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竹低聲“嗯”了一聲,一雙腳想都不想的伸進鞋裏。可是鞋子太大,他一雙腳伸進去,像一根針掉進大海,竟摸不著邊。他衣服太大,鞋子太大,抬腳走了一步,竟是磕磕絆絆的左腳絆右腳,眼看自己就要被自己絆倒了。張鳴曦忙伸手扶住他,道:“算了,鞋子太大,你穿著不好走路,還是脫下來給我穿。”白竹鬆了口氣,忙把腳從鞋子裏拿出來,鞋子實在太大,穿著遲早要摔跤,還不如光著腳好走路。張鳴曦穿好鞋子,迴頭對白大毛高聲道:“看清楚了,竹哥兒清清白白的走了,可沒拿你家的一根紗!還有,我之前送了一匹布來,讓你給竹哥兒做嫁衣。很顯然,布讓你貪了!我也不要了,留著給你裝裹吧!”(注:裝裹指人死後穿進棺材的衣服)第8章 我背你迴去白大毛好像沒聽見他的後半句話,目瞪口呆下意識的點點頭。白鬆卻要顯他的聰明,上前一步怪笑道:“誰知道他身上有沒有藏東西?我得搜搜看。”說著,竟要動手去搜白竹的身。白鬆純屬蠢得作死。他其實不喜歡哥兒,對白竹半點興趣都沒有,以前隻喜歡打他,倒是從來不動手動腳的占他便宜。今天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也許是和他爹一樣的隻想讓白竹出醜。張鳴曦忍了他們很久了,見白鬆不知死活的伸手要去摸白竹,他眼睛一眯,額頭上青筋暴起,怒喝一聲“找死!”說著,右腿快如閃電的抬起,一腳踹向白鬆的小腹,白鬆被踹得向後猛退幾步,跌進他爹懷裏。白大毛臉上變色,誰不知道張青山在世時,家境好,為這個兒子舍得花錢,張鳴曦從小就開始學文習武。後來張青山死了,家境敗落,張鳴曦忙於生計,才沒有繼續讀書習武。不過從小留下來的底子還在,身手比一般人要厲害多了。白大毛忙抱著白鬆,低頭問道:“怎麽樣?有沒有受傷?”白鬆咬著牙,疼的臉上變色,豆大的汗珠不要錢似的往下滾。白大毛放開白鬆,哭著往張鳴曦身上撲,罵道:“你把我兒打死了,我要你給我兒賠命!”張鳴曦一把把他推出老遠,冷笑道:“放心,死不了。死了我自然給他賠命,如果他沒死,你們再來糾纏不休,就別怪我補一腳了。”白大毛見自己不是對手,迴頭看看白鬆,見他彎腰雙手抱著肚子,但臉色好了很多,似乎疼得好些了,知道沒有大礙,熄了氣焰,不敢往上撲。張鳴曦見他們消停了,冷笑一聲,轉身在白竹身前蹲下來,溫聲說道:“上來,我背你迴去。”白竹躊躇了一下,一個哥兒讓漢子背,太不像話了吧!會惹人恥笑的!張鳴曦蹲了半天,見白竹不動,不禁嫌他磨蹭。他迴頭看了白竹一眼,皺起眉頭,又說了一遍:“你沒有鞋子穿,光著腳不好走路。上來,我背你迴去!”白竹見他眉頭皺起,說話的聲音也大了,明顯是不高興了,心裏嚇得一哆嗦,忙伏在他背上,雙手撐在他肩上,不敢動彈。張鳴曦雙手托著他的屁股,大人背小孩似的,毫不費力的站起來,嘴裏招唿著迎親的眾人一起迴去,邁著大長腿就往院外走。張鳴曦的背又寬又闊,結實有力。白竹在他背上卻如坐針氈,僵直著身子,盡量往後仰著,一動也不敢動。走出院外不遠,白竹聽見一聲帶著哭腔的“二哥”,忙迴頭一看,見白露追出來,站在院門外,眼淚汪汪的望著他。白竹心頭一跳,忙喊道:“白露!”張鳴曦聞言轉身向後看去,見白露正在抹眼淚。剛才白大毛和白鬆一直在刁難他們,隻有白露在幫他們,盡管人微言輕,沒幫上忙,張鳴曦還是領他的情,知道這哥倆感情不錯。他背著白竹往迴走了幾步,白露忙跑過來,仰起頭含著眼淚喊道:“二哥!”白竹覺得眼眶發酸,忍了又忍,一隻手扶著張鳴曦的肩,一隻手去摸白露的頭,勉強笑道:“乖乖的,照顧好自己!”白露是白大毛親生的,白大毛一向對他不打不罵,算是很疼愛的,留他在白家,白竹並不擔心。可是這時見他哭著喊自己,白竹心裏湧起一陣不舍,手放在他頭上,反複摩挲,舍不得放開。張鳴曦見白竹不舍,低頭溫言對白露說:“露小子,舍不得你二哥啊?沒事的,離得又不遠,想他就經常來看看他。”白露一聽,眼睛一亮,驚喜地問道:“我可以來你家找二哥嗎?”張鳴曦點點頭,笑道:“可以的,隻有你可以來找你二哥,白家其他人一個都不許上我家的門!”白露好像沒有聽見後麵那半句話,轉泣為笑:“好,我舍不得二哥,我二哥太可憐了,我要經常來看他。”張鳴曦笑著點頭道:“沒問題,不過,你不要讓你二哥擔心,要自己管好自己。”白露重重的“嗯”了一聲。白竹見張鳴曦把自己想說的話都說出來了,不禁高興的抿唇微笑,他摸摸白露的頭道:“迴去吧,有空來看我。”白露站在原地,依依不舍地望著他們。白竹在張鳴曦背上,不住的迴頭望,直到白露進去了,才沒有迴頭看了。他的手終於撐不住了,軟趴趴的趴在張鳴曦身上。今天像做夢似的,雙方大鬧一場。張鳴曦多次維護他,看樣子對他不錯。可是他那雙手也太厲害了,太可怕了!他實在不明白兩人從來沒見過麵,張鳴曦為什麽要花五兩銀子買他,還背他迴家。他不知道的是,他沒見過張鳴曦,張鳴曦卻見過他。去年夏天,張鳴曦和他姐夫趙仁出遠門販貨,迴家時正好路過槐樹村。當時天旱,他和白鬆,白大毛三人從河裏挑水澆麥子。本來到處都是鄉下人幹活,應該不會引起張鳴曦的注意。可是張鳴曦卻偏偏注意到他了,並不是他長得多漂亮,多吸引人,是因為他小小的一個,卻挑著一大擔水桶。水桶幾乎有他半個身子高,他明顯挑的很吃力。頭往前伸著,梗著脖子,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來了。可他害怕桶裏的水蕩出來,一步步的走得雖然慢卻很穩。他正吃力的挑著一擔水上坡,後麵的白鬆嫌他走得慢,使勁推了他一下,罵道:“快點,吃飯沒人搶的過你,幹活故意磨磨蹭蹭!”他本來就很吃力,被白鬆一推,一個踉蹌,水桶掉地上,一擔水全潑了,身上的破衣服都打濕了。白鬆沒事人一樣從他身邊過去了,他正要撿起水桶重新去挑,白大毛挑著一擔水從後麵來了。其實白鬆推白竹,白大毛都看見了。見白竹一擔水全潑了,他高高的抬起手,曲起手指,一個暴栗鑿下去,罵道:“眼睛瞎了?挑水都能弄潑,你還能幹什麽?要是把水桶打破了,少不了一頓打!”第 9章 初見白竹白竹不敢做聲,低著頭挑起水桶就準備去河邊重新擔水,白大毛卻很氣憤的從後麵重重推了他一把。剛好是下坡,他控製不住身子,踉蹌著往坡下衝去。衝得快,來不及看路,光著腳,一下子踢到了一塊石頭上。白竹疼得臉都變了色,金雞獨立的抬起一隻腳來看,原來是大拇指踢破了,正在流血。白大毛見他站著不動,罵道:“懶鬼!總是偷懶,還不快點,想找打?”白竹慌忙放下腳,一瘸一拐的挑水去了。張鳴曦和趙仁正好路過,把這一幕看在眼裏,張鳴曦看見白竹走過的地方,路邊的草上有血。白竹見有人路過,抬起頭怯怯的看了一眼,忙垂下了頭去挑水。他匆忙間隻知道有人路過,沒有看清,並不知道是誰。張鳴曦見他小小的人挑著大大的桶,被人推倒反倒挨打,腳都踢破了反倒挨罵,自然多注意了一些。這下見他抬頭看人,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他兩眼。見他又黑又瘦,抬頭看人時,含著兩泡淚的眼睛卻又大又圓,似含著無盡的悲傷,又似含著無盡的憂愁。見了那雙驚鹿似的眼睛,他的心猛的一跳,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似乎那眼睛裏的兩泡淚是兩汪深潭,攥著他往下拉,他覺得自己快被溺斃了,竟有了窒息的感覺……他沉默著走了一路,那雙含悲帶怯的淚目一直在他眼前晃悠。到底沒忍住,他輕輕地道:“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子?那麽小的人挑那麽大一擔水,還要受欺負,挨打挨罵!唉,好可憐!”趙仁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卻不似他那般不識人。當下嗤了一聲 ,道:“那不是個小子,是個哥兒。”張鳴曦愣了一下才道:“是個哥兒嗎?怎麽沒有孕痣?”“誰說沒有孕痣?額頭中間有一個,隻是顏色太淺,他長得又黑,你沒有注意到而已。”張鳴曦沉默半晌,才道:“難怪他們那樣的欺負他,打他!一個哥兒不能生育,以後怎麽嫁人?”趙仁笑道:“誰說他不能生育?他孕痣雖然顏色淺,形狀卻好,又大又圓。他現在是被折磨得不成人樣,如果是在好人家,不用幹那麽重的活,好飯食一吃,身體養好了,孕痣自然就顏色亮起來了。”頓了一下,又道:“別看他又黑又瘦,乍一看覺得醜,其實五官卻長得好,養好了是個漂亮哥兒。”說著一哂,笑道:“一個不認識的哥兒,我說那麽多幹什麽?你姐知道了,得不高興了。”其實他也是見一個哥兒幹著比漢子還重的活,還要挨打受罵,不由得心生同情,多說了幾句。半晌張鳴曦才道:“一個哥兒卻要幹這麽重的活,真是少見!那家人對他太壞了!”趙仁“嗯”了一聲,又歎了口氣,想說什麽終是忍住了。當下兩人不再多話,低頭趕路。可是那雙含淚的大眼睛卻住到張鳴曦心裏去了,時不時出來晃悠兩下,戳得他心肝疼。他看那哥兒才十三四歲的樣子,想著還小,並沒有動其他的心思。隻是有意無意的哪怕是繞路都要從槐樹村過,到底是想見誰,他也說不清楚。倒是經常見那個哥兒穿得破破爛爛的忙碌幹活,有時挑水澆地,有時上山砍柴,就沒見他有空手的時候。不過兩人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那個哥兒從來沒有抬眼看過他。今年開春,他又一次路過時,無意中聽見村裏人議論,才知道那個哥兒叫白竹,今年十八歲了,他繼父白大毛想給他瞧人家,早點嫁出去換彩禮給大兒子娶親。原來是繼父,難怪不問青紅皂白就打他罵他!那雙含淚的憂傷的大眼睛一下子從心裏跳出來,一天到晚在他眼前晃悠,晃得他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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