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已逝,冰封的按出虎水又洶湧奔流,一望無際的馬繼嶺重披綠裝,野鹿在草原奔跑,雄鷹在長天翱翔,春天又降臨到北國的大地山川。?


    一年之計在於春,女真人在阿骨打的倡導下,煉鐵鑄鏵學習宋人的生產技術,漸從漁獵而轉為農耕。看山野間,一夥夥人在吆喝著耕牛犁田播種,一時間千裏沃野呈現出一派繁忙的春播景象。


    一天,在按出虎水河畔的草原上,來了一群狩獵的人,他們是金國皇帝和他的心腹之臣。這位金國第一君主在眾人的眼中,並沒有顯現出至高無上的尊貴而令人望而生畏,他仍以兄弟或長者的身份與大家談笑風生。


    行走之間,突然從草叢中一驚起一隻野兔。活女大喊:“皇上,看!”說話間,野兔已跑出百步之外,臂傷痊愈的阿骨打立馬張弓,隻聽“嗖”地一聲,野兔應聲倒地。


    活女跑上前去撿起野兔,眾人歡唿雀躍。他跑到阿骨打麵前手舉野兔驚唿:“皇上真神箭也。”


    在一旁的蒲家奴說道:“你小子不知,皇上神箭非一日之功,皇上十歲那年,遼使來訪坐於府中,見皇上手拿弓箭,恰在此時天空有群鳥飛來,皇上舉弓便射,連發皆中,遼使擊掌大加讚賞。”


    希尹拍著活女肩頭說道:“怎麽樣?還第一次聽說吧。”活女道,“皇上如此神功晚輩豈知?”活女邊說話邊將野兔掛在鞍橋之下。


    人馬繼續前行,草叢中“撲愣愣”驚起一隻雉雞,阿骨打手疾眼快又是一箭,雉雞應聲墜地,再次引起一片歡唿。


    突然,前麵又衝起一隻失群的黃羊,活女早已把弓張開,阿骨打道:“宗雄,看你的了。”黃羊飛奔而去,宗雄飛馬拔弓追去之時,活女手一抖箭已飛出,他驚唿:“箭!”宗雄右手閃電般接住雕翎,他左手執弓抬頭便射,狂奔的黃羊應聲倒地,宗雄勒馬而迴,阿骨打歎道:“侄兒眼疾手快,箭法朕不如也。”宗雄抱拳道:“謝皇上誇獎。”


    突然,一人驚唿:“看,獐鹿!”隻見三隻獐鹿飛奔而起。阿骨打大聲道:“宗雄,再來!”但見宗雄縱馬追去挽弓搭箭,兩發皆中,剛要射第三隻,馬失前蹄宗雄落地,但見宗雄就地一滾,弓拉滿月,又是一箭,那隻獐鹿也應聲倒下,眾人邊跑邊高聲地唿喊。


    阿骨打盛讚道:“宗雄侄兒箭法舉世無雙啊!”


    希尹讓隨從將獵物放在馬背上,一行人繼續前行。阿骨打與眾人來到草不盈寸的一處高崗,那是一大片牛毛草鋪就的高地。阿骨打收韁下馬,眾勃堇亦紛紛下馬。


    阿骨打眺望遠方的山川原野,對希尹道:“為了這片土地,我們的父輩不知流了多少血汗。”繼而又感歎道:“朕想起了諸先王,想起兄長烏雅束,想起族爺歡都和族叔謀演,沒有他們就沒有我們女真的今天啊。”


    希尹道:“是啊,我們不能忘記那些為打下這片土地而出生入死的人們,活著的人不但要守住它地還要擴大它。”


    阿骨打收迴遠眺的目光,又看了一眼腳下柔軟的草地,也許是有點勞累索性就席地而坐,眾人也紛紛坐下。馬散放在山崗上,悠閑地啃食青草。


    阿離合懣道:“皇上,狩獵已半月有餘,村寨房舍殘破恐皇上歇息不好,不如早迴會寧,還有——”阿骨打笑道:“還有什麽?八叔,有話直言,朕是不會介意的。”


    阿離合懣停了一會兒說道:“耶律延禧狩獵,樂此不疲,最終丟城失地,皇上不可不知吧。”


    阿骨打看了一眼楊樸,說道:“中原典故頗多,你一定知道三國時蜀相諸葛亮安居平五路的故事吧?深諳中原文化的楊樸說道:“臣略知一二,當年蜀帝劉備為給關羽報仇興兵伐吳,因不知兵,犯兵家之大忌,將營寨紮於樹林之中。被東吳陸遜火燒連營七百裏,一急之下就病死在白帝城。大軍迴到成都,其子劉禪即位。不久,魏國有五路大軍伐蜀,劉禪急得團團轉不知如何是好,他就急忙找諸葛丞相。找來找去,結果看到諸葛亮在池邊觀魚,劉禪急了便說,大兵壓境相父還有閑心觀魚?諸葛亮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哪是在觀魚我在退兵啊。”不久,五路大軍果真不戰自退。


    楊樸講完,希尹早已明白其中之意,說道:“諸葛亮忙裏偷閑,退了五路大軍。皇上雖身在獵場,心卻在戰場啊。”


    阿骨打聽完哈哈大笑:“知我者,族叔也!”


    一行人馬又走在草原上,成群的燕子在人前馬後上下翻飛左右盤旋。不遠處有農夫在耕田種地。阿骨打道:“走,過去看看。”


    一行人來到耕者麵前,眼前是一老一小,老人六十多歲著一件破舊袏衽短襖,髡首,後留發辮,這是典型的女真人打扮。老者扶犁,小孩蓬頭赤腳在前邊牽著牛。阿骨打提前下馬,步行來到老人麵前。


    阿骨打拱手說道:“老人家歇息一會兒吧。”老人抬起頭看了看阿骨打一行,就“籲”了一聲,小孩一拉韁繩牛停了下來。阿骨打問道:“老人家幾口人?種多少地?”


    老人一臉悲哀,歎了口氣說道:“原來五口,現在剩四口了。”阿骨打問道“老伴兒過世啦?”“不,兒子在攻打寧江州時陣亡了。”說著說著老人聲音哽咽以手拭淚,“這個是我的孫子。”


    阿骨打心裏一陣酸楚,他走到小孩跟前問道:“你多大啦?”小孩聲音洪亮,答道:“十五”,阿骨打撫摸小孩的頭小聲問道:“想阿爹嗎?”小孩兒答道:“阿爹臨走時說,若戰死沙場讓我長大從軍為他報仇。”小孩的迴答擲地有聲。


    “多好的孩子,有我們女真人的骨氣!”阿骨打不無感慨地說道,他又轉看老人,“老爹,兒子陣亡了,生活很艱難吧。”


    “怎麽說呢?兒子陣亡論功行賞,我家原來是奴婢,現已贖出成為平民了,皇上還賞了一頭牛。”他用手指了指,“就是這頭,原來靠打獵捕魚勉強過活,有了這頭牛我和孫子能多種地五畝地,總共種了八畝地。”


    阿骨打問道:“老人家,兒子戰死,你不恨阿骨打嗎?”


    老人道:“兒子離家前說過,我們女真人屈辱地活著,不如拚死戰場,唉,他果真沒有迴來。兒子雖然死了,我也不恨阿骨打,因為他處處為百姓著想,是個好皇帝呀。以前遼朝的皇帝,讓我們吃盡了苦頭,那時我們生不如死,老百姓恨的是天祚。”


    阿骨打聞言,深情地說道:“老人家,多多保重吧。”


    阿骨打心情沉重與老人作別,一行人上馬離開了田地,這個老人做夢也沒有想到,眼前的這位就是大金國皇帝完顏阿骨打,他吆喝耕牛扶起犁杖又繼續種地。


    過了一道山梁,遠處又有一些種地的人。阿骨打迴頭對阿離合懣道:“八叔,迴去後,在新法上再加上一條,多開一坰荒地,獎一頭耕牛,製定完畢即刻施行。”


    阿離合懣道:“臣迴去就辦。”阿骨打邊走邊說道:“曆代強盛的中原王朝,都重視農耕,有糧則天下安啊,楊樸,我說得對吧。”


    楊樸馬上抱拳道:“皇上太了解中原了。”


    “耶律延禧四季遊獵,無視農耕,一遇災年就哀鴻遍野,這也是他給了我們的警示啊。”君臣一行人馬馱著獵獲的野味邊走邊聊向會寧方向走去,不久便消失在草原深處。


    會寧城內,國相撒改住的茅草屋和其他人家的房屋還是沒有什麽區別。這天,就在這土牆茅屋裏,他和家人用獵獲的野味又一次置辦了酒宴。阿離合懣、蒲家奴、楊樸等人陸續到來,有的坐在火炕上,有的坐在木凳上,大家有說有嘮談笑風生。


    撒改讓家人上茶,年輕女仆人麻利地將茶沏好,分倒在絳紫色的瓷碗裏,放在每一個人麵前。這茶是撒改昨天特意從榷場買的,眾人品嚐後都說是上等好茶。


    最後到來的又是希尹,撒改道:“族叔晚來,侄輩一定要罰你兩碗酒。”


    “我認罰。”希尹道,“不過,國相上次設家宴議主公稱帝立國之事,今天又大宴親朋搞何名堂?”“這你還不知道,兄弟子侄常年征戰在外難得一聚,今天用皇上打的野味宴請大家,就算接風洗塵吧,皇上一會兒就來。”撒改邊說邊將希尹讓到炕上。


    此時,撒改夫人進屋邊用圍裙擦手邊說道:“酒席已備好。”


    吳乞買道:“看看,族叔不來是不敢開席的。”希尹笑道:“皇上未到穀神此事來就不算晚。”大家又說又笑,在等待皇上的到來。


    楊樸說道:“嫂夫人親自下廚,我得多喝點兒。”


    宗雄看著忙碌的嬸母說道:“嬸母親自下廚可辛苦您了。”撒改夫人邊擦桌子邊說道:“和你們征戰相比,嬸子忙碌點還不是應該的嗎?”


    這時,仆人進屋稟報說皇上到了,眾人出門跪地迎駕,阿骨打急忙扶起,阿骨打道:“朝堂之下就不必拘君臣之禮了。”


    撒該夫人急忙過來拜見皇上,她挽手行大禮,說道:“蒲散氏拜見皇上!”


    阿骨打連聲:“弟媳勉禮勉禮。”


    阿骨打進了屋坐於土炕之上,他雖尊為皇帝,平易近人亦如當年,眾人感到分外親切。撒改見皇上已到,就命人擺桌上酒,仆人將酒先斟入阿骨打的缸瓷碗中,再依次給諸位斟滿。


    撒改端起酒碗道:“撒改用家釀米酒設家宴招待父兄子侄,諸位為金國大業常年征戰在外,難得一聚,我首先敬皇上一碗。”


    阿骨打看了看撒改,亦舉起酒碗說道:“朝堂之下沒有那麽多禮數,今天是家宴,應以輩分年齒為序,我首先敬八叔一碗,然後再敬族叔。阿離合懣一聽急忙說道:“皇上使不得,還是皇上先飲。”


    “八叔,這可是你說的,既然口口聲聲尊我皇上,那就得聽朕的旨意,如果不聽朕的旨意,那就是抗旨不尊,不喝朕可要下聖旨重罰了。”


    阿離合懣一聽皇上要下旨連忙道:“好好好,臣遵旨。”他舉起酒碗一飲而盡,大家都陪了一碗。阿骨打拿過酒甕親自給希尹斟滿,希尹站起身來忙道:“皇上斟酒,折煞穀神也。”


    阿骨打道:“今天不論臣子皇上,隻稱叔侄。”希尹聽罷,一飲而進眾人相陪,屋裏傳出陣陣歡快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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