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石一邊吃一邊讚歎:“看不出來,你平時大大咧咧的,還有這手藝!”


    戚琪說;“這有什麽?上初中之後我就自己給自己做飯了。我媽管教我學習是一把好手,可是家務活兒樣樣不行,做的東西根本不能吃。”


    黎小石點頭:“你媽現在美國怎麽樣?”


    戚琪看著窗外出了一會兒神,幽幽道:“四十五年了,她早就以為我死了,所以她認了。人死不能複生,發生這種事咱隻能認。你知道這是很正常的,我也知道。所以現在我迴來了,就發現我走之後,留下空白,但有人將空白填起來了。這也是沒錯的,不是嗎?日子總得過下去。但是有一個問題,好像這裏麵沒有留下什麽空間給我,現在我不知道該把自己放在哪兒才好。”


    黎小石聽出戚琪話裏的傷感,小心翼翼問道:“你媽後來又生了孩子?”


    戚琪說:“結婚,生了二個。雖然那時候她算是高齡產婦,不過科學這麽發達,也不是什麽難事。”


    黎小石想到黎雲雲,她就是科學發達的產物。“你媽在那二個孩子身上,也許寄托了對你的思念,你要這麽想。”


    戚琪輕輕一笑,用力點了點頭。“沒錯,你這話沒錯。”


    黎小石還在想用什麽話去安慰戚琪,她倒問起來:“你媽呢?找到她了嗎?”


    黎小石垂下眼簾,悶頭吃了幾大口麵條。“她身體不好,沒等到我就先走了。”


    戚琪心裏一動,沒想到黎小石在瀛洲島上日思夜想、念念不忘的母親,最終還是沒能見上一麵。


    對於失蹤,有人選擇麵對現實,用其他的方法、其他的人來填補真空,彌補失落,修複傷口。也有人選擇認定內心的聲音,苦苦等待,在煎熬中一步步走過幾十年。不能說孰優孰劣,各人有各人的選擇罷了。可是苦苦等待的人卻沒有等到最終歸來的人,老天這樣做,實在太不公平!


    戚琪看著黎小石黯淡的神情,可以想見這幾日他心裏有多麽不好受。“石頭……你還好吧?”


    撲!撲!二大滴眼淚落進湯碗,整碗麵條都染了苦澀。


    黎小石捧起碗遮住臉,咕咚咕咚幾大口喝光了所有麵湯。伸手背一抹,連眼角帶嘴角,統統抹了個幹淨。然後長出一口氣,換一副神情,笑道:“我沒事。昨晚還夢見她了呢!挺有意思的一個夢。”


    戚琪趕緊說:“什麽夢?說來我聽聽。”也是想要轉移黎小石的注意力,讓他放鬆心情。


    黎小石就把夢境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戚琪聽了直樂:“你行啊!英雄救美,順道還救了胎兒時期的自己。這要是真的,你可得好好感謝你自己,沒有你那時候的英勇果敢,哪有今天的你啊?”


    黎小石自嘲:“這話太拗口了,聽著別扭。不過這夢吧,我總覺得大有深意,而且似乎還沒完,怎麽就給中間斷掉了呢?我尋思今晚會不會再給接上?”


    戚琪說:“那你躺下睡一覺不就行了?不過今晚你要睡地下了,我睡沙發。”


    黎小石搖搖頭:“不行,不能在這裏睡。這兒可貴了,一晚上要好多錢呢!我要趕緊把房間退了。”


    接著把離開救助站之後,迴到h市,遇見光惠、楊文剛、楊文芳,後來又參加尊者會議的事情大致告訴了戚琪。


    “我對楊文剛說了,叫他不用再續訂房間,今晚開始我得要自己為這個房間交費,可是我身上一分錢都沒有,一夜迴到解放前了。”黎小石聳聳肩。


    “哈!黎小石,你小子還真不是一般人!”戚琪大笑一聲,重重拍一下他的肩膀,要是在以前,這一拍的力道準能把黎小石拍到地上去,可現在她發現手下的那副肩膀肌肉厚實,骨骼沉穩,一拍之下巍然不動。


    “什麽?”黎小石不明所以。


    戚琪笑道:“你小子無論什麽時候遇到困境,總能有人來搭救,可不是一般人嗎?你山窮水盡,可巧這時候我就出現了。我媽別的沒給我,鈔票卻是給的夠夠的。先前我還有點不願意拿,總覺得拿著特沒勁,好像親媽變成了別人的媽。現在想來,人哪,啥時候都不能跟鈔票作對,是不是?”


    黎小石聽著她的話也笑了:“什麽‘別人的媽’,這種事你還能這麽大大咧咧、沒心沒肺,我真是服了你了。從現在開始,我要跟著你混了,叫你一聲姐,收了我這個跟班吧。”


    當晚三人沒有再找地方過夜,而是在房間裏擠著睡了一晚。隻是黎雲雲被禁止再通過瑪麗胡亂訂購電視購物頻道產品,心裏怏怏不樂,無奈財政大權現在掌握在戚琪手裏,她也隻有乖乖聽話的份兒。


    淩晨二三點鍾,戚琪起來上廁所,發現黎小石斜倚在牆角,出神地翻閱dna存儲條中的全息影像。


    “失眠啊?”她走過去挨著他坐下,把一張蓋毯覆在二人的膝蓋。


    “睡了大半夜,什麽夢都沒有做,有點失望。”黎小石說。影像中的母親蒼老、衰弱,完全不是夢中那個年輕的趙秋菊。那個年輕的趙秋菊何時才能再相見呢?


    “你不是跟老爺子學過一手嗎?其中有沒有占夢術什麽的,可以拿來試試啊?”戚琪出了個主意。


    黎小石抬起腦袋想了想,骨折的時候在林中小屋裏養傷,跟隨老爺子粗略學過周易,占卜之術雖然各種門類會有些許細小的區別,但是大體上相通,算一卦也行,就當是聊勝於無吧。


    他取出老爺子送的羅盤放在地上,又抓了九個硬幣籠在手心,閉上眼睛,腦中迅速過一遍夢境,隨意拋下硬幣。四麵人頭,五麵數字。


    他在羅盤上查了一下,四對應東北方位震卦,五對應西南方位巽卦,組合而成恆卦。《易·說卦》:“震一索而得男,故謂之長男。巽一索而得女,故謂之長女。”所以“震巽”即“恆”卦一般指代男女、夫妻。


    “什麽意思?男女、夫妻?這和你夢到的東西有什麽關係?”戚琪摸不著頭腦。


    黎小石說:“卦象不一定和夢境有直接聯係,也可以是破解困惑的方法。如果是這樣的話,東北或者西南,我應該從這二個方向入手。”


    戚琪看了看窗外:“東北是這座酒店的附樓,也是客房。西南是中央車站。你準備去哪兒?”


    “五多四少,西南的概率更大,去中央車站。”黎小石馬上做了決定。


    “這麽晚不睡,幹嘛呀?把我都吵醒了。”黎雲雲揉著眼睛出現,身上一絲不掛,什麽都沒穿,看樣子是直接從被窩裏出來的。


    戚琪一下子把黎小石推倒在牆角,因為用力過猛,致使黎小石的頭“咚”一聲撞出一個大包。


    本來二人沒打算帶上黎雲雲,可是她非要跟著黎小石不可,黎小石無奈隻能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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