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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奴左右引黃幡,軌道平鋪瀛秀園;日午禦餐傳北海,飆輪直過福華門!”,在那條由中海的紫光閣通往北海鏡清齋的小鐵路的客車車廂裏,一向給人以木訥甚至略有些呆滯之感的禮親王世鐸竟少有的吟出了首時人所寫的描述這條小鐵路的打油詩來。


    “宮內能有這火輪車,還都是仰仗少荃之功。”他轉向坐在對麵的李鴻章,笑著說道,“若沒有少荃獻的這份禮,怕我這把老骨頭還要受肩輿的顛簸之苦!”


    “王爺說笑了。”,李鴻章淡淡一笑道,“為主上分憂,原本就是做臣子的本份。”,他亦是得明詔“賜紫禁城內及西苑門內乘坐二人肩輿”的重臣,若少了這名目,那即便是這條由他獻上的小火車,卻也是坐不得的。


    “這洋人的火輪車什麽都好,就是有一點不太成話,那機車頭一開起來,轟轟隆隆的,委實吵鬧。”,世鐸拍了拍身邊的座椅,“還好太後聖明,將那勞什子廢了,又另派了些奴才牽引,如此既收迅疾平穩之效,又無轟鳴擾人之音,當真可謂是去蕪存菁了。少荃,你說是不是這個禮?”


    李鴻章沒說話,隻是向世鐸笑了笑,算是迴答,他從車廂對麵的藍綢窗帷向外望去,正可望見在車廂那一麵扯出兩根絨繩,分別搭在了兩名身子骨強健的太監身上,而這火輪車的每節車廂便是由這左右各兩名太監如此以人力牽拉著前行,看上去甚是怪異與滑稽。


    ――三年前李鴻章為慈禧太後獻上這小火輪車時,原本是有一台小蒸汽機車的,但因“有人”向太後進言,稱機車的聲音乃是不祥之聲,會破壞宮城皇苑的氣脈,故太後特降懿旨,將這輛行駛於宮苑禁地的小火車的機車廢去,改由太監以人力牽引。


    而對此讓人啼笑皆非之舉,李鴻章心內雖多有腹誹,但卻也懶得計較了,自同治初年興辦洋務以來,他李中堂見過的畫虎不成反類犬的事情已經太多,區區一條小鐵路,自然也就不值得他老人家耗費心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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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禧太後接見李鴻章的所在,乃是北海北岸鏡清齋內西北側的疊翠樓,此處乃是鏡清齋乃是北海子這邊的最高處,登臨其二層憑欄而望,山、池、橋、廊、亭、殿、閣等一幹北海景色盡收眼底,不遠處的北海裏更是正值得荷花盛開,憑海臨風,在觀玩著搖曳生姿的紅白荷花,當真是個消夏避暑的好去處。


    行完了君臣之禮,李鴻章隨即便在李蓮英親自搬來的繡龍磁墩上端坐下,神情自若的吃起茶來――方才剛進得這鏡清齋內,原本應陪同他覲見的禮王就不知怎的突然發了風疾,一時間頭疼欲裂,隻能著幾個小太監送他老人家去鏡清齋內的韻琴齋休息,而慈禧太後隨即又打發走了其他在一旁伺候的宮女太監,而此時還留在這疊翠樓二樓上的,就僅僅剩下慈禧太後、李鴻章和李蓮英這一君、一臣、一奴而已。


    “李中堂哪一天到京的?”,慈禧太後問道,連續十幾夜的夜不安枕,讓她的臉色明顯憔悴了下去,兩個眼袋也越發的明顯,但一雙鳳眼卻仍炯炯生威。


    “昨天下午到的。”,李鴻章迴道,他是有太後諭旨,可以坐著迴話的。


    “地方上怎麽樣?”,慈禧太後容色不變的繼續道。


    “托皇太後、皇上的洪福,直隸境內一切安好。”,李鴻章仍是那副從容模樣。


    “哦,一切安好……”,慈禧太後下垂的嘴角微微上揚,形成個譏諷的弧度,“難怪你李中堂看起來身子骨滿結實,氣色也好,讓我老太太也很羨你啊……”


    “這也都是托了我皇太後和皇上的福。”,李鴻章在繡龍磁墩上躬了躬身,神情也更加恭謹。


    “托我的福?”,慈禧太後突然勃然變色,她一把抓起紫檀木大理石桌麵的小幾案上擺放的那份奏折,徑直對著李鴻章丟了過來:“那你上這道折子,也是托我老太太的福?


    “李鴻章,你到底想幹什麽?”,慈禧太後聲色俱厲的吼道,一邊的李蓮英聞聲心中一凜,差一點就直接跪了下去。


    而李鴻章卻絲毫不為所動,他自繡龍磁墩上起身,走上前去把那份奏折自地上撿了起來,撣了撣上麵的灰,向前走了幾步放迴到慈禧太後身邊的幾案上後,又重新迴到原位站好,這才轉向慈禧太後――


    “迴太後的話,老臣那點花花腸子,哪裏瞞得過太後?”,李鴻章微微一笑,繼續道:“說白了,臣不就是想要點銀子麽!”


    一旁的李蓮英頭垂得更低了,但在心中卻已經對李鴻章翹起了大拇指――久聞李中堂打得一手好痞子腔,如今算是當真見識到了!


    “要點銀子?”,出乎李蓮英的意料,慈禧太後不怒反笑,竟似透出了股莫名的輕鬆,“那李中堂可真是大手筆,為了要點銀子,竟做出這麽一篇好大文章?”


    “迴太後的話,臣在這折子中已經說了,臣在殿閣之中受恩最早,榮眷最深,每念時局冗巨,雖常歎朽軀衰痛,但惟以殿閣漏位,中樞闕令,不敢辜恩辭政。”


    李鴻章仍是那副從容模樣,“然臣今年已經六十九歲了……便如那望花甲之老驥,縱供驅馳,也勢難久遠了……”


    “故而為朝廷社稷計,特上此折,伏請太後皇上簡拔賢臣,遴選傑士,銜以榮恩,任以充要,以使後繼有人!”,李鴻章容色自然侃侃而談,他繼續道:“且如此恭逢太後甲子聖壽,故臣除令北洋海軍依泰西之禮籌備閱艦式外,亦指望能借此舉薦朝野賢達,與萬國來朝之閱艦式同為太後壽賀之禮!”


    “若太後皇上覺得臣所薦是,則允臣所請,若所薦非……”,李鴻章彈彈袍角從容跪下,“還請太後皇上念臣受恩多年,於國亦少有建樹,恕臣老朽昏邁之罪。”


    “為國選材,算得個什麽罪?”,慈禧太後帶著輕輕刮著手上的長指甲,說道,“小李子,還不把李中堂趕緊摻起來?”


    “此番進京,除奏對這閱艦之禮外,還有其他什麽打算否?”,待得李鴻章重新在繡龍磁墩上坐定後,慈禧太後又開口了――閱艦式一事,她還未發往軍機籌議,但聽慈禧太後此時的語氣,卻仿佛是在說一件早已議定的事情一般。


    “迴太後的話”,李鴻章在座位上欠了欠身,語氣從容的道:“太後是知道的,京津密邇,但直隸總督非奉旨不能進京,故而臣已有數年沒有見到六爺了……”


    他神情平和,仿佛他剛剛提起的那個人並不是一位身份即尊,人望亦高,連慈禧太後都要忌憚三分的近支親王,“臣與六爺已經睽隔數年了,心裏也著實惦記,故而此次進京,除入宮陛見外,臣還想去看看六爺。”


    “難得你還存了這份心啊……小李子”,慈禧太後的眉頭突然又皺了起來,她突然轉向了剛剛走向樓梯口的李蓮英,“你跑來跑去的做什麽?”


    “迴老佛爺的話”,李蓮英急忙甩開那個正與他小聲說著什麽的小太監,幾個箭步跑到近前跪下,“下邊的人來報,孫中堂來了,正遞牌子請見呢!”


    “孫萊山,他此時來這裏做甚?”,慈禧太後眉頭微皺,卻仍是道:“宣他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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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稟報太後”,待與慈禧太後和李鴻章分別見了禮後,孫毓汶隨即便自袖子裏取出一份公文,說道:“軍機處剛剛收到份由都察院那邊緊急遞過來的呈文,禮王爺陪李中堂過來覲見,不在軍機當值。我們幾個軍機合議了下,覺得茲事體大,故而特讓臣來進呈太後。”


    “都察院?”,慈禧太後眉頭微蹙,“都察院那邊又有什麽事?”


    “迴太後”,孫毓汶長身挺立,麵目清矍,看上去頗有幾分風流態度,他略掂了掂手裏的公文,“據文中講,都察院左都禦史在半個多時辰前剛剛接到巡城禦史報,大概一個多時辰之前,在前門樓子全聚德那邊剛剛鬧了起毆案……”


    “毆案?”,慈禧太後略有些不敢置信的重複了下,她又打量了下孫毓汶,冷笑道:“你這差事當真是辦的越來越有出息了!竟然連打架的事都能當個天大的事情報過來!”


    “說吧!”,慈禧太後臉上透出一股子毫不掩飾的厭惡,“又是哪個王府上的黃帶子在前門樓子那裏惹事生非?這起子不爭氣的東西,他們不要臉麵,朝廷還要臉麵呢!”


    “迴太後的話,並不是旗下子弟在那裏惹事。”,孫毓汶頗為尷尬的望了一眼李鴻章,炯炯清光中充滿了純摯的同情。


    孫毓汶又略猶疑了下,方才說道:“是李中堂的那位高足,剛剛在前門全聚德那邊把翁師傅門下的文翰林給打了!”,他又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下李鴻章,見後者則容色不動,仿佛孫毓汶提及的那個人與他李中堂全無幹係一般,不由得也在心裏暗自佩服。


    “而且那位任大人還放話說……”,孫毓汶苦笑了下,卻一時囁嚅起來。


    “他說什麽?”,慈禧太後那雙炯炯的風目中已是怒意漸現,雙眉之間的“川”字紋也更形深刻了……


    “任某說……”,孫毓汶略清了下嗓子,盡量平和的道:“他說此後不要讓他再看見文翰林,否則他就見到一次打一次,打死為止……”


    “哐啷!”,慈禧太後就手打翻了一個茶盞,她雙眉倒豎,怒喝道:“成何體統!”


    “李鴻章!”,她隨即轉向了坐在一旁仍氣定神閑得李鴻章,“這就是你收的好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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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今日3更之第2更,嗯,各位能否把小貓今日淩晨那一更,也算在這3更之內呢?若不行的話,那小貓就隻好熬夜再加一更了,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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