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說夢是潛意識的反映,大概是他太思念母親了,所以夢裏居然迴到了母親的年輕時代,還設想了一出勇救落難母子的英雄故事,可惜最後落得一個襲警的結果。


    他苦笑搖頭,拿起枕邊的dna存儲條,剛才還鮮活的母親,如今隻存在於這一條小小的冰涼的塑料管裏。


    起身走進臥室,黎雲雲四仰八叉地唿唿大睡,被子早就滑落到地上,床頭櫃的台燈還亮著。


    黎小石撿起被子蓋在她身上,關了燈準備離開。


    忽然衣櫃的鏡麵玻璃映出亮光,好像電腦屏幕一樣打出一行字:今日天氣陰轉多雲,最高氣溫25度,最低氣溫15度。穿衣建議是長袖長褲,薄外套。


    黎小石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沒有外套。


    衣櫃門無聲地滑開,顯露出一排嶄新的衣服,有西裝、夾克、t恤等。


    黎小石抬頭看了看天花板,瑪麗一定在某個地方看著他。因為黎雲雲還在睡覺,所以她並未發出聲音。


    黎小石挑了一件灰色夾克,衣櫃門自動關閉,鏡麵玻璃暗下來,看起來跟普通玻璃無異。


    走出套房,黎小石總算鬆了一口氣,雖然有人關心不錯,但被時刻監視的感覺還是令人產生一絲不爽。


    從地下通道穿過馬路就是醫院,此刻天光蒙蒙亮,按規定不到探視時間。但是黎小石報上姓名之後,門衛立即放行,這大概也是vip權利吧!


    推開阿蘭的房門,她還在酣睡,身體蜷縮在床上像一隻小小的蝦,被子將頭和肩膀裹得嚴嚴實實的,仿佛非常怕冷,隻留一把青絲雜亂地擱在枕頭上,枕頭周邊還散落著一團團的亂發,看樣子剛剛從頭皮掉落。


    黎小石小心翼翼地撿起亂發,卷成一團扔進垃圾箱。自從得病以來,阿蘭就嚴重脫發,他不想讓她一醒來就看見這些。


    護士推門進來,拉開了窗簾,稍微打開一絲窗戶縫兒,以便替換房間裏悶了一夜的空氣。


    阿蘭醒轉,張開眼就看見黎小石,別提有多高興了,笑容比太陽還要燦爛。“什麽時候來的?也不叫我!”


    黎小石看著阿蘭的臉,今天沒有太陽,她臉上顯得更晦暗無光。“看你做美夢呢,不好叫你!夢裏還笑眯眯的。”


    阿蘭確實很快活,笑道:“也不是什麽美夢,就是迴到村裏而已。不過,見到奶奶了,還有大虎、虎頭、虎腦他們,好像我從來就沒有離開過。”


    黎小石背靠窗台,慵懶地坐下來,沉入瀛洲島的舊時光當中。“是啊!在島上就算什麽都不幹,也挺美的。”


    瀛洲島真是一個有魔力的地方,在那裏的時候滿腦子想要離開,真正離開了以後卻又讓人如此牽腸掛肚。


    護士給阿蘭量了體溫、血壓、血糖,隨後在床頭的電子記錄儀上輸入數據,隨後便匆匆離開。


    “迴到家鄉了,不好嗎?”阿蘭看出黎小石眼神中的傷懷。


    黎小石低下頭,也不是不好。但是家人不在了,家鄉就像拚圖缺了一塊,永遠也不完整了。


    阿蘭冰雪聰明,立即就猜到了:“你媽媽……還好嗎?”


    黎小石立即紅了眼圈,不好意思被阿蘭看到,別過頭看向窗外。


    阿蘭馬上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了,趕緊下床走到黎小石身邊,輕輕抱住他的肩膀。


    黎小石輕唿一口氣,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她活了八十多,按我老家的說法,這個年齡的人辦喪事,叫喜喪,用不著難過。”


    阿蘭點點頭,陪著他坐下。


    “檢查結果出來了嗎?”黎小石努力讓自己去想別的事情。


    阿蘭搖搖頭:“楊院長昨晚上來過,囑咐我好好休息,別的什麽都沒說。她為人很熱心,對我們特別好。”


    “那你想吃什麽?我去買。”話雖這麽說,黎小石同時想起自己囊中羞澀。沒辦法,隻好通過瑪麗訂購了,暫時向楊先生借著,以後再想辦法還上吧。


    阿蘭笑著朝牆角的矮櫃上一指,上麵擺滿了形形色色她從未見過的食物。“你看這麽多,都是楊先生派人送來的。”


    黎小石一看,昨天的水果原封不動,其他的東西也都沒有拆開過。阿蘭搞不清楚這些新奇東西的吃法,連是不是該削皮吃都不知道,也不好意思麻煩護士,因此碰都沒碰。


    黎小石切開一個牛油果,她嚐了一口:“咦!不好吃!一股青草味兒,我又不是牛。”


    黎小石又打開一個糖水罐頭,她吃了一塊黃桃:“哇!這個好甜!”


    黎小石指著她笑:“笨蛋!罐頭很便宜的好吧?牛油果多貴啊,還是進口的。”


    阿蘭把罐頭吃了個底朝天,瀛洲島上連貨幣都沒有,她頭腦裏根本沒有貴賤的概念。


    護士開門進來:“黎先生嗎?院長請您去辦公室一趟。”


    黎小石應了一聲,跟著她出來。


    院長辦公室裏除了楊文芳,還有光惠和楊文剛。


    楊文芳站在窗前,看著沙發上的方丈和哥哥。楊文剛則看著光惠。而光惠誰也沒看,皺著眉頭低頭看手中的文件夾,那裏麵是厚厚一遝資料。


    黎小石一踏入辦公室,立即就感覺到氣氛的凝重。這麽早,他們齊聚在這裏,除了一件事,應該再也沒有其他原因了吧。


    “檢查結果……怎麽樣?”黎小石盯著光惠手中的資料,那是一份死神的審判書。


    光惠放下文件夾,抬頭看到黎小石不安的神情,道一聲:“阿彌陀佛!”隨即展眉一笑:“黎施主,不要擔心!”


    黎小石不信,接過文件夾,一頁一頁翻閱資料,但並不十分明白上麵的一行行術語。他急迫地問楊文芳:“院長,我是病人家屬,我想要知道實情!無論結果怎麽樣,我都能承受。”


    楊文芳笑道:“黎先生,你過慮了。你的朋友們的狀況雖然比較嚴峻,但前途還是樂觀的。”


    黎小石仍然感到狐疑:“真的嗎?那他們得的是什麽病?”


    楊文芳道:“淋巴癌。這是一種免疫係統惡性腫瘤。”


    黎小石倒吸一口冷氣,這還叫前途樂觀?“到什麽程度了?”


    楊文芳一邊看資料,一邊說:“巫二傻,中期。巫蘭,晚期。……”


    她後麵說的話,黎小石已經聽不清了。阿蘭已經到晚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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