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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學生罷課?!”,站在空無一人的教室門口的任令羽直直的看向門口那兩個長袍馬褂的仆役,已是一副瞠目結舌模樣。


    如果說昨天發現張景星時的感覺是驚喜地話,那麽此刻就隻能說是――雷到了!


    罷課……天津水師學堂是這個時代中國最先進的學校不假,但也不至於把這些海軍官學生們教育的這麽前衛吧?


    “迴副總教習的話”,在任令羽的灼灼目光下,迴話的那個青衣仆役微微有些瑟縮,“今也不知是怎的了,那些官學生一個個就跟瘋了似的,到了這裏就鬧著要見嚴總辦,洋教習也壓不住,隻好由著他們過去了。”


    見嚴複?任令羽似乎隱隱感覺到了什麽,“走”,他對著身後穿著一身合體洋裝的喬.桑德斯道,“去嚴大人那。”


    待這一主一仆走遠,那兩個青衣仆役的腦袋馬上就湊到了一起――


    “這位就是那個海外歸來的任副教習?”,左邊的那個小聲問道。


    “嗯,就是他。”,右邊那個迴道。


    “真年輕!不過他穿的那是什麽啊?”


    “不知道,許是洋人的什麽新衣也說不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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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幾號?”,正快步疾行的任令羽突然停下了腳步,今天在公曆上,似乎是……


    站在他身後的喬.桑德斯費力的想了半天,才猶猶豫豫地答道:“應該是三月二十六吧?”,實在是不能非難喬,對於他這個在基督的關懷下活了20多年的洋人而言,要他記住中國人那奇奇怪怪的農曆實在是強人所難。


    任令羽翻了個白眼,“我問的是西曆。”


    喬.桑德斯頓時如遇大赦,“1891年5月4日!”,他這次迴答的毫不拖泥帶水。


    “幾號?”,任令羽頗有些不敢相信的追問道。


    “1891年5月4日!”,喬迴答的頗為篤定。


    “oh,賣糕的”,任令羽喃喃自語道:“不過是老子穿越了一次,難道就讓五四運動提前了2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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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複此時正站在水師學堂總辦日常辦公的那所中式二層小樓大門前的台階上,冷冷的看著雲集在台階前的數十名官學生。


    “此時正是課時!爾等不好好在學堂裏修習功課,跑到本官這裏來做什麽?還不快迴去上課!”,嚴複此時已是聲色俱厲,隻是他這個總辦在官學生中素無積威,故而除了幾個福建籍的學子微微瑟縮了下外,其他學生竟是連動都沒動。


    “迴嚴大人的話,學生等人素知嚴大人公務繁忙,自然是不敢拿些上不得台麵的事來叨擾大人。”,站在人群最前麵的那個學生向前一步迴道。


    這學生生的頭大身矮,其貌不揚,但身上卻隱隱透著一股在學生中領袖群倫的味道。


    “宣盛季?”,嚴複已然認出了這個學生,他皺了皺眉,戟指著台階下的那些學生,“這些人,都是你慫恿而來的吧?”


    “學生不敢!也沒有那個本事!”,宣華向嚴複深施一禮,禮數上不曾虧欠半分,但言語間卻不曾退讓分毫,“隻是學生和諸位同學有一事不明,還請總辦大人指教。”


    “講!”,嚴複已經隱隱然察覺到了這些學生的來意,但卻不敢妄下斷語――畢竟那件事自己和劉子香作的甚為隱秘,照理這些官學生們是萬萬不會知道的。


    “學生想請問,我《北洋海軍章程》及《練船章程》究竟是我北洋上下需一概凜遵的規章條令,還是隨時棄若敝履的一紙空文?”


    聲音不高,語速不快,像請教遠多過像質詢……但聽在嚴複耳中,卻不啻於平地間乍起驚雷!


    “宣生你何出此言?若無《北洋海軍章程》,我北洋艦隊何以成朝廷經製之軍?”,嚴複感覺自己的喉嚨一片幹澀――即便明知這是個套話的陷阱,卻也隻能閉著眼咬牙往裏跳!


    有清一代,在軍隊建製上均明文規定――沒有被朝廷批準其營製、餉製和官製的軍隊,均不算國家經製之軍,其軍中將佐也不會有正規的軍官編製,最多隻能算是地方性質的民兵武裝。而若要使一支軍隊長期存在,那就必須為其擬定有關章程,並上報朝廷批準。


    故而在光緒十四年“致、靖、經、來”4遠分別從英、德兩國建成歸國後,李中堂便立即著手命周馥、劉步蟾等人參考《英國海軍章程》,為北洋艦隊編製《北洋海軍章程》以使其正式成為國家經製之軍。經周馥等人數月辛勞,《北洋海軍章程》終於成稿,數度修訂後由海軍衙門奏報太後老佛爺禦筆親準頒布實行,而自12年前購入“龍驤”、“虎威”2艘蚊炮船時便已開始籌建的北洋海軍至此才正式成軍。


    一言以敝之,對北洋官兵而言,《北洋海軍章程》就是他們安身立命的根本,更是他們在做出違反《章程》規定之事後施加懲治的準繩。


    “謝總辦大人,學生明白了。”,宣華毫無畏懼的與嚴複對視,“那學生再請問,在我《北洋海軍章程》及《練船章程》中,於水師學堂官學生之考校、撅升均定有明文!此次北洋大閱,欲從我水師學堂駕駛、管輪兩班各遴選考績卓異之官學生3人,以候補把總銜赴北洋參閱……”


    “學生不才,偶聽得有人言道此時遴選諸生,隻論籍貫,不計德才!實與我《北洋海軍章程》及《練船章程》所定之規大相徑庭”,宣華的臉上已浮上了幾分壓抑不住的怒意,“故而為正視聽,學生鬥膽,請總辦大人明示此次赴北洋參閱之官學生名單。”


    “請總辦大人明示!”,站在宣華生後的幾十名海軍官學生同時上前一步,施禮和道。幾十個青年男子中氣十足的聲音匯合在一起,將嚴複身後屋頂上的幾隻鴿子都驚得振翅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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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樵,領頭的這個後生就是你那個‘年家子’?”,在距離總辦樓不遠處的一座三層西洋小樓的二樓陽台上,一個身穿深色長袍,外罩一件玄色貢緞寧綢襯絨袍的馬褂的白發老人正觀望著總辦樓前的這幕活劇。


    水師學堂內的建築華洋參辦,布局上則是樹木掩映,從總辦樓前向這座三層西洋小樓看,因樹蔭遮避,基本上看不清什麽,而從小樓的二層陽台上,卻可將總辦樓前的一切收入眼底。


    “迴中堂,正是此子,此子姓宣名華,字盛季,乃是學生的壬申科同年宣德鄰的小兒子。”,坐在對麵的張佩綸今天穿了一身藍紡綢大褂,白襪黑鞋,看上去竟依稀有了幾分當年在京師激揚文字時的名士派頭。


    今天一大早,他就陪著這位唯恐天下不亂的中堂大人悄悄地從直隸總督衙門感到機器局東局這邊的水師學堂,為的就是眼前這場好戲。


    “人都說‘皇家愛長子,百姓愛幺兒’,你這個同年倒也有趣,竟把自己的幺兒丟到了我這個誤人子弟的水師學堂來。”,李鴻章順手從眼前的果盤裏揀了顆花生丟進嘴裏,看上去心情甚佳。


    “學生那年馬江戰敗,當時德鄰就在福建任道台,德鄰少時就涉獵洋務,入閩後又與呂庚堂、許玉珊等以詩詞交好。馬江一敗,我福建水師幾近全軍盡墨,呂庚堂、許玉珊均力戰殉國!”,想到呂翰和許壽山這兩位在1885年的馬江之戰中分別指揮“福勝”、“建勝”號炮艇和“振威”艦與法軍激戰至最後一息的昔日袍澤,張佩綸聲音中也出現了幾絲哽咽。


    呂翰殉國時不過三十有二,而許壽山比他還要小上一歲!


    “馬江戰後,德鄰深感國朝若再不力圖振作,莫說外侮紛至遝來,更恐未來將有不忍言之事,故而將這個夭兒送入了水師學堂。此子雖其貌不揚,但為人端方重義,豪勇敢為,在官學生中素有威望,加之口風又言,挑他來做此事,實是不二之選。”


    “嗯,幼樵有宣德鄰這等至交,實為幸事。”,李鴻章揚手輕捋了一下下頜上的長須,眼中已大有欣慰之色――為張佩綸。


    馬江之戰乃是張佩綸一生事業由盛轉衰的折點,昔日的“清流四諫”之首,會辦福建海疆大臣經此一敗,立時成了個活在當下的趙括馬謖。就連他後來以謫戍之身娶李鴻章幼女鞠藕時,還有人以“老女嫁幼樵無分老幼,東床變西席不是東西”之對聯譏諷。


    而如今數年光陰下來,張佩綸已然可以自己心平氣和的談論馬江之敗,如此坦蕩心境,自然是讓李鴻章老懷大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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