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胡柯正悄悄潛迴永平寺,他對王國林的話半信半疑,認為他有意隱藏了一些信息,便想要偷偷溜到他的窗下聽聽動靜,或者伺機進入廂房查看,還未走近,便看到不遠處有一個熟悉的人影一閃而過,是曾帥。


    看到他在此出現,胡柯並不意外。得知自己素昧謀麵的親生父親近在咫尺,怎麽可能不見上一麵?


    但見曾帥也是輕巧地伏於窗下,透過縫隙往內張望。隻聽屋內傳來一聲:“窗下的人進來吧。”是王國林的聲音。


    胡柯一麵暗自慶幸窗下的人不是自己,一麵鑽進廂房對麵的鍾鼓樓,掩上房門躲藏起來,從門縫中暗暗探出眼睛看個究竟。


    曾帥猶豫許久,慢慢地朝廂房門口走去,王國林先一步跨出門檻,見到曾帥,臉上現出驚詫之色,半天無法恢複自如。


    曾帥忽然扭頭就走。剛才伏在窗下之時,他心裏雖然忐忑不安卻極想見見王國林是個什麽樣的人,現在見到了,這才明白原來王國林是真實存在的,他與自己的血緣關係也是真實存在的,心裏便陡然害怕起來,寧願從來沒有看到過他。


    王國林連忙叫道:“等等。”他走到曾帥麵前,細細審視一番,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複雜,既有喜悅也有憂傷還有無奈,嘴唇開了又合,合了又開,終於歎出一口氣:“你長這麽大了。”


    曾帥一聽這話,心頭無名之火蹭蹭冒起,冷冷地“哼”一聲道:“關你什麽事?!”想起這麽多年被蒙在鼓裏,而且這個親生父親明明就在身邊,卻未盡到任何責任,他就禁不住對他怒目而視。


    王國林笑得悲傷:“對,對。”又說:“都是我不好。讓你們娘倆受委屈了。”


    樊麗嫁給曾慶元之後,忍受不了他拈花惹草、風流成性,想要離婚又不成,因此得了嚴重的抑鬱症甚至幾次自殺未遂。是王國林陪她度過了那段艱難歲月,但是二人日久生情,沒有控製住自己,便有了出軌的事實,還生下曾帥。其後,樊麗幾次想要拋棄一切,帶著曾帥跟王國林遠走他鄉,王國林卻始終沒有同意。


    曾帥吼道:“別提我媽!”然而話雖這麽說,其實他也明白這事繞不開樊麗。


    王國林賠小心道:“你別怪你媽,她真的不容易,這麽多年一個人撐到現在。”


    曾帥見他還提,轉身就走。


    王國林追上去道:“好,不說了。”頓了一頓,臉上又浮現哀傷的神情,低聲道:“我真的沒想到,你也卷入這件事來了。”


    曾帥一愣,見他垂著頭萎靡不振,話講了一半又不往下說,便道:“什麽意思?”


    王國林伸出一隻手,輕輕放上曾帥的肩膀。


    曾帥不料他會有這樣的舉動,肩膀一顫,但最終還是沒有躲開。


    那隻手見曾帥並不抵觸,才小心地捏住他的肩頭。


    王國林貪戀地看著曾帥的臉,咬了咬牙,道:“我對不起你,還有你媽。”


    曾帥厭惡地撣開他的手臂,轉身大步離開。王國林目送他的背影,呆若木雞。


    胡柯等王國林迴去廂房後,正欲走出藏身之處,忽然聽到一聲低語:“曾先生,少爺見過王國林了。”


    胡柯奇怪,四處不見人影,聲音從何處而來?他四下一瞧,頓時明白了,有人在鍾鼓樓二樓的走廊內,也就是他的頭頂。那地方正可以看見對麵的東一廂房,但是看不到胡柯。


    胡柯心裏想,“少爺”指的是曾帥嗎?那麽“曾先生”是曾慶元嗎?看來電話那端的人就是曾帥的爸爸,他在派人監視曾帥,他想要做什麽?


    他又聽到樓上的人問道:“現在怎麽辦?”之後便沉默了許久,最後隻迴答道:“是。”


    緊接著他聽到樓梯響起極其輕微的響聲,接著一個略顯陌生的背影出現在樓梯拐角處。胡柯吃了一驚,那人他不久前剛剛見過,就是酒店的服務生。


    怎麽會是他?他是曾慶元的人?給九人喝下檸檬汁,是曾慶元的主意?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一連串問題沒來得及細細思考,服務生一閃沒了影子。他急忙溜出來,看看東一廂房仍然沒有動靜,便抄小徑直奔永平寺大門,遠遠地就看到黎小石等人站在那裏。


    黎小石等人猜想胡柯一定是返迴了寺廟,便想迴去找他,還沒有進門,便撞見低頭疾步往外走的曾帥。


    曾帥本想悄悄離開,不料這幾個人會迴來,頓時尷尬異常,發愁該怎麽解釋。幸而黎小石善解人意,知道他來永平寺的目的,便胡亂地岔開話題掩蓋了過去。


    其他人心中雖然奇怪,但見曾帥支支吾吾不願意明說,黎小石痕跡明顯地替他遮擋,便也猜到可能事關個人隱私,就知趣地不再窮根究底。


    此時胡珂也從寺裏出來,在大門口見到曾帥等人。胡珂並不驚訝,寺廟大門隻有一座,曾帥想要離開一定會經過這裏。


    曾帥見到胡珂,卻是心裏微微一動:剛才自己與王國林見麵,莫不是被胡柯看到了吧?但是轉念一想,即使看到又如何?在酒店密室的時候,這事就已經瞞不住胡柯了。


    胡柯也不避諱他的探詢目光,在他看來,以前的曾帥擁有一切,身份、地位、財富,因此學校老師、同學全都圍著他轉。從今天開始,這些統統從他身上剝離。背著一個私生子的名號,他的母親再能幹也無法洗脫他身上的汙點。


    他轉向黎小石,隨口問道:“有沒有別人出來過?”


    黎小石不提防他問這一句,撓撓頭道:“誰?沒有啊。”


    胡柯迴頭望了一眼寺廟,透過大門可以看到裏麵建築巍峨雄奇,爐鼎香煙繚繞,善男信女、僧侶居士各色人等往來不斷,他輕笑一下,心裏道,想必是不敢出來。


    戚琪說:“那我們現在去哪兒?”


    沒人應聲,誰也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麽辦。夜幕已經降臨,永平寺地處城鄉結合部,四周比較冷清,隻有幾根昏暗的路燈和連綿成片的低矮住房。九人奔波一天,收獲寥寥,不禁興致低落,匆匆道別之後各自踏上迴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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