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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以來,國人皆歎,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到了民國時期,這個情況依舊沒有得到多大的改觀。雖然國府修築了部分公路網絡,還疏通了長江航線,但是這一切伴隨著日軍的入侵中斷了。為了阻止日軍的大肆進逼,國府使用各種手段阻斷了川蜀與湘鄂之間的交通,於是乎蜀鄂兩地官民士紳數十年的努力成果在朝夕之間盡皆付諸東流。


    四川曆史上自行演化出的物流體係,此時隻餘下了南北兩個通道,或南下雲貴或北出甘陝,朝東向的交通大都已經斷絕,隻剩下部分叢山峻嶺間的蜿蜒盤曲的川中古道可以溝通中原。


    這些入川的通道需要穿過人跡罕至的野嶺荒山,沿線還要經過一些少數民族的囤砦村寨,山民亂軍據地為匪,邪教淫祀遍地設壇,蛇蟲毒物滿山,豺狼虎豹俱全,每年不知道有多少旅者行商再也沒能走出這茫茫群山。


    如此險惡的道路,卻依舊有不少商人為了利益鋌而走險,他們或找朋友拉關係,或者索性直接用金錢打點,因為這年頭哪怕是個燈泡,入川之後價格也能連著翻上幾翻,有了百分之百的利潤,商人們就算提著腦袋都會搶著去幹。


    越接近川鄂邊境,山勢變得愈加險峻起來,草長林密坡陡,道路沿著峰巒間的穀地曲折蛇行,幸運的話沿路還會遇到幾股清澈的山溪泉水,在這些寶貴的水源地附近基本都會有山民的聚集點,如果你是個人數眾多武裝齊備的商隊的話,說不定會遭到寨子裏山民的熱情招待,但不要天真的以為這些山民是什麽善男信女,在這種地方行動你必須保證自己絕對不要落單。


    “我們先在這裏休息半個小時,等過了前麵這個山頭,後麵就是斷龍坪了,從這個寨子往東再走七十裏,就到了清江邊。”


    趙富貴是個走私商,從大清還在那會兒就跟著他爹跑鄂川這條線。早些年生意挺難做,因為競爭太激烈了,他們這些靠騾馬運輸的小商隊,根本比不過那些有著江輪卡車的華洋買辦大商號。


    但是現在日本人打進來了,他們這些小商隊的日子卻一天天好起來。趙富貴從湘鄂等地將各種日用商品,特別是西洋貨物,從小道繞過國府和日本人的封鎖線,悄悄的運進川地。


    現在這可是一本萬利的生意,因為大量的戰爭移民湧入川地,現在那裏的日用品開始日漸短缺,國府命令控製物價,結果導致了正規商號常常有價無貨,那些緊俏貨物全都流入了地下市場。


    這一次趙富貴搞到了一批西洋產的罐裝香煙,響當當的美國三五牌,足足裝了六十馱,這一趟跑下來的利潤刨去人工成本,剩下的足夠他在家鄉置上十幾畝水澆地順便討上一房小老婆了。


    這還僅僅是跑單程的獲利,現在商隊裏的馱馬背簍裏,裝滿了川中的土產,除了川藥土銀各色繡品之外,還有二十斤貴土,那是絕好的貨色,沒有點根基和關係根本就搞不到手。


    “到了清江之後,趙老板是否能夠替我們搞到一條船。”問話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留著一個平頭,身穿一件有些陳舊的黑色短褂,灰褲白襪打著綁腿,腳上穿著一雙圓口黑布靸鞋,渾身上下整齊利落,眉眼中透露著一副精明強幹。


    “這個沒有問題,全都包在我的身上。”趙富貴豪邁的拍著胸口說到。


    “那就多謝趙老板了,等我們到達宜昌,必定會重重的酬謝。”中年人拱手抱拳。


    “我也是拿人錢財與人方便,劉先生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物,你這個朋友我是交定了。”趙富貴笑著拱手還禮。


    “話又說迴來,那個小日本子真的靠得住麽?我看他整天那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不像是個有根底的模樣。”趙富貴偏轉身子,小聲的在劉某人的耳旁說到。


    “你也看到他的樣子了,現在日本人可是滿世界的找他,為了把他從重慶帶出來,我們已經前後折損了七八個弟兄,就連帶頭的大哥現在也是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你以為我們這樣玩命圖的是啥,還不是憑借他搞一個進身之階,到時候升官發財下半輩子吃香喝辣,否則我們吃飽了撐的把他伺候的跟親爹一樣。”劉副官說到這裏衝著左右望了一望,隨即小聲的對著趙富貴說到。


    “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方,我也不怕跟你說實話了。這個日本人的爹可是日本政府裏的大官,跟日本天皇都能說得上話,你說他這個根底夠不夠硬。”


    “如此說來,這倒是個寶貝貨色。”趙富貴摸著下巴上的短須,眼睛閃閃發亮。


    “奇貨可居也,趙老板,我不會讓你白白冒這趟風險的。要是你借此搭上了日本人的線,日後有了日本人撐腰,你的生意還怕紅火不起來,要知道現在最緊俏的商品貨源都掌握在日本人的手裏,要是搞到一兩個銷售許可,你下半輩子全家的吃喝都不用發愁了。”劉副官笑嘻嘻的蠱惑到。


    “對頭,我認識個浙江人,他做的就是日本人的買賣,光是靠賣煤油就讓他發了一大筆財。”趙富貴點著頭表示讚同。


    “煤油能有幾分利,告訴你,現在最好是生意就是做洋藥.....不是你賣的這個,而是真正治病的藥,這東西日本人控製的很嚴格,但是隻要搞出一點來,一脫手那至少是這個利。”劉副官伸出手掌來翻了兩翻。


    “這麽多!這個買賣我可不可以做?”趙富貴瞪大雙眼一臉期待的望著劉副官。


    “這要看你的表現了,隻要你把這個日本人安全送到他們自己人手裏,他隻要替你美言一兩句的話....”劉副官沒有繼續說下去。


    “如果真這樣的話,老子豁出去了,一路陪你們到宜昌,這條路上我熟得很,保準你們順順利利安然無恙。”趙富貴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煙盒,抽出了一支三五牌卷煙遞給了劉副官。


    “那你的隊伍?”劉副官接過煙,衝著路旁的馬幫撇了撇頭。


    “他們都是跟了我多年的老兄弟了,知道怎麽迴商號,到了地頭再結賬,不會差了他們一毛。”趙富貴得意洋洋的說到,他掏出火柴給劉副官點上了煙。


    “這樣的話,那就全都拜托趙老板了,我現在就去跟那個日本人通個氣。”劉副官叼著煙卷,大拇指翹起指了指坐在身後的大樹下的白根斐夫。


    “我也去跟弟兄們交代一下,還請劉先生在日本人麵前替我美言幾句。”趙富貴此時認準了這是條大腿,態度隨即變得諂媚起來。


    “沒問題,包在兄弟我身上。”劉副官倨傲的點了點頭,隨後轉身向著日本人走去。


    日本海軍中尉白根斐夫,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出發時那副意氣奮發的模樣。此刻他身穿一件藏青色的短褂,下身穿著一條灰色長褲,腳上穿著雙黑色布鞋,臉龐被曬得黑黑的,比幾周前看上去要瘦了許多。


    特別是精神上的萎靡,一副就像快要垮掉的樣子,遠遠望過去整個人散發著一股敗犬的氣息。怪不得趙富貴會感到懷疑,這看上去哪裏像是個日本帝國的軍官,倒像是那個家裏溜出來的敗家子,在賭桌上輸光了帶出來的錢財。


    “劉桑,問清楚了沒有,我們現在究竟到了哪裏。”看到劉副官走來,白根的眼中才爆發出了一點神采。


    這個中**官是他現在唯一能夠信任與依靠的對象,他心理對劉副官不單單是心存感激,甚至已經產生了一些依賴,他不知道離開這個中國人之後自己應該怎麽辦。


    “我們已經接近了川鄂邊境,隻要再走四五十公裏,我們就能到達清江,隨後坐船順流直下進入長江。我估計差不多還需要兩三天的時間,我們就能安全到達宜昌了。”劉副官從腰後取下裝水的竹筒遞給了白根。


    “你的已經喝完了吧。”


    “非常感謝,劉桑,我一定會報答你的,以白根家的家名起誓。”白根斐夫感激的接過竹筒,熟練的拔掉木塞,大口的喝起已經變有些溫熱的泉水。


    “我們現在是同舟共濟的朋友,不要說什麽報答的話。”劉副官在白根身邊找了塊幹淨的石頭坐了下來。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這個商隊的趙老板,準備親自送我們去宜昌。”


    “納尼?趙富貴怎麽會突然改變主意,其中會不會有問題。”白根聞言立即放下了竹筒,神情緊張的向劉副官問到。


    “不用擔心,他隻是想要投靠皇軍,對這種小商人,隻要給他們一點點甜頭,他們很容易被收買的。”劉副官叼著煙卷,笑嘻嘻的安慰著白根。


    “這說明他們也容易被敵人收買,我對這個商人不太放心,他之前還收了我們二十兩黃金,要是真的想要投靠我們,那麽就應該把錢還迴來。”白根不滿的皺起了眉頭。


    “白根桑,現在我們必須依靠他,在他失去利用價值之前,最好還是維持住和睦的關係為好,要知道我們現在還沒徹底脫離險境。再說,那些黃金隻是身外之物,相比安全的迴到日本控製區,現在舍棄一點錢財又算得上什麽呢。”劉副官笑著拍了拍白根的肩膀。


    “劉桑,還是你說的有道理,謝謝。我差一點就又辦了錯事。”白根認真的點頭致謝。


    “沒關係,畢竟你是日本人,對中國的這一套不太熟悉。”劉副官在石頭上摁滅了煙頭,隨後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煙盒來。


    “我們能夠走到這裏已經是天大的運氣,中國有句古話,叫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相信你迴到軍隊中,一定會得到英雄般的歡迎。”


    “劉桑,恐怕結果會讓你失望,我現在擔心迴去之後,會被送上軍事法庭。不過你不用擔心,你幫助我的事情,我會如實向上級報告的。我們日本人絕對不會虧待真心幫助皇軍的朋友。”白根說完把竹筒遞還給了劉副官。


    “如果吳營長在這裏的話,那就更好了。”劉副官接過竹筒。


    “吳桑的事情,我也很難過,實在抱歉,這一切全都是我的錯。”白根說完恭敬的對著劉副官欠了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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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大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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