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繞過幾個小山, 下了幾個坡, 終於到了大叔的西瓜地, 翠綠的西瓜藤鋪在高高低低的山丘上。


    大叔看著這西瓜地笑得歡快極了, 嘴邊還打起了山歌:“西瓜地裏, 邀落陽春蔓眼簾, 心頭綠意正纏綿.豐年遂我瓜農願,好夢而今鮮又甜。“


    吆喝完大叔笑著轉頭對他們說:“歌唱完了, 我們現在可以開始摘了,挑大個的, 拍得響的,咱鄧家村的西瓜可是出了名的甜,我先摘一個讓你們嚐嚐。”大叔俯身扒開西瓜藤挑了個大西瓜摘起遞給小誌道: “小誌拿去開給哥哥姐姐吃! ”說完便又開始唱了起來:“西瓜地裏, 邀落陽春蔓眼簾,心頭綠意正纏綿……”


    小誌應了一聲便將瓜來了, 遞給他們。關魚舞對於還沒上西瓜地就先吃上了瓜還是十分滿足的。


    梁言斌看著滿足得不行的關魚舞隻覺得心累。


    大叔的歌聲迴蕩在整個山穀裏, 抑揚頓挫的歡快調調,讓人的心情不禁好了幾分。


    關魚舞吃完瓜也爬上了西瓜地看著藏在茂盛的藤下青皮西瓜也不禁隨著大叔的調調半哼起來。


    梁言斌也跟著走了上去看了看西瓜地又看了看關魚舞, 沒好氣道:“你還有心情哼歌,看看這西瓜地,這要到什麽時候才能摘完, 讓你嘴快。”


    關魚舞自知理虧,抬頭看了他一眼便低下了腦袋, 輕聲道:“對不起啊, 我也不知道會有這麽多。”


    梁言斌正想罵她一番, 可不知為何對上關魚舞那雙飽含歉意的黑色眼睛,他心裏的憤憤不滿便發不出來了就連帶著已經到嘴邊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行了行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以後有什麽事隻有等我和寧一鳴點頭了你才能答應做!”梁言斌惡狠狠的看著關魚舞道。


    關魚舞也知道這事是自己太魯莽才連累了梁言斌他們,如今見他不生氣自然是什麽都好,隨口便答應了梁言斌:“可以,以後這方麵的事情我都聽你們的。”


    “那行,就這麽說好了.\"得到承諾的梁言斌暗暗的鬆了一口氣,轉頭便躲著關魚舞在攝像頭前惡狠狠的說道: “哼,隻要小舞她不再自作主張,以我和寧一鳴的智商與功力絕對不會再中你們節目組的圈套。 ”


    節目組: “…… ”是嘛?


    梁言斌冷哼一聲便接著去找關魚舞了,兩人商量好了心情自然也就好了,看著忙的熱火朝天的大叔一家也開始加入了摘西瓜的行列,反正已經逃不了,還不如早幹完早完事。


    大叔倒是精氣神足,時不時的打著吆喝唱著歌,梁言斌拍了拍一旁小誌的肩說道:“你爺爺唱的到底是什麽啊,這調子倒是不錯,不過這詞我即可一句都沒聽懂。”


    小誌靦腆的笑了笑道:“爺爺唱的是:邀落陽春蔓眼簾,心頭綠意正纏綿.豐年遂我瓜農願,好夢而今鮮又甜。這是一首關於西瓜的詩,我也不知道爺爺是從哪裏學來的,爺爺說唱著這詩,就可以迎來一個豐收年。”


    “豐年遂我瓜農願,好夢而今鮮又甜,希望大叔可以願望成真。”關魚舞笑著朝小誌說道。


    “切,要是想要豐收唱唱歌就可以了,那農民還施什麽肥啊,得勁的唱歌不就行了。”梁言斌撇嘴說完便繼續摘西瓜了,要那麽豐收幹嘛,這樣就可以把他們給摘死了。


    大嬸似乎是聽懂了他們的話,朝梁言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便轉頭扯著嗓子朝著大叔喊到:“老頭子,唱的那麽難聽,把那些娃都要嚇著了,快快別唱趕緊摘瓜勒。”


    大叔聞言也不生氣,抬頭笑了笑應了一聲便開始繼續摘瓜,沒過多久他們帶了的四個大框便裝滿了。


    “老頭子,我們要開始往迴勒,這邊的框已經滿了。”大嬸朝著還在摘瓜的大叔喊道。


    “行行,我這就來。”大叔聞言拍了拍手便走了過來。


    梁言斌和關魚舞見他們的動靜也停了下來,問一旁的小誌道:“這是要幹嘛?不摘了嘛?”


    “爺爺奶奶她們要開始將西瓜往迴運了,省的等下弄不完。”小誌一邊說著一邊又摘起了一個西瓜。


    “往迴運,剛才我們來的時候都是走的下坡路,現在要運迴家去,那不是都是上坡路,而且運迴去了還不算,要拿去賣還得運到山下,這簡直就是造孽啊,你家種那麽多瓜,怎麽就種到這地方來了,交通那麽不方便。”梁言斌聞言皺著眉頭道。


    “沒有要運迴家啊?”小誌疑惑的看著梁言斌:“西瓜地裏的瓜摘下來都是運到山下去的,就是從那條路一直往下走,走到最下麵就是一條大馬路了,我家的瓜都放馬路旁邊的一個房子裏呢。”


    “那你說往迴運,往迴運不就是往家裏運嘛!”梁言斌瞪大了眼睛,雖然平時他語文學的也不咋地,可這麽淺顯的句子他還不至於聽不懂吧。


    小誌言之鑿鑿,順便還懷疑般的看了梁言斌一眼:“從西瓜地裏運迴去,就是往迴運啊!”


    “行,你說了算!”梁言斌到底不好向一個小孩子計較什麽,在心底嗬嗬一聲便朝著大叔走了過去,他現在終於是知道了什麽是方言式普通話了,不過這消息貌似對他們是有利的吧。


    關魚舞看著梁言斌被小誌氣走了,抿嘴拍拍小誌的頭便跟了上去:“我跟過去看看。”


    “大叔,我來幫你。”梁言斌想到了此便決定先去打探一下軍情,走到裝西瓜的框麵前,一邊朝大叔比劃著一邊說道。


    關魚舞聞言微微挑了挑眉,今天他怎麽這般主動,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大叔聽懂了梁言斌的話,笑著揮了揮手:“不用,你幫著摘西瓜就好了,我和你嬸去挑,這路遠著呢,你們這城裏來的孩子可受不了。”


    大嬸暗暗揉了揉腰,看著梁言斌咧開嘴笑了:“你們跟著小誌摘瓜,這路不好走,你們莫要摔倒了。”


    梁言斌對他們的話半知半解,但到底意思還是聽懂了,看著這對和藹的夫婦心中莫名的有些觸動,他想著自己的目的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摸了摸腦袋看著大叔,語氣中也多了幾分真誠:“大叔,我可以的,我和您一起挑西瓜下山,就讓大嬸和小舞在這摘西瓜吧。”


    “我也去挑西瓜,大嬸和小誌在這摘就夠了。”關魚舞忙忙表態,挑西瓜這力氣活可是最適合她不過了,而且這位大嬸的腰好像受傷了,她能幫的忙自然是要幫的,不然就枉費祖母對她的教誨了。


    見梁言斌和關魚舞兩人那般積極主動,大叔倒有些不好意思拒絕了:“小夥子可以去試試看,你這小姑娘可不行呢,要不然小夥子就跟我一起去試試,小姑娘就留在這摘吧。”


    “這可不行老頭子,我們來就好了,他們小孩子要是被壓的長不高怎麽辦。”大嬸見大叔答應了梁言斌略有不滿的說道。


    大嬸這一句話完全是用方言說得,梁言斌聽得一臉懵,看著大嬸臉上的表情他不禁推了推不知何時就已經過來打醬油的小誌:“你奶奶剛才說什麽呢?”


    “我奶奶剛才在罵爺爺呢,奶奶說讓你挑西瓜會長不高!”小誌側過身子輕輕的在梁言斌旁邊說道。


    關魚舞聞言默默的看了一眼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梁言斌,這個問題大嬸貌似是有點多慮了。


    “大嬸,你多想了,你看我長那麽高。”梁言斌朝著大嬸說完便將關魚舞拉過來比了比,道:“我去就好,你就還是別去了,本來就那麽矮,要是一壓長不高就完了。”


    “……”關魚舞推開了梁言斌一把便將一個裝滿西瓜的框抬了起來:“怎麽樣?高有什麽用你能嘛?”


    梁言斌嘴角微抽:行,妹紙,你牛你厲害。


    大叔大嬸看著這一幕簡直目瞪口呆,朝她豎起大拇指,仔細囑咐了一番便由著他們去了。


    大叔將扁擔遞給他們兩人說道:“我們今天隻帶了兩根扁擔,這趟就讓小誌帶著你們走,下一趟換我和你嬸子來。”


    兩人自然說好,接過大叔手上的扁擔便將扁擔套入大框的繩套中。


    挑起重重的西瓜,梁言斌忍不住的悶哼一聲,這他媽的真是重啊。


    大叔見狀笑著問道:“能行嘛,不行的話放著讓我來。”


    梁言斌嘴角微揚,看著挑起西瓜麵不改色的關魚舞咬牙道:“當然行。”話說他幹嘛要逞能?心裏想完便幽怨的朝關魚舞看了一眼。


    關魚舞看著梁言斌那幽怨般的眼神,不禁嘴角抽了抽,心中暗問麽麽噠:你不是說,梁言斌成了我的粉絲嘛,粉絲不是應該崇拜我的嘛,為什麽我感覺不到一點他對我的崇拜。


    麽麽噠聞言沒好氣的瞥了她一眼:“想你這樣的坑貨,估計粉轉黑了吧。不過你別擔心,我們係統向來貼心,黑粉我們也是承認的,畢竟黑粉也是粉!”


    “……”關魚舞,你才坑,你全家都坑!


    咬著牙,梁言斌還是挑著西瓜跟著小誌上路了,一開始隻是重倒是還可以忍忍,到了後來肩膀被扁擔壓得簡直疼的不行,兩邊肩膀換了又換,還是忍不住的走走停停停。


    關魚舞用外套裹著扁擔,如此一來扁擔壓在肩上倒也不痛。轉頭看著後麵疼得麵部扭曲的梁言斌不禁喊道: “梁言斌,你就用我的外套吧,給你裹著扁擔吧,這樣不會壓得肩膀那麽疼。 ”


    梁言斌抬頭迴道: “你自己用著吧,雖然你力氣大,但到底是重,我沒關係的。 “


    關魚舞聞言,咬咬唇便將扁擔放了下來,對著後頭的梁言斌道: “要不然你把你的衣服脫了裹著吧,我絕對不看你! ”


    “…… ”梁言斌也放下了扁擔,聽著關魚舞的話揉著肩膀的手頓時停了停,眼角也忍不住的抽了抽了,這妹紙的邏輯思維到底是怎麽培養的,他不脫衣服是因為怕被樹枝劃傷,這跟她看不看有什麽關係!


    看著梁言斌的表情,關魚舞還以為他不信,忙忙再次做保證。


    梁言斌嘴角再次抽了抽,正想迴答,便見小誌走到他們中間舉了舉手: “那個,其實需要你們挑的地方沒有多遠了,就在前麵轉彎的地方,有爺爺藏著的手推車。 ”


    “你個臭小子怎麽不早說! ”梁言斌瞪眼道。


    “不是還沒到哪嘛,我打算到那裏再跟你們說的。 ”小誌摸了摸腦袋,有絲不好意思。


    梁言斌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便重新將扁擔放在了肩上,挑了起來。


    許是因為有了目標所以挑起東西也帶勁多了,他們饒過一個大彎便到了小誌所


    說的地方,到了這邊路儼然大多了,梁言斌也隨小誌找到了大叔藏著的手推車。


    手推車並不是很大,反而是那種老式的木推車,可對於肩痛到要命的梁言斌來說,這儼然算得上是一個大救星。


    梁言斌將車推著試了試,十分滿意的將自己的兩框瓜放了上去綁好。


    “小舞,你在這等著,我把這瓜推過去就來接你的。 ”梁言斌試探性的推了推,見自己可以掌控頓時便鬆了一口氣。


    “別吧,為了節約時間,我們就一起過去吧,你推車,我挑過去,這瓜對於我來說不重。 ”關魚舞見梁言斌解決了問題,也是鬆了一口氣。


    “這瓜對於我來說不重 “這九個字重重的砸在了梁言斌的頭上,將梁言斌堅強靈魂打得粉支離破碎,他到底是認識了一個怎樣的妹紙啊,簡直比爺還要爺啊!


    梁言斌決定暫時不要再跟這妹紙講話了,他需要靜靜!


    又走了好一會兒,梁言斌推著小車終於見識到了傳說中的水泥路,也到達了小誌口中的屋子。


    他們將瓜卸在屋裏的稻草上,便開始走上了迴程。


    推著空車走在路上,梁言斌儼然覺得輕鬆極了,想起剛才屋裏那一大堆瓜不禁朝小誌問道: “小誌,你那小屋裏怎麽那麽多瓜啊! ”


    “那都是我爺爺奶奶前天和昨天摘的。明天早上就會有車來將這些瓜都拉走。 ”小誌一邊扯著路上的草一邊迴道。


    “兩天摘了那麽多? ”梁言斌咋舌,這一趟差不多就得走一個小時,那麽多瓜,他們得跑多少迴: “你們家怎麽不請別人幫忙啊! “


    “太累了,人家嫌錢少不來。 ”小誌答道: “爺爺還說了,這瓜不太值錢,請人太不劃算了。 ”


    “竟然這瓜不值錢,那你家為什麽還種。 “關魚舞也有些好奇了。


    “因為要養我,爺爺奶奶說以後我上學,肯定要花好多好多的錢,他們怕以後老了掙不了錢,所以現在要努力存錢! ”小誌語氣中微微帶了鼻音: “因為我沒有爸爸媽媽,所以爺爺奶奶要很努力的去掙錢。 ”


    “爺爺奶奶會在這邊種西瓜也是因為我,這邊的地本來都是荒地,都是爺爺奶奶自己開出來的,因為自己家的地要用來種稻穀!爺爺奶奶為了多掙錢隻好來這邊種西瓜。 ”


    “奶奶的腰也不好,可卻不敢去看醫生,因為一看醫生就要花好多好多的錢。 ”


    “我其實想讀書又不想讀書,我想隻要我不讀書。爺爺奶奶就不會那麽幸苦了;可是爺爺奶奶說,隻有讀書我才能走出大山,才能掙大錢,我想掙大錢給奶奶看腰。”


    說完小誌心底的那個點仿佛被觸發了一般,整個人委屈的不行,黑黑的小臉哭得大紅,嘴裏還打著嗝。


    聽著小誌的話,梁言斌和關魚舞頓時紅了眼眶,他到底內心是被憋成什麽樣了才能在認識沒多久的人麵前爆發自己,想起往日裏那張黑黑的笑臉,他們倆頓時沉默了,隻能無聲的給了小誌安慰和擁抱。


    一路走去,三人沒有再說話,直到快迴到西瓜地時,小誌才低著腦袋細細的問道: “你們可以不將剛才的事告訴我爺爺奶奶嘛。 ”


    “當然可以。 ”關魚舞摸了摸小誌的頭: “我是我們三個人的秘密,你放心,我們不會說什麽的。 ”


    “你們迴來了,快來吃瓜,開好了就等你們迴來勒。 ”大嬸背著太陽,朝著迴來的他們揮了揮手,看著她那張笑臉的皺紋和黃斑,梁言斌沉默了,關魚舞也同樣沉默了。


    從那天過後,他們基本上一有時間便都會去幫大叔運瓜,就連寧一鳴腿傷好了以後也跟著去了好幾次,代替上學的小誌陪著他們,這樣下來,白天摘西瓜,喂豬,喂雞,管理好這個家基本上成了他們一天的全部過程。


    一樣的日子總是過的飛快,一個月的時間很快便接近了尾聲,遺憾的是,這個家的奶奶還是沒有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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