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下,少年少女坐在屋頂。這種頗為浪漫的氣氛,營造出的,是讓人情不自禁想要莞爾的場合。


    塚原銘史偷偷側著眼睛去看,再次確認了,在自己身邊的少女,美麗得不可方物。


    這種女孩子,恐怕,在現實中是找不到的吧。


    這麽說起來,那個遠阪家的魔術前輩是這麽說過:這次聖杯戰爭召喚來的英靈,是禦主【內心渴望】的英靈。


    他本人渴望和saber再見一麵,所以召喚到了阿爾托莉亞。艾伯納老師則是因為渴求能遇到一個【目標】,那麽,自己的渴望是什麽呢?


    通常意義上來講,禦主去尋找聖遺物,本身就是一種【渴望】,可是,塚原銘史並沒有參與這個過程,而且,一開始他也沒考慮過召喚洛希雅。


    如果,如果一切都按照【預定】,那他應該召喚到的英靈,是齊格飛,傳說中沐浴龍血刀槍不入的大英雄。


    這是卡爾當年的戰略了,由他本人召喚羅賓漢,而塚原召喚齊格飛,禦主能力的不足,就用英靈傳說來彌補,用齊格飛沐浴龍血之後優秀的防禦力纏住敵人,然後羅賓漢暗中偷襲。


    這個戰略不是重點,重點是,塚原銘史在事情出現變化之前,一直希望召喚到齊格飛……可是,後來有變,他隻能召喚羅賓漢……


    那麽,這個時候,他到底在渴求著什麽呢?


    到底是想著什麽,才會召喚到洛希雅這樣女性的羅賓漢呢?這次聖杯戰爭的召喚,完全按照禦主的想法來,禦主的強烈願望,會補正英靈的基本姿態,所以,嚴格來說,它們不是英靈,而是順從禦主的【渴望】,被強力魔力灌輸,最後凝聚成人類姿態的某種……被造物。


    對於一直堅信自己是英靈的它們而言,這是很難接受的事實吧?自己的意誌也好,自己的能力也好,自己的一切的一切,都是被人虛構出來的,完全虛假的,並不是英靈的自己。


    塚原銘史非常理解這種感覺。因為……他經曆過啊!


    自己那麽相信的摯友,自己認為是唯一摯友的那個人,卡爾-溫斯特,居然才是導致他悲劇的那個人,完美的利用了自己的,甚至對自己的記憶進行操作……塚原銘史知道真相的時候,也是這麽的失魂落魄。


    大概,這就是幸運吧。


    在他失魂落魄的時候,蘇魯特出現了。哪個可怕的炎之魔神帶來的危險氣息,讓塚原銘史無暇去思考卡爾背叛帶來的痛苦,他必須逃,後來又遇到了遠阪彌娜,他又必須做出一副完美的假象,兩個人的隊伍裏,一個人精神崩潰了,如果另一個人還不能擔負起謀劃的責任,那麽,這個隊伍就完蛋了。


    而現在,沒有什麽東西能讓洛希雅轉移注意力,過於安逸的戰前氣氛,讓她無法分神,空閑時間一多,就容易胡思亂想。


    應該……說點什麽吧?


    “呐,archer……其實我呢,跟你差不多的。”


    以這句話為開端,塚原銘史開始講述自己的事情。


    兩個人的對話,總得有一個人率先挑起話題。看archer的樣子,她應該是不準備自己挑了。


    “我曾經,那麽信任卡爾,那樣堅定的認為,他是我的恩人,是拯救了我的存在。直到後來,我發現自己的記憶完全是虛假的……我也很混亂,我也很糾結。甚至一度想要逃走……現在想想,會不會逃走比較輕鬆呢?”


    “可是,您卻留了下來。”


    洛希雅用了您這個字樣,她的語氣畢恭畢敬,不但是對於【禦主】,更是對於一個【崇敬的偶像】的語氣。


    因為,讓這個少年鼓起勇氣的,並不是別的,是義務。


    一種參加聖杯戰爭的禦主的義務。


    是榮譽感,是責任心。他看著城市裏那混亂的景色,看著遠阪彌娜顫抖的身軀,看著洛希雅不甘心的眼神,這個普通的少年,甚至連魔術水平都不入流的少年,他卻為了這些東西站了出來。


    雖然行動確實蠻幼稚的,可是,這份心情是真實的。所以,洛希雅才會這麽尊敬他。


    直到自己也被卷入了這種事情,她才發現,在麵對炎魔神的恐慌時,這個剛剛發現自己一切都是虛假的少年,到底做出來多麽重要的決定。


    渴望讓聖杯戰爭結束,渴望讓一切迴歸平靜。


    可是……這個願望卻被卡爾說成是【不切實際的幼稚的夢想】。


    更可怕的是……自己,還隱隱約約覺著他說的很有道理。


    “嘛,我留下來嗎?其實……是因為覺著,這樣不行啊什麽的。嘛,這大概就是卡爾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吧,雖然我詛咒他對我進行了這樣的記憶篡改,但是……隻有這個信條【不會對走投無路的人坐視不管】這一個精神楔子,是值得欣慰的。否則,我大概早就逃走了吧。”


    “不,您肯定不會的。”


    洛希雅斬釘截鐵的否定了這點。


    因為……卡爾根本就沒有下達過這個暗示。他下達的暗示隻有一條,那就是忘掉他的曾經。因此,艾伯納雖然能查出來他的記憶裏有斷層,有人為修改並打入楔子的程度,但是卻無法判斷出是什麽。


    【不會對走投無路的人坐視不管】這是艾伯納的推測而非結論。因為這種行為看上去過於匪夷所思,艾伯納才會這麽推斷的。


    可惜,他對塚原銘史的過去完全不了解。


    從卡爾那邊,洛希雅知道了很多的事情,可惜,她不能告訴自己的禦主。


    她,甚至也讚同卡爾的結論。甚至,還想要幫卡爾實現他的願望,前提是他沒有撒謊。


    因此,洛希雅才能如此斬釘截鐵的否定這點。


    因為,這是他的性格。從一開始,兩個人締結下緣分的時候,就是這樣了。


    塚原銘史天生就是一個理性又冷靜的人,而且,精通分析和謀劃,黑社會出身的塚原家的一員,他天生就不畏懼那些血腥和暴力,因此,能夠淡定的去思考原因。這樣,他才會冷靜的救下卡爾,成為他最信任的人。


    現在的塚原銘史,依舊是虛假的,或者說,混亂的,他本來就是一個冷靜的人,隻是這份冷靜被他淡忘了,因此,在特定的時候,尤其是遇到危險的時候,身體的本能重新支配他的意誌,他就會變得無比的冷靜。這也是為什麽,一開始他能在那樣危機的時候當機立斷,用橡木樹枝召喚羅賓漢。


    洛希雅的否認,在塚原銘史的耳朵裏就變成了完全的盲信和鼓勵,他尷尬的一笑,道:“嘛,謝謝你這麽信任我啦。”


    “不過,archer,如果這麽信任我的話,不妨再多信任我一點啊!雖然,你可能並不是英靈,也可能,並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存在,可是,你在這裏啊,你,就在這裏不是嗎?跟我,跟大家,還有跟敵人戰鬥的記憶,這些都是真實的。或許,我們的過去是虛偽的,甚至連存在都是,可是……我們不是依舊能確定,現在的時間是真實的嗎?這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改寫的。我們曾經在一起,而且,即將繼續在一起。贏的聖杯戰爭,然後,讓世界迴歸平靜,雖然不會有人記得我們,可是……這樣也不錯吧?我是籍籍無名的魔術師,你則是並不存在的英靈,一對不被世界記住的救世主組合,這樣……也不錯吧?”


    塚原銘史說的是相當厲害的展開,在幻想係小說裏,並不少見的結局方式。


    不被人知曉的英雄什麽的,也算是常見的日式rpg劇情套路了吧?


    塚原銘史的話讓洛希雅苦笑了一下,果然,自己的禦主什麽時候都是這樣的呢!


    安慰人的方法太爛了。根本沒有起到安慰效果嘛。


    不過,這種笨拙的地方,也是自己禦主的溫柔啊。


    明明自己都那麽弱小,還是願意為了其他人而努力拚搏。


    ——所以……這種人,應該獲得好報。如果連他這種人,都無法得到一個好結局的話,那麽這樣的世界,未免過於殘酷了吧?


    “禦主……”


    “什麽?”


    “我會為了您而努力贏下聖杯戰爭的。”


    洛希雅絕口不提自己的事情,把話題引導向了最後的結論。


    “不管有什麽事情,我一定,會為了您,贏下聖杯戰爭,為了您,拿到聖杯。”


    洛希雅微妙的偷換了用詞,塚原銘史笑了笑,看她重新打起精神的樣子,雖然他自己都感覺自己說的很扯淡,結果效果卻意外好?!


    嘛,結,結果好,就,就什麽都好咯?


    塚原銘史也隻能這麽安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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