田裏去放,啄啄地上撿不起來的麥粒。”宴宴答應了,小聲問白竹:“你去不去?”白竹點頭正要答應,胡秋月道:“小竹不去,家裏鋪了麥子,等一下要打麥,小竹在家幫我吧!”第114 章 你幫我擦吃過飯,他們四人去捆麥,白竹在家洗碗。他早上起床時,身上疼得很,這時忙活了一陣,活動開了,反倒不那麽疼了。他閑不住,把盛滿水的瓦罐放在泥爐上坐著,把昨天的髒衣服和張鳴曦帶迴來的衣服收了一大籃子,去水塘裏洗。他不敢久蹲,拿了自己的髒衣服墊在石頭上坐著洗,屁股要輕鬆點。剛剛把衣服洗好晾了,胡秋月匆匆忙忙的迴來了。她見白竹在晾衣服,忍不住嘮叨道:“身上不舒服就歇著吧!看把傷口掙開了。”白竹心想:哪裏來的傷口?腰上隻是被撞到了,並沒有傷口的。不等他說話,胡秋月又道:“小竹,田裏的麥子捆好了,鳴曦和立維在往家挑,宴宴在撿麥子。立維中午要在家吃飯,家裏沒啥菜,我去買點豆腐迴來,中午燉豆腐吃。”說著,不等白竹答應,她進屋拿了幾個錢,提著籃子,風風火火的走了。白竹心中暗笑:宴宴這大大咧咧的性子,多半是隨了娘!他關上院子,想著既然不用下地,就在家做家務活吧。白竹跑到灶屋,提了一大籃子老菜葉子去水塘裏洗了,切碎煮了一鍋豬食。現在天氣熱,豬食煮好了,舀在大木桶裏,可以喂好幾頓,就不用頓頓煮豬食了,這幾天忙得很,也沒時間頓頓煮豬食。他去園子裏摘了一籃新鮮的嫩黃瓜,洗幹淨了準備中午炒吃。他提著籃子正準備進灶屋,張鳴曦挑著一擔麥個子迴來了,宴宴帶著帽子,背著半籮撿的麥穗,曬得小臉通紅的跟在後麵進來了。白竹把籃子放在竹架上,站在門口問道:“宴宴,你怎麽迴來了?雞呢?”宴宴把背籮往地上一丟,幾步衝到灶屋來,取下帽子對著臉狂扇,扇得紮在頭上的頭巾蝴蝶一樣的飛舞,笑道:“我早上臘肉吃多了,渴死了,迴來喝水。雞在田裏,立維哥看著呢。我喝了水馬上就去。小哥,快給我倒碗水,渴死我了渴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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